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老巷像被揉進了一整罐朱砂，從巷口的老槐樹到巷尾的青石板路，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紅燈籠。圓燈籠鼓著肚子，方燈籠棱邊分明，還有幾盞兔子燈籠，長耳朵垂在兩側，眼睛是用紅紙剪的圓片，風吹過時，耳朵輕輕晃著，像是在跟路過的人拜年。遠遠望去，整排燈籠連成一條紅綢帶，把老巷裹得暖融融的，連寒風都好像軟了幾分。
    巷尾的“老巷書店”門口，更是熱鬧得像開了花。門框上掛著兩盞最大的宮燈，燈麵上畫著“年年有餘”的圖案，金色的魚鱗在燈光下閃著微光。陳爺爺和林小雅搬來一張紅木桌，桌布是新買的紅格子布，邊角還繡著小梅花。桌上擺得滿滿當當：左邊放著兩大盆餃子餡，一盆是韭菜雞蛋餡，翠綠的韭菜混著金黃的雞蛋碎，撒了把蝦皮提鮮；另一盆是白菜豬肉餡，剁得細碎的白菜裹著油潤的肉末，還冒著熱氣。中間堆著雪白的麵團，旁邊放著擀麵杖、竹簾和一碗清水。右邊則擺著瓜子、花生、橘子，還有幾瓶果汁和米酒，玻璃瓶上貼著小小的“福”字貼紙。
    “來來來，今天除夕夜，咱們老巷人湊一起，包餃子、吃燈籠宴，熱熱鬧鬧守歲！”陳爺爺係著藏青色的圍裙，手裏握著根棗木擀麵杖，麵團在他手下轉著圈，很快就擀成了圓圓的餃子皮，邊緣薄得能透出光。林小雅坐在旁邊，把擀好的皮一張張擺好，時不時往陳爺爺手裏遞麵團，兩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張嬸拎著個竹籃走過來，裏麵裝著剛切好的薑末和蔥花，她挽起袖子，往白菜豬肉餡裏撒了把蔥花，拌勻了說：“老陳，你這擀皮的手藝還是這麽好，我家那口子擀的皮，不是厚了就是薄了，包的餃子煮著煮著就露餡。”趙奶奶坐在張嬸旁邊，戴著老花鏡，正用筷子挑著韭菜雞蛋餡裏的雜質，聞言笑著點頭：“可不是嘛，還是老陳細心。我年輕時候也愛包餃子，現在眼神不好了，隻能幫著打打下手。”
    李叔背著吉他，坐在燈籠底下的石階上，指尖一撥動琴弦，歡快的《喜洋洋》就飄了出來。他跟著調子輕輕哼唱，腳邊還放著個小音箱，把聲音傳得更遠。街坊們有的跟著節奏點頭，有的小聲跟著唱，幾個孩子更是圍著燈籠跑個不停——小宇手裏提著個迷你紅燈籠，燈柄上係著紅繩，他跑起來時，燈籠在手裏晃著，像顆跳動的小紅心；小滿則追在小宇後麵，手裏拿著根糖葫蘆，糖衣在燈籠光下亮晶晶的；朵朵年紀小，被媽媽抱在懷裏，小手抓著燈籠的穗子，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也來包餃子！”小宇跑累了，湊到桌子旁，伸手就要拿麵團。林小雅笑著遞給他一小塊麵團，又給了他個小擀麵杖：“慢點擀，別把皮擀破了。”小宇學著陳爺爺的樣子，把麵團放在手心揉了揉，再放在案板上擀，可麵團總不聽使喚，要麽擀成了橢圓形，要麽一邊厚一邊薄。他索性放棄擀麵杖，把麵團捏成小方塊，往裏麵塞了一大勺韭菜雞蛋餡，捏了捏邊，結果餡從縫裏冒了出來，他又趕緊捏另一邊，最後包出來的餃子圓滾滾的，像個小元寶。“你們看！我包的是招財元寶！”小宇舉著自己的“作品”，得意地喊著，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張嬸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小宇這手巧，包的元寶比餃子還好看，明年肯定能招財！”說著，她拿起小宇包的“元寶”，放在竹簾上，還特意擺了個顯眼的位置。小滿見了，也學著包，結果包出來的餃子歪歪扭扭，像個小月牙，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的是月亮餃子！”
    這邊忙著包餃子，那邊小宇又拉著朵朵，跑到燈籠底下畫畫。他從口袋裏掏出彩筆，在一盞空白的燈籠上畫了隻小老虎，老虎的耳朵尖尖的，身上畫著黃黑相間的條紋，尾巴翹得高高的，旁邊還寫了個“福”字。“這是老虎燈籠，能給大家帶來好運！”小宇指著燈籠，跟朵朵炫耀。朵朵也拿出粉色彩筆，在旁邊畫了朵小花，說：“我畫的花，給燈籠添點好看的。”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叔把燈籠裏的燈泡都打開，瞬間，所有燈籠都亮了起來。紅色的光透過紙罩，灑在每個人的臉上，暖融融的，連頭發絲都染上了一層紅光。鍋裏的水早就燒開了，冒著白氣，陳爺爺把包好的餃子一個個放進鍋裏，餃子在水裏浮浮沉沉，很快就變得鼓鼓的，散發出陣陣香味。
    “餃子好咯！”陳爺爺用漏勺把餃子撈出來，盛在白瓷碗裏，每個碗裏還放了勺醋和一點辣椒油。街坊們圍坐在桌子旁，手裏捧著碗，熱氣模糊了眼鏡，卻擋不住臉上的笑意。“嚐嚐我的白菜豬肉餡，香得很！”張嬸夾了個餃子，遞給旁邊的趙奶奶。趙奶奶咬了一口，點點頭：“好吃，鹹淡正好，還有股肉香。”
    陳爺爺喝了口米酒，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笑著說：“以前啊，我和老伴在書店過除夕，就兩個人，煮點餃子，看著窗外的燈籠，安安靜靜的。現在好了，有這麽多街坊一起，比以前熱鬧多了，心裏也暖烘烘的。”林小雅聽著，給陳爺爺夾了個韭菜雞蛋餡的餃子：“陳爺爺，以後每年除夕，咱們都一起過，熱熱鬧鬧的。”
    李叔放下吉他，端起果汁，站起來說：“來，咱們幹一杯，祝大家新年快樂！”“新年快樂！”街坊們都舉起杯子，果汁和米酒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喝完酒，李叔又抱起吉他，彈起了《新年好》，“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賀大家新年好……”街坊們跟著一起唱，孩子們更是站起來，手拉手跳著舞，小宇還學著舞獅子的樣子，弓著身子，手舞足蹈，逗得大家笑個不停。
    老周拿著相機，在旁邊不停地拍照，他把鏡頭對準包餃子的場景，對準唱歌的街坊，對準跳舞的孩子，最後還喊大家站在一起，拍了張全家福。照片裏，每個人都笑著，燈籠的紅光映在臉上，連空氣裏都滿是幸福的味道。“等洗出來，我給大家每人送一張，留個紀念。”老周笑著說。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零點。“快，準備倒計時！”李叔放下吉他，大聲喊著。街坊們都安靜下來，孩子們也停下了腳步，大家一起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齊聲倒數：“三、二、一！新年快樂！”
    歡呼聲在老巷裏回蕩，遠處突然傳來“砰砰”的煙花聲，一朵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有紅的、黃的、紫的，把夜空照得格外明亮。陳爺爺從書店裏拿出那本故事本，翻開新的一頁，拿起鋼筆，一筆一劃地寫著：“除夕夜，有燈籠，有餃子，有街坊們的笑。新的一年，願老巷一直熱鬧，願大家一直安康，願每個日子都像今天這樣，暖融融的。”
    寫完，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笑著、鬧著的街坊們，又看了看頭頂亮著的紅燈籠，嘴角忍不住向上揚。巷子裏的燈籠還在亮著，餃子的香味還在飄著，大家的笑聲還在回蕩著，這個除夕夜，老巷的溫暖，像燈籠的光一樣，照進了每個人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