防空洞內彌漫著血腥與勝利混合的怪異氣息。繳獲的武器和彈藥堆放在角落，幸存的鐵盾營地民眾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石猛正指揮著人手加固洞口障礙，他的機械臂在忙碌中發出規律的液壓聲。
    馮天懿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看似閉目養神，意識卻沉浸在【學者相】的冷靜分析中。他在腦海中複盤著之前的戰鬥，尤其是零那非人的表現——踢回手雷的精準計算，審訊時使用的詭異裝置。這個自稱考古學家的同伴，身上的謎團越來越深。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仿佛來自虛空深處的蜂鳴聲，觸動了馮天懿的感知。這聲音並非通過耳朵接收，而是直接回響在他的意識裏，帶著一種獨特的電子質感。他猛地睜開眼，看向零。
    零也恰好抬起頭，深灰色的瞳孔望向馮天懿，微微頷首。他同樣接收到了這個信號。
    “我需要單獨待一會兒。”零起身，走向大廳旁一個堆放雜物的狹窄岔洞，那裏信號屏蔽較弱。
    馮天懿不動聲色地跟上，在岔洞口停下，背對著大廳，看似警戒，實則將洞內的動靜盡收耳底。
    岔洞內，零從懷中取出一個非金非木的薄片，上麵流動著細微的光紋。他對著薄片低語，聲音壓得極低，但馮天懿憑借【學者相】強化後的聽覺，依舊捕捉到了碎片化的詞語。
    “……目標成長超出預期……‘九相’穩定性……需要下一步指令……‘歸墟’入口……”
    歸墟入口！馮天懿的心髒驟然收縮。零果然與“歸墟”項目有著極深的關聯！他是在向誰匯報？陳玄？還是別的什麽存在？
    片刻後，零結束了通訊，將薄片收起，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走出岔洞，對上馮天懿看似平靜的目光。
    “是李瑾。”零主動開口，語氣自然，“他設法黑進了一個廢棄的衛星信道，傳來了情報。烈陽堡的主力已經出動，由趙千山親自率領，配備了重武器。預計抵達時間，不到二十小時。”
    馮天懿沒有戳破他的謊言，隻是順著話題問：“具體兵力？”
    “至少兩百人，四輛加裝裝甲的越野車，可能還有一門老式迫擊炮。”零的數據永遠精準，“硬碰硬，我們毫無勝算。”
    “我們必須立刻……”馮天懿話未說完，異變突生！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大廳角落傳來！
    兩人迅速衝回大廳，隻見一名負責看守俘虜的守衛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匕首，眼看活不成了。而那兩名被捆縛的重傷俘虜，其中一人的繩索已被割斷，他手持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短刀，正瘋狂地撲向旁邊嚇得呆住的婦女和孩子！
    “攔住他！”石猛怒吼著，抬槍瞄準，但投鼠忌器，怕誤傷自己人。
    馮天懿眼神一冷，【戰士相】瞬間就要接管身體。
    但有人比他更快！
    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過人群，考古服帶起一陣微風。在那名瘋狂的俘虜即將傷到婦孺的前一刻，零的手掌看似輕飄飄地印在了對方的背心。
    “噗——”
    俘虜的動作猛然僵住，一口夾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狂噴而出，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神迅速黯淡。
    零彎腰，從死者緊握的手中將那把短刀取下，目光卻銳利地掃向人群中一個麵色慘白、正悄悄向後縮去的年輕守衛——阿傑。
    “是你割斷了繩子，把刀給他的。”零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寒冰，瞬間凍結了整個大廳的氣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傑身上。
    “你……你胡說！”阿傑聲音顫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槍。
    石猛又驚又怒，機械臂指向阿傑：“阿傑！是你？你為什麽這麽做？！”
    馮天懿的【騙子相】悄然運轉，瞬間捕捉到阿傑眼神中的恐慌、愧疚以及一絲……貪婪。
    “他許諾了你什麽？”馮天懿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讓你能在這種時候，對自己人下手？”
    在眾人憤怒和難以置信的目光逼視下，阿傑的心理防線崩潰了。“他……他說……隻要製造混亂，配合他們裏應外合……等攻下這裏，就給我……給我一支完整的基因強化藥劑，還有……還有進入烈陽堡居住的資格！”他指著地上那名剛剛死去的俘虜，痛哭流涕，“我……我隻是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點……”
    絕望的氣氛在大廳中彌漫。外有強敵，內有背叛，希望的微光似乎正在熄滅。
    “我們……我們完了……”有人癱坐在地，喃喃自語。
    馮天懿看著絕望的人群，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零，以及一臉暴怒和痛心的石猛。他知道，士氣一旦崩潰，就真的全完了。
    他走到大廳中央，目光掃過每一張惶恐的臉。
    “看看你們身邊！”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看看你身邊的人！他們是你的家人，你的鄰居，是和你一起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同伴！”
    他指向洞口的方向：“外麵的確有兩百個想要我們命的雜碎！但那又怎麽樣？我們腳下站著的地方，是我們的避難所！我們手裏拿著的，是剛剛從敵人那裏奪來的武器！”
    【學者相】讓他精準地把握著每個人的情緒變化，【戰士相】賦予他的話語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而【騙子相】則讓他巧妙地引導著眾人的情緒。
    “他們為什麽派內奸？為什麽不敢直接衝進來？因為他們怕了！怕了我們剛才像宰狗一樣宰了他們的‘獵犬’！怕了我們在這裏構築的防線！”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石猛和零身上：“我們或許會死。但我們要讓趙千山明白，想啃下我們這塊骨頭，就得做好被崩掉滿嘴牙的準備！想要我們的命，就得用他兩百條狗命來換！”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然後，石猛第一個舉起他的機械臂，發出巨大的金屬撞擊聲：“說得好！跟他們拚了！”
    “拚了！”
    “弄死那幫雜種！”
    ……
    求生的欲望和被點燃的血性壓倒了絕望，人們重新握緊了武器，眼神變得凶狠起來。
    馮天懿知道，暫時的士氣提升無法改變實力懸殊的現實。他走到零身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
    “李瑾的情報裏，有沒有提到……趙千山的具體位置？”
    零的瞳孔微微閃爍，瞬間明白了馮天懿的意圖：“你想斬首？”
    “這是唯一的機會。”馮天懿的眼神冰冷，“堡壘往往從內部攻破。既然他們大軍來襲，老巢必然空虛。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我也想親自去確認一下，那位‘玄鳥’先生，是不是在那裏留下了更多的痕跡。”
    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計算著什麽。
    “風險極高。成功率低於百分之二十。”
    “但並非為零，對嗎？”
    “……是的。”
    零抬起頭，看向馮天懿，那雙深灰色的眼眸中，似乎第一次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波動。
    “我可以幫你規劃路線，並提供必要的支援。”零最終說道，“但潛入和行動，隻能靠你自己。你的‘能力’，將是關鍵。”
    馮天懿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
    斬首行動，風險巨大，但收益同樣驚人。若能成功，不僅能解圍困之局，更能讓他距離仇敵陳玄，更近一步。
    他看向洞口外隱約透入的微光，感受著體內九種人格意識的湧動。
    是時候，讓烈陽堡，也感受一下恐懼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