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權柄交替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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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聲鍾鳴震徹天啟城,鎏金宮闕在晨光中鍍上一層暖芒,飛簷翹角下懸掛的銅鈴隨晨風輕晃,叮咚聲與宮門外的鼓樂聲交織,卻壓不住丹陛之下文武百官的肅穆。眾臣身著繡紋朝服,按品階肅立,衣袂翻飛間,腰間玉帶碰撞的脆響都透著小心翼翼——今日是天啟王朝權力更迭的大日子,沒人敢有半分懈怠。
    禦座之上,老帝君蕭衍身著玄色龍袍,袍上金線繡就的九龍在晨光中流轉,卻掩不住他鬢角的霜華與眼角的溝壑。他在位三十七載,年輕時曾挎劍出征,平定西南叛亂,又築長城抵禦北境蠻族,一手將天啟王朝從風雨飄搖拉向安穩。可歲月不饒人,昨夜批閱奏折到三更,如今隻覺眼皮發沉,連抬手都帶著遲滯。
    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群臣,老帝君的視線最終落在左側首位的年輕男子身上——那是他的長子,蕭徹。二十有六的年紀,身著月白錦袍,腰束碧玉帶,麵容俊朗卻不張揚,眉宇間帶著沉澱多年的沉穩。自十五歲伴讀朝堂,十八歲領兵平定青州水患,二十歲出使西域締結同盟,蕭徹的每一步都走得穩妥,早已深得民心與朝臣敬重。
    “朕在位三十有七,”老帝君的聲音蒼老卻有力,透過殿內懸著的穹頂傳向四方,帶著穿透人心的重量,“平內亂、禦外侮,興農桑、通商路,雖無開疆拓土的盛世之功,卻也保得天下百姓衣食無虞,四海升平。”他頓了頓,咳嗽了兩聲,太監連忙上前遞上參茶,卻被他揮手斥退。
    “今歲朕已花甲,精力日漸衰微,批閱奏折需借助放大鏡,商議國事常感力不從心。”老帝君的目光愈發溫和,落在蕭徹身上,“幸有皇長子蕭徹,自幼聰慧,師從名師,習文能安邦,習武能定國,且寬仁有度,體恤民情。前歲青州大旱,他親赴災區開倉放糧,與百姓同吃同住三月,竟瘦了十斤有餘;去年西域使團刁難,他於金殿之上據理力爭,既保全天啟顏麵,又未傷兩國和氣。如此皇子,堪承大統。”
    話音未落,階下已有低低的附和聲。老帝君抬手示意安靜,繼續道:“即日起,朕傳位於蕭徹,禪位於太和殿,擇三日後吉日舉行登基大典。傳朕旨意,大赦天下,凡非十惡不赦之罪,一律減免刑罰;免全國百姓半年賦稅,以慶新君登基。”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片刻後便有丞相周嶽出列。這位年過七旬的老臣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他躬身朗聲道:“陛下聖明!太子殿下德才兼備,仁心仁術,實乃天命所歸,臣等恭請太子接旨,執掌天啟江山!”說罷,他雙膝跪地,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臣等恭請太子接旨!”文武百官紛紛效仿,黑壓壓一片跪伏在地,山呼之聲震得梁上塵土簌簌而下,連殿外的陽光都似被這股聲勢驚動,透過雕花窗欞晃動不止。
    蕭徹上前三步,雙膝跪地,接過太監捧著的明黃聖旨。指尖觸及綢緞的瞬間,便能清晰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這不僅是一卷聖旨,更是萬裏江山,是天下蒼生的期許。他抬眸看向老帝君,眼中既有孺慕之情,亦有臨危受命的堅毅:“兒臣接旨。父皇半生操勞,為江山社稷耗盡心血,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托,不負天下蒼生,守好這天啟萬裏河山。”
    老帝君緩緩起身,走下禦座。龍袍拖拽在地,發出沙沙聲響,每一步都似踩在眾人的心尖上。他親手扶起蕭徹,將一枚雕刻著九龍戲珠的玉璽塞進他手中——這枚玉璽由和田美玉雕琢而成,溫潤通透,觸手生涼,上麵的龍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騰空而起。
    “這江山,從今往後便交予你了。”老帝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記住,權柄在手,當以民為天,勿要沉迷享樂,勿要聽信讒言,勿要重蹈前朝覆轍。”說罷,他目光掃過右側立著的二皇子蕭煜,眼神複雜難辨。
    蕭煜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到幾乎透明。他比蕭徹小三歲,自恃軍功赫赫,早年隨老帝君出征北境,斬蠻族大將三人,收複失地百裏,本以為老帝君會傳位於他,卻不想竟是這般結局。此刻聽著百官的恭賀聲,隻覺得字字刺耳,胸口翻湧著不甘與怨懟,幾乎要衝破胸膛。可他深知此刻不是發作之時,隻能強壓下心中的戾氣,跟著眾人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臣弟恭賀皇兄,願皇兄千秋萬代,江山永固。”
    蕭徹自然察覺到他的異樣,卻並未點破。他與蕭煜自幼一同長大,深知這位弟弟的性格——勇猛有餘,沉穩不足,且野心勃勃。隻是如今大局已定,他不願在此時引發兄弟嫌隙,隻抬手示意百官平身:“諸位愛卿請起。今日權柄更替,非朕一人之功,實乃父皇栽培、百官輔佐之力。即日起,朝政諸事,仍需諸位同心協力,共商國是,若有良策,盡可直言。”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禁軍統領張威略顯慌張的呼喊:“啟稟陛下、太子殿下,北境急報!十萬火急!”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張威身披鎧甲,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地闖入殿內,單膝跪地,雙手高舉一份染血的軍報:“蠻族趁我朝權位更迭之際,突然舉兵犯境,由大單於親自領兵,已攻破三座邊城,屠戮軍民三萬餘人,如今大軍直逼雁門關,雁門關守將派人拚死突圍送信,請求朝廷速速派兵馳援!”
    “什麽?”滿殿嘩然,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凝重到了極點。不少文官臉色發白,武將們則麵露怒色,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伏。雁門關是北境第一道防線,一旦失守,蠻族鐵騎便可長驅直入,直搗天啟腹地,後果不堪設想。
    蕭煜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暗喜。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蕭徹剛要接手朝政,便遇此大劫,若是處理不當,民心必失,到時候他便可借此機會發難,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權位。想到這裏,他上前一步,語氣急切地說道:“皇兄剛要接手朝政,便遇此國難,實乃天意弄人。依臣弟之見,蠻族來勢洶洶,需派得力大將領兵出征,臣願領兵三萬,馳援雁門關,定能擊退蠻族,為皇兄穩固江山!”
    他語氣慷慨激昂,目光掃過眾武將,帶著一絲示威的意味。這些年他在軍中威望不低,不少將領都是他的舊部,若是能領兵出征,既能掌控兵權,又能立下戰功,屆時聲望必然蓋過蕭徹。
    蕭徹眉頭微蹙,心中了然他的心思。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站在武將之列的鎮國將軍林靖身上。林靖年近五旬,身披玄鐵鎧甲,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他久守北境,熟悉蠻族戰法,是天啟王朝為數不多的名將。
    “林將軍,”蕭徹沉聲道,“你久守北境,與蠻族交戰數十次,熟悉他們的戰法與習性,此事你怎麽看?”
    林靖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太子殿下,蠻族大單於素有野心,此次趁我朝權位交替之際出兵,正是料定我朝內部不穩,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蠻族雖來勢洶洶,卻也急躁冒進,攻破三座邊城後並未休整,反而連夜急行軍,如今將士們已是疲憊不堪。雁門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守將李將軍亦是驍勇善戰之人,隻要派遣精兵馳援,再聯合邊境各城守軍前後夾擊,定能大破蠻族。”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蕭煜,語氣誠懇卻堅定:“二皇子雖勇猛過人,戰功赫赫,但蠻族此次來勢凶猛,且戰法詭譎,需有沉穩謀略之人坐鎮指揮。二皇子性情急躁,恐難當此重任,若貿然領兵,恐會誤了戰機。”
    “林將軍此言差矣!”蕭煜臉色一沉,厲聲反駁,“我征戰沙場多年,與蠻族交戰次數不比你少,豈會不懂謀略?你不過是偏袒太子,不想讓我立下戰功罷了!”
    “二皇子息怒,末將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偏袒之意。”林靖躬身道,“戰場之上,容不得半分意氣用事,關乎數萬將士性命與北境安危,末將不敢有絲毫懈怠。”
    “夠了!”蕭徹沉聲道,語氣中已帶了帝王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的爭執。他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此時並非爭執之時,北境安危要緊。傳朕令,林將軍為北境主帥,率五萬禁軍馳援雁門關,再調西北軍三萬,由副將趙毅統領,從側翼包抄蠻族後路;二皇子留守京城,協助丞相處理朝政,安撫民心,調度糧草,保障前線供給。”
    這道命令既穩住了前線戰局,又巧妙地限製了蕭煜的行動——留守京城看似信任,實則剝奪了他領兵出征的機會,斷了他掌控兵權的念想。百官無不暗自欽佩新君的沉穩與謀略,紛紛躬身領旨:“臣等遵旨!”
    蕭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中不甘到了極點,卻也不敢抗旨,隻能悻悻退到一旁,死死盯著蕭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老帝君看著蕭徹從容應對變局,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他知道,自己沒有選錯繼承人。轉身對身旁的太監總管李德全道:“擺駕永寧宮,此後朝堂之事,不必再向朕稟報。”說罷,便在李德全的攙扶下,緩緩退出了大殿。龍袍的下擺劃過冰涼的金磚,背影落寞卻釋然——他終於可以卸下這千斤重擔,安享晚年了。
    蕭徹目送老帝君離去,轉身登上禦座。龍袍加身,玄色的衣料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帝威自生。他目光掃過階下百官,沉聲道:“權柄交替,當立新規,以安民心,以固江山。即日起,整頓吏治,嚴懲貪腐,凡查實貪汙受賄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革職查辦,抄沒家產;輕徭薄賦,與民休息,除減免半年賦稅外,再免除災區三年徭役,鼓勵百姓開墾荒地,官府提供種子與農具;加強軍備,鞏固邊防,增派兵力駐守邊境各城,修繕城牆與防禦工事,選拔年輕將領加以培養。”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堅定:“朕在此立誓,此生必以江山社稷為重,以天下百姓為念,勤理朝政,不敢有絲毫懈怠。凡有益於國家百姓者,無論出身貴賤,皆可上書言事,朕必親自批閱,擇善而從;若有奸佞小人作祟,危害國家,朕亦絕不姑息!”
    “臣等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齊跪拜,聲音整齊劃一,響徹整個大殿,久久回蕩。
    晨光透過殿宇的雕花窗欞,灑在蕭徹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坐在禦座之上,俯瞰著跪拜的百官,手中緊握著那枚溫潤的玉璽,隻覺得肩上的擔子愈發沉重。他知道,權柄交替隻是開始,往後的路,還有無數風雨等著他——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邊境的虎視眈眈,百姓的殷切期盼,都是他必須麵對的挑戰。
    但他已然做好了準備。從十五歲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已與這萬裏江山緊緊相連。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殿外的天空,那裏萬裏無雲,陽光正好。
    蕭徹緩緩抬手,示意百官平身。新的王朝,新的開始,他必將以一己之力,撐起這天啟江山,開創屬於他的盛世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