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窺、密談與靈石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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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像濃稠的墨汁,從透氣孔滲進來,一點點吞沒了土屋裏最後那點昏黃的光。黑暗有了重量,壓在身上,混著無處不在的腐臭和藥味,讓人喘不過氣。
    偵查守衛的視野,在絕對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淡藍色的、帶著微弱噪點的奇異畫麵。沒有色彩,隻有輪廓和明暗對比,像戴著劣質的夜視儀。
    土屋內依舊寂靜,隻有我自己壓抑的呼吸和心跳聲——後者因為虛弱而遲緩沉重,像破舊的老式掛鍾在勉強擺動。
    門外的通道,那個打盹的佝僂看守已經發出了鼾聲,時斷時續。對麵土屋裏的呻吟也低了下去,隻剩下死寂,或者……是已經死了的寂靜。
    時間在黑暗中緩慢爬行。
    我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更短。身體各處的疼痛在寂靜中被放大,右臂的骨折處傳來一陣陣鈍痛和麻癢,左臂的酸痛則稍微緩解了一些,能讓我稍微調整一下僵硬的姿勢。
    就在我以為這個夜晚會這樣在煎熬和警惕中度過時——
    偵查守衛的視野邊緣,通道通往外麵的方向,出現了兩個模糊的人影。
    他們走得很輕,但偵查守衛的感知似乎能捕捉到極其細微的腳步聲和衣料摩擦聲。兩個人影在通道口稍微停頓,似乎在確認什麽,然後才一前一後,朝著我所在的這排土屋走來。
    不是大搖大擺,而是貼著牆根,帶著一種刻意掩飾的鬼祟。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肌肉瞬間繃緊,牽動傷口,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又死死忍住。
    是誰?
    趙虎?還是他派來的人?
    人影越來越近,在淡藍色視野裏逐漸清晰。
    前麵那個,身形矮壯,走路姿勢有點外八字——是李四!趙虎的狗腿!
    後麵那個,瘦高些,走路更穩,看輪廓……正是趙虎!
    他們果然來了!在我重傷無法動彈、被扔在病舍等死的時候,還不放心,要親自來“確認”一下,或者……補刀?
    兩人在通道裏停下,恰好停在我這間土屋門外幾步遠的地方。那個打盹的看守似乎被驚動了,鼾聲停了,傳來窸窸窣窣起身的聲音。
    “誰……誰啊?”看守蒼老含混的聲音帶著睡意和警惕。
    “是我,趙虎。”趙虎的聲音壓得很低,但透過偵查守衛的“聽覺”增強(如果有的話),我能隱約聽清,“來看看今天新送來的那個,叫林翔的雜役。他怎麽樣了?”
    “哦……趙管事……”看守似乎鬆了口氣,又帶著點畏懼,“在……在最裏頭那間。下午喝了藥,一直沒動靜,估摸著……懸了。”
    “死了?”趙虎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還……還有口氣,但也差不多了。”看守回答。
    “嗯。”趙虎應了一聲,沉默了幾秒,然後說,“你繼續歇著吧,我進去看看。”
    “這……趙管事,這不合規矩,病舍夜裏……”看守有些遲疑。
    “規矩?”趙虎的聲音冷了一分,“王執事親自交代要‘清理幹淨’,我這就是來‘清理’的。懂嗎?”
    看守不吭聲了。偵查守衛的視野裏,那個佝僂的身影慢慢縮回了牆角。
    趙虎給李四使了個眼色。
    李四會意,上前,輕輕推開了我所在的這間土屋的破門。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反手又將門虛掩上。
    土屋裏更加黑暗,但他們似乎帶了某種照明的東西——李四從懷裏摸出一顆散發著微弱白光的石子(可能是最低級的螢石),照亮了門口一小片區域,也勉強映出了他們兩人的臉。
    趙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三角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掃視著土屋內部,最後落在我躺著的破木板上。李四則跟在他身後,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一絲……緊張?
    我閉著眼,維持著昏迷的假象,全身肌肉卻緊繃到極致,連左手指尖都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藏在稻草下的右手邊,是那個粗糙的【小喇叭】。左手則悄悄握緊了身下幾根較為堅硬的稻草梗——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當做“武器”的東西。
    趙虎慢慢走到破木板前,低頭看著我。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冰冷的爬蟲,在我臉上、身上緩緩移動。他在觀察,在判斷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命還挺硬。”趙虎低聲說了一句,聽不出是感慨還是失望。
    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我的鼻息。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我鼻尖的刹那——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在昏暗的螢石光芒下,我的眼睛因為高燒、虛弱和極致的緊張,布滿了血絲,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趙虎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他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睜眼,三角眼裏瞬間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被更深的陰沉取代。
    旁邊的李四更是嚇得低呼一聲,後退了半步。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用盡全部的意誌力,控製著表情和眼神,不讓一絲一毫的恐懼或祈求泄露出來。隻有冰冷,麻木,還有一絲……瀕死野獸般的凶狠。
    空氣凝固了幾秒。
    趙虎緩緩收回了手,臉上的陰沉慢慢化開,變成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森然。
    “醒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嘲諷,“看來那碗藥還有點用。不過林翔,你命再硬,也硬不過規矩。柴房的事,王執事雖然暫時放你一馬,但那是因為你還有點‘用’。等你沒用了,或者……惹出更大的麻煩,下場是什麽,你應該清楚。”
    他在試探,也在警告。
    我依舊沒說話,隻是看著他。喉嚨幹澀發不出聲音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此刻任何言語都蒼白無力,反而可能暴露更多。
    我的沉默似乎讓趙虎有些意外,也有些無趣。他皺了皺眉,三角眼裏的算計光芒閃動。
    “李四。”他偏了偏頭。
    李四會意,上前一步,臉上帶著獰笑,伸手就朝我懷裏摸來!顯然是想搜查我身上是否藏了什麽東西——比如,那三顆“消失”的靈石?
    我的心猛地一沉!
    靈石已經用掉了,但兌換來的【偵查守衛】和【小喇叭】就藏在身下!尤其是小喇叭,如果被搜出來,根本沒法解釋!
    就在李四的手即將碰到我衣襟的瞬間——
    我藏在身下的左手,用盡剛剛恢複的一絲力氣,猛地將握著的幾根硬草梗,朝著李四的臉上狠狠戳去!目標不是眼睛,是他因為獰笑而張開的嘴!
    動作很慢,力道很弱。
    但太突然了!距離又近!
    李四根本沒料到我這個“垂死”之人還能反抗,下意識地偏頭躲閃,手也縮了回去。
    “你找死!”李四驚怒交加,抬手就要打。
    “夠了。”趙虎冷喝一聲,製止了李四。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和我剛剛行動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更加陰晴不定。
    他大概在判斷,我這下反抗是回光返照,還是……另有所恃?
    “看來你還沒糊塗。”趙虎盯著我,慢慢說道,“記住我的話。安分點,或許還能多活幾天。要是再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或者……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沒說完,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又看了我幾秒,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更多東西,但我隻是維持著那副冰冷麻木、仿佛隨時會斷氣的樣子。
    終於,他失去了耐心,或者說,確認了我這個狀態翻不起大浪。
    “我們走。”他對李四說。
    兩人轉身,李四收起螢石,推開虛掩的門,身影融入外麵的黑暗,腳步聲漸漸遠去。
    土屋裏重歸黑暗和死寂。
    我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冷汗瞬間濕透了破爛的單衣,冰涼地貼在皮膚上,激起一陣戰栗。剛才那一下反抗,幾乎耗盡了我好不容易積蓄的一點力氣,左臂又傳來撕裂般的酸痛。
    但值得。
    至少暫時唬住了他們,保住了身下的東西。
    偵查守衛的視野裏,趙虎和李四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盡頭,那個看守又縮回了牆角,似乎重新睡去。
    危機暫時解除。
    但我心裏沒有絲毫輕鬆。
    趙虎的話還在耳邊回響——“等你沒用了,或者惹出更大的麻煩……”
    他口中的“用”,是什麽?王執事為什麽“暫時放我一馬”?僅僅是因為我劈完了柴?不可能。
    還有,他最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喘息漸漸平複,大腦卻飛速運轉。
    必須盡快恢複行動能力。必須弄清楚自己的“價值”所在。必須……找到下一步的生路。
    靈石用光了。商城裏的東西買不起。傷勢依舊嚴重。
    唯一的“資源”,是剛剛用掉的【偵查守衛】提供的視野,和還沒用的【小喇叭】。
    以及……胸口那枚再次沉寂的印記。
    我閉上眼,嚐試像之前一樣,將意念沉入胸口,去感受,去溝通。
    依舊一片沉寂。
    但當我將注意力集中在身下——那裏還殘留著之前放置偵查守衛時、靈石碎片被消耗後的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的靈氣波動時——
    胸口那沉寂的印記,突然,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像沉睡的心髒被一絲微電流刺激,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收縮了一次!
    緊接著,我感覺到,身下那縷幾乎要散逸幹淨的靈石殘存波動,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絲絲縷縷地,朝著我胸口的印記飄去,然後……被吸納了進去!
    印記傳來一絲微不可查的溫熱感,轉瞬即逝。
    同時,係統麵板上,一直為0的【能量點】後麵,極其緩慢地,跳動了一下,變成了:0.1。
    嗯?
    能量點?不是靈石,是另一種計量單位?
    因為我“吸收”了靈石使用後的殘存波動?
    我立刻集中精神,試圖捕捉更多那種波動。但土屋裏除了腐敗的氣息和我的傷痛,再無其他靈氣跡象。剛才那一點,似乎是偵查守衛這個“係統造物”在使用後,自然散逸的、極其微弱的“係統相關能量”,恰好被我胸口的印記捕獲轉化了?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藏在稻草下的另一個係統造物——【小喇叭(劣質)】。
    用掉它,會不會也產生類似的殘存波動?也能被印記吸收,轉化成能量點?
    能量點可以買【烤糊的餅】,能略微緩解饑餓。雖然杯水車薪,但總比沒有強。
    但小喇叭是消耗品,用掉就沒了。在關鍵時刻,它或許能製造混亂,傳遞假信息,甚至求救。
    用,還是不用?
    我看著視野裏那0.1的能量點,又看了看狀態欄裏【饑餓(中度)】的負麵標誌,感受著胃部因為那碗惡心藥糊帶來的持續不適和隱隱絞痛。
    選擇,又一次擺在了麵前。
    而這一次,夜色還深。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足夠發生很多事。
    也足夠我,做一次小小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