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衛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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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還要同我強嗎?”
劉媽媽似笑非笑,“勸姑娘還是想開些,若你歡歡喜喜應下,自個兒過去,今晚至多不過陪飲幾杯,若不肯……”
人已經在她手上,她有的是法子收拾。
要不是念在這是棵搖錢樹,背後還有無數公子哥兒追捧的份上,她哪裏能容一個罪臣之女如此拿喬。
還當自己是那個雲端上立著的天之驕女不成。
點到即止的威逼過後,劉媽媽又放柔了聲音:“媽媽也是為你好,現在多露露臉提前適應適應,等到一月後掛牌,自有貴人們為你一擲千金。”
她說話間,隔壁廂房的動靜越來越大。
女人聲音柔媚入骨,似痛苦,又似歡愉。
裴殊月眉頭蹙的死緊,忽略那些吟叫,問:“是誰?”
劉媽媽輕笑:“還能是誰,左右不過是對你有意的貴人。
“可別覺得這汙了耳,這女人嘛,床下再清高冷淡些都不要緊,男人隻當是情趣,一旦上了床,該軟下身段就得軟下來,日後啊,你還有的學呢。”
她睨了那房門一眼,笑道:“看好吧,以你的姿容才情,再經由我一手調教,保管你成為咱們樓裏頭牌,無論多權勢滔天的男人,都恨不得死在你身……”
“行了!”裴殊月實在聽不下去,抿著唇道:“給我準備套衣裳。”
她身上隻穿了身素衣,當然不便見客。
而房間裏備著的衣裳,都是妓子們接客時穿的。
薄如蟬翼,隻能遮住幾個關鍵地方。
劉媽媽還指著她端著貴女的架子等一月後的掛牌,好待價而沽,當然不會現在砸自己的招牌。
聞言,沒有猶豫,直接吩咐左右,送了新的衣裳來。
一套杏色長裙,是當下京城貴女圈,最時興的款式。
袖口寬大,腰肢束緊,露出小半邊細嫩的鎖骨。
裴殊月發絲輕挽,隻插了支銀簪,麵上更是脂粉未施,整個人端雅素淨。
脊背挺直,清清泠泠立在那兒,似一棵蒼勁有力的鬆柏。
不像個識文知禮,琴棋書畫信手拈來的大家閨秀。
倒有幾分將門姑娘的堅毅。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文人風骨吧。
不過嘛,再寧折不彎,到了這兒,也隻是……
劉媽媽輕輕搖頭,見她眼下青黑,勸道:“你顏色雖好,但這些日子到底遭了罪,還是薄施脂粉遮遮吧。”
“不必,”裴殊月淡淡道:“上趕著迎合獻媚反倒失了身價。”
此言有理。
尤其,美人就是美人,雖看著憔悴的很,但容色絲毫未損,反而更讓人心中生憐。
劉媽媽不再勸,親自在旁邊引路。
越接近前院,靡靡之音就越是清晰。
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大廳中間,半人高的舞台上,幾名妓子在跳著舞,均衣著清涼的紗裙,白膩胸脯半露,腰肢款款擺動,腳踝處係了銀鈴,隨著舞步叮當作響。
這就是男人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裴殊月沒有在大廳久留,而是由劉媽媽領著,上了角落的樓梯。
樓上,有包間,也有雅座。
雅座直接就設在扶梯旁邊,直接可以自上而下,看著一樓大廳景象。
包間則在旁邊,屬於單獨的房間。
多是一些想來尋歡,又不願別人知曉的官員,單獨點幾個姑娘在裏頭陪著。
裴殊月一身打扮同樓裏的姑娘不同,好似正經的良家女,自她出現在大廳起,就惹了不少眼。
她隻當不知道,由劉媽媽領著,踏上樓梯,而後,似感應到什麽,倏然抬眸向上望去。
直直撞進一雙清冷的眸子裏。
二樓雅座,男人一襲玄色常服,歪靠在軟椅上,姿態閑散隨意,正漫不經心聽著身側友人說話,目光不經意間看向這邊,恰好同她對視上。
裴殊月腳步微滯。
——衛韞然。
五年不見,記憶中那個鮮衣怒馬,機敏好學的少年,已經完全長大。
周身氣勢冷冽,完全看不出當年追在她身後,一口一個姐姐,纏著她教他使鞭子的乖巧模樣。
他還是這具身體的未婚夫。
不過,原主記憶中,有個青梅竹馬相伴長大的情郎,同這個未婚夫並不親近。
她和小竹馬感情甚篤,若是不出意外,他們該定下婚事,相守終老。
但幾月前,陳家應該是察覺到自家被祁明瑞盯上了,便試圖搭上衛家這樁姻親,想讓祁明瑞念著拐著彎的親戚份上,手下留情。
所以,把家中嫡長女匆匆忙忙許給了他的表弟。
隻是陳家沒料到,兩家婚約定下沒多久,還是遭了傾覆之禍。
而陳曦月和衛韞然這對未婚夫妻,彼此也隻見過兩麵。
實在談不上多深的感情。
至於衛韞然出現在教坊司,是不是真的如劉媽媽所說,為了她這個‘未婚妻’而來,裴殊月原先就有所懷疑。
這會兒,兩人目光撞上的下一瞬,他便平靜的移開了視線,就直接確定了。
這人隻是來尋歡作樂的,他對自己未婚妻淪落教坊司之事,根本不想管。
真是!
裴殊月有些心塞。
她原來還想著,衛韞然是祁明瑞的表弟,兄弟倆感情很好,隻要他願意念在定過親的份上,為自己未婚妻開個口,陳曦月不過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祁明瑞或許抬抬手就放過了。
沒想到……
也對。
他真要認這個未婚妻,原主都不會進來。
上了二樓,劉媽媽也瞧見了衛韞然。
見對方分明已經看見這邊,態度卻如此冷淡,視而不見,顯然沒打算搭理自己曾經的未婚妻。
怕身側搖錢樹鑽了牛角尖,又要去死守氣節,劉媽媽慢聲道:“這世間男子大多如此,重利而薄情,你不必掛在心上,既然進了這裏,認清現實才是緊要,使出渾身解數留住客人,往後日子自會風光。”
依照劉媽媽看,這位小侯爺態度冷淡也不是壞事。
已經跌入泥潭,淪為官妓,兩人本就不再是平起平坐,能談婚論嫁的階層。
若還要展現情意,除了讓已經寧落成泥的天之驕女,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他,又能有什麽用。
新鮮時,或許還能得幾分憐惜。
但男人的憐惜,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一旦新鮮耗盡,世家貴公子對一個賤妓又能剩多少感情。
到時候,又是一場絕望蹉跎。
倒不如從開始就接受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