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木梳藏思念,青絲係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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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老巷,繁花似錦。粉白的薔薇爬滿了書店的院牆,層層疊疊的花瓣在陽光下綻放,散發著清甜的香氣。青石板路上,偶爾有穿著漢服的姑娘款款走過,衣袂飄飄,與老巷的古樸韻味相得益彰。拾光舊書店裏,沈清和正坐在櫃台後,整理著剛收來的一批舊梳妝用品,有黃銅鏡、木質梳匣、胭脂盒,還有十幾把樣式各異的木梳,每一把都帶著歲月的溫潤。
林墨則在一旁的工作台上,用細砂紙輕輕打磨著一把有些開裂的桃木梳。“清和,你看這些木梳,材質真不錯,”林墨舉起手中的梳子,笑著說道,“這把是老桃木做的,雖然有些開裂,但木質依舊堅硬,梳齒也很光滑,顯然是被長期使用和精心保養過的。那個年代的人,對生活用品都格外愛惜。”
沈清和湊過去一看,隻見那把桃木梳呈淡淡的棕紅色,梳身有自然的木紋,梳齒圓潤光滑,邊緣被摩挲得發亮,開裂的地方還能看到細微的修補痕跡。“是啊,木梳是貼身之物,往往承載著主人最私密的情感和回憶,”沈清和感慨道,“每一把木梳的齒痕裏,都可能藏著一段關於青絲與流年的故事。”
就在這時,書店的銅鈴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響,一位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她麵容清秀,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的愁緒,手裏緊緊抱著一個淺棕色的皮質盒子,盒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處已經磨損。“您好,請問你們這裏收舊木梳嗎?或者……你們能幫我看看這把梳子背後的故事嗎?”女子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試探。
“收的,也可以幫您探尋故事,”沈清和笑著起身,“您快請坐,喝杯茶慢慢說。”
女子道謝後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開皮質盒子。盒子裏鋪著一層淺灰色的絨布,一把小巧的紫檀木梳靜靜地躺在上麵。木梳的梳身雕刻著精致的纏枝蓮紋,梳尾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珍珠,雖然珍珠的光澤有些黯淡,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致。梳背的內側,還刻著一個小小的“念”字,字跡娟秀,像是女子的手書。
“這把梳子是我外婆的遺物,”女子輕輕拿起木梳,指尖在“念”字上摩挲著,眼神中泛起了懷念的淚光,“我叫蘇晚,外婆去世後,我在她的舊箱子裏找到了這個盒子。外婆一輩子都很愛惜這把梳子,每天都會用它梳頭,哪怕後來頭發花白稀疏,也從未間斷。她去世前,把我叫到床邊,說這把梳子藏著她一輩子的思念,讓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卻沒來得及告訴我,她思念的人是誰。”
沈清和接過木梳,入手溫潤厚重,紫檀木特有的香氣撲麵而來。她仔細觀察著梳身上的雕刻,纏枝蓮紋的針腳細膩,線條流暢,顯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這把梳子的工藝很精湛,應該是民國時期的精品,”沈清和說道,“您外婆叫什麽名字?您知道她年輕時候的故事嗎?比如有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者……未能相守的戀人?”
蘇晚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外婆叫陳念慈,她很少跟我們提起過去的事。我隻知道她年輕時是一名護士,在抗戰時期的後方醫院工作過。後來她嫁給了我外公,兩人相敬如賓,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外公去世得早,之後外婆就一個人生活,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隻有梳頭的時候,會對著鏡子發呆很久,嘴裏還會輕輕念叨著什麽,可惜我從來沒聽清過。”
林墨拿出筆記本,認真地記錄著關鍵信息:“您外婆有沒有留下其他和這把梳子相關的東西?比如信件、照片之類的?”
“有一本舊相冊,”蘇晚像是想起了什麽,從隨身的背包裏拿出一本泛黃的相冊,“裏麵大多是外婆年輕時的照片,還有一些醫院同事的合影。我翻了很多遍,也沒找到什麽特別的線索。”
沈清和接過相冊,一頁頁仔細翻看。相冊裏的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有些已經泛黃模糊。其中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照片裏的陳念慈穿著護士服,梳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笑容明媚,身邊站著一位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兩人並肩而立,眼神中帶著藏不住的情愫。男子的胸前佩戴著軍功章,身姿挺拔,英氣勃勃。在照片的背麵,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1943年秋,與君別,念此生。”
“這張照片!”沈清和指著照片說道,“您看背麵的字,‘與君別,念此生’,再加上梳子上的‘念’字,您外婆思念的人,很可能就是照片上的這位軍人!”
蘇晚湊過去一看,眼中滿是驚訝:“真的嗎?我以前怎麽沒注意到背麵的字!這位軍人是誰?他和外婆是什麽關係?”
“我們可以試著幫您查找線索,”林墨說道,“照片上沒有署名,但我們可以根據時間和背景信息,聯係相關的曆史研究機構或者退役軍人服務中心,看看能不能找到這位軍人的信息。另外,您外婆當年工作的後方醫院是哪一家?您知道具體地址嗎?”
蘇晚努力回憶著:“外婆好像說過,她當年在重慶的一家後方醫院工作,具體名字我記不清了。她還說過,那家醫院附近有一條江,經常能聽到輪船的汽笛聲。”
“重慶、後方醫院、1943年、軍人……”沈清和將關鍵信息整理出來,“我們先把照片和梳子的信息發布到網上,看看有沒有知情人能提供線索。同時,我聯係一下重慶的曆史博物館和退役軍人服務站,讓他們幫忙查閱相關資料。”
接下來的幾天,沈清和與林墨一邊打理書店,一邊忙著尋找線索。他們將照片掃描後發布到了多個曆史文化論壇和尋親平台上,詳細描述了陳念慈女士的經曆和梳子的特征。林墨還聯係了一位在重慶從事抗戰史研究的學者,拜托他幫忙查找1943年前後在重慶後方醫院工作過的護士相關資料。
一周後,那位學者傳來了消息。他在一份1943年的後方醫院檔案中找到了陳念慈的名字,檔案顯示,陳念慈當年在重慶臨江門外的一家後方醫院擔任護士,而與她合影的那位軍人,名叫陸景年,是國民革命軍第18軍的一名營長,1943年秋在常德會戰中壯烈犧牲。檔案中還提到,陸景年與陳念慈是同鄉,兩人自幼相識,早已私定終身,陸景年奔赴前線前,送給陳念慈這把紫檀木梳,作為定情信物,約定戰爭結束後就結婚。
“原來如此……”蘇晚看著學者發來的資料,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外婆竟然等了他一輩子!難怪她從來不願提起過去,難怪她每天都要對著梳子發呆。”
沈清和遞給她一張紙巾,安慰道:“您外婆的深情,太讓人感動了。她用一輩子的思念,踐行了當年的約定。”
不久後,一位名叫陸明軒的老人看到了網上的信息,聯係了沈清和。他告訴他們,陸景年是他的伯父,當年伯父犧牲後,家人一直不知道他有一位未婚妻。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尋找伯父的相關遺物和事跡,卻始終沒有線索。
沈清和與林墨安排了蘇晚和陸明軒見麵。見麵當天,陸明軒帶來了一本家族相冊,裏麵有很多陸景年的照片,還有他生前寫的家書。“這是伯父寫給家人的信,”陸明軒拿出一封信,遞給蘇晚,“信裏提到了一位名叫‘念慈’的姑娘,說等抗戰勝利後,就回來娶她。我們一直不知道‘念慈’是誰,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竟然能通過一把梳子找到她的後人。”
蘇晚接過信,信紙上的字跡剛勁有力,字裏行間滿是對陳念慈的思念和對未來的憧憬。“外婆……”蘇晚哽咽著,“她一輩子都在等這封信裏的承諾,雖然沒能等到,但她從未後悔過。”
陸明軒感慨道:“陳念慈女士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的深情和堅守,值得我們所有人敬佩。我們家族一直為伯父感到驕傲,現在又知道了他和陳女士的故事,更覺得這段曆史彌足珍貴。”
幾天後,蘇晚和陸明軒一起,帶著那把紫檀木梳和相關資料,前往陸景年的衣冠塚前祭拜。“伯父,陳念慈女士等了你一輩子,現在,我們把她的思念帶到了這裏,”陸明軒對著衣冠塚深深鞠躬,“您和陳女士的故事,我們會永遠銘記,讓這段跨越歲月的深情得以傳承。”
蘇晚將木梳輕輕放在衣冠塚前,輕聲說道:“外婆,您的思念終於有了歸宿。陸營長一直沒有忘記您,他的家人也記住了您。您可以安息了。”
祭拜結束後,蘇晚特意來到拾光舊書店,向沈清和與林墨表示感謝。“太謝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我永遠不會知道外婆背後這麽感人的故事,也不會讓這段深情重見天日,”蘇晚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這把梳子,我會繼續好好保管,讓它成為我們家族的傳家寶,永遠銘記這段跨越歲月的思念。”
“能幫到您和您的外婆,我們也很開心,”沈清和笑著說道,“每一件舊物都有它的使命,這把木梳的使命,就是傳遞這份深沉的思念。我們隻是做了我們該做的事。”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透過窗欞灑進書店,紫檀木梳靜靜地躺在展櫃裏,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沈清和與林墨坐在書店裏,心中滿是感慨。從烽火深情到尺素鄉愁,從繡帕婚約到木梳思念,舊物裏藏著的,是一段段未了的情緣,是一份份跨越歲月的深情。而拾光舊書店,就像是一個情感的驛站,讓這些被時光掩埋的思念得以傳遞,讓這些真摯的情感得以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