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傷藥、窺聽與失控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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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瘋漢撞開的破門斜掛在門框上,吱呀作響。通道裏那驚惶遠去的嚎叫和踉蹌腳步聲,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漾開的漣漪正一圈圈擴散。我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耳朵豎起,捕捉著病舍裏每一絲細微的動靜。
    隔壁土屋傳來幾聲被驚動的、虛弱的咳嗽。對麵似乎有木板輕微挪動的咯吱聲。通道盡頭,那個一直打盹的看守,此刻應該也被驚醒了。
    他們在聽,在猜,在害怕。
    我也在聽,心臟在麻木的胸腔裏沉重擂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右臂骨折處的鈍痛和左臂虎口新綻傷口的刺痛。
    胸口印記的滾燙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溫吞的“飽脹感”,像吃下了一塊難以消化的鐵塊,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剛才那瞬間不受控製的“吞噬”,帶來的不僅是3.1能量點的暴增,還有一種更深層的不安——那吸力爆發時,我分明感覺到一絲冰冷的、帶著腥甜的愉悅感,從印記反饋到我的意識邊緣,轉瞬即逝,卻令人毛骨悚然。
    這玩意兒……真的隻是個“輔助係統”?
    我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印記的異樣上移開。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瘋漢的逃離,必然會引起注意。看守可能會來查看,趙虎的眼線也可能被驚動。我必須立刻處理眼前的爛攤子。
    首先,是傷。
    左臂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手指往下滴,在汙穢的地麵上洇開一小片暗紅。雖然傷口不深,但疼痛和失血會進一步削弱我本就可憐的體力。
    3.1能量點。
    商城裏,【止血散(劣質)】和【清露丸(劣質)】各需0.5能量點,加起來正好1點。可以處理內外傷。
    買不買?
    買!必須買!傷口是明顯的破綻,血腥味也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夜間活動的蟲鼠,或者其他“訪客”)。內腑的震蕩也需要穩住。
    “購買【止血散(劣質)】×1,【清露丸(劣質)】×1,支付:1能量點。”
    【購買成功。能量點:3.1→ 2.1。】
    【獲得:止血散(劣質)×1,清露丸(劣質)×1。】
    一個粗糙的、用劣質油紙包著的灰色粉末,和一枚黃豆大小、顏色黯淡的褐色藥丸出現在我左手中。
    我先拿起清露丸,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混合著泥土和草根的苦澀氣味。沒有猶豫,直接丟進嘴裏,用清水送服。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苦澀的暖流,順著食道滑下,然後在胃部緩緩散開。暖流所過之處,內腑那火燒火燎的震蕩感和隱隱的鈍痛,似乎真的被撫平了一絲,雖然依舊不適,但不再那麽尖銳。
    【狀態更新:內出血(緩解)→內腑傷勢穩定(輕微)。】
    有效!
    接著是止血散。我用牙咬開油紙包,將裏麵粗糙的灰色粉末,小心地傾倒在左掌虎口翻卷的傷口上。
    “嘶——”
    粉末接觸傷口的瞬間,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清涼感,像被許多細小的冰針同時紮刺。但緊接著,流血明顯減緩,傷口邊緣傳來輕微的麻癢感,似乎在緩慢收縮。
    【狀態更新:左臂虎口撕裂傷(止血中)。】
    很好。內外傷都得到了最基本的處理。
    還剩2.1能量點。
    偵查守衛的剩餘時間,在視野一角默默跳動:【剩餘:約1小時2分】。
    一個多小時,我需要在這段時間裏,盡可能獲取信息,並做好失去視野後的準備。
    我調整姿勢,忍著全身的酸痛,讓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偵查守衛提供的淡藍色視野。
    通道裏,那個看守已經站了起來,正探頭探腦地朝著瘋漢逃離的方向張望,臉上帶著驚疑和畏懼,不敢追出去,也不敢立刻過來查看我這間明顯出了事的土屋。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又慢慢縮回了牆角,但這次沒再打盹,而是警惕地左右張望。
    暫時安全。
    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寂靜。瘋漢的異常逃離,我這間土屋的動靜,不可能被輕易忽略。尤其是趙虎,他一定在病舍有眼線。
    我必須利用好這一個小時的“上帝視角”。
    我將注意力集中在通道盡頭,病舍通往外界的那個出口。那裏是信息進出的關鍵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約過了半炷香時間(偵查守衛時間剩餘約50分鍾),出口方向再次出現人影。
    這次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麵那個矮壯,走路外八字,是李四!後麵跟著一個瘦小的雜役,低著頭,看不清臉。
    他們走得很快,直奔病舍而來。經過看守時,李四毫不客氣地踢了蜷縮的看守一腳,低聲喝問:“剛才什麽動靜?誰在鬼叫?”
    看守結結巴巴地回答:“是……是那個新來的傷兵劉莽……他突然從丙字三號房衝出來,像是見了鬼一樣跑了……”
    “丙字三號?”李四的目光立刻銳利起來,看向我所在的這間土屋方向,“裏麵是誰?”
    “是……是今天新送來的,叫林翔的那個……”
    李四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夾雜著陰狠和一絲……興奮?他回頭對那個瘦小雜役低語了幾句,瘦小雜役點點頭,快步朝著我這邊走來,而李四則留在原地,目光陰冷地掃視著整個病舍通道。
    瘦小雜役很快來到我的土屋門口。他先是在門外側耳傾聽了幾秒,然後才輕輕推開那扇斜掛的破門,閃身進來,又迅速將門掩上。
    他沒有點燈,就著透氣孔漏進的微光,快速掃視屋內。看到我依舊躺在破木板上,閉著眼,呼吸微弱(我刻意控製),地上有新鮮的血跡(我虎口滴落的),還有打鬥的痕跡(斷裂的木棍和散落的木屑),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身邊,俯下身,仔細看了看我的臉和傷口,又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我屏息到極限才維持微弱呼吸)。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東西,塞進我身下稻草的深處。
    做完這些,他迅速退開,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回到李四身邊,低聲匯報了幾句。
    李四聽完,臉上露出滿意的獰笑,點點頭,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土屋的方向,然後才帶著瘦小雜役,轉身離開了病舍。
    他們走了。
    但我心裏的寒意,比之前更甚。
    李四派人來“確認”我的狀態,還留下了東西。那是什麽?毒藥?還是別的什麽陷害我的物件?
    等偵查守衛顯示李四兩人徹底離開病舍範圍,我才緩緩睜開眼,強忍著立刻去查看那包東西的衝動。
    不能動。李四可能還有後手,或者留了人在附近監視。
    我維持著瀕死的假象,注意力卻高度集中,通過偵查守衛的視野,死死盯著外麵通道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出口方向。
    又過了大約一刻鍾(守衛剩餘時間約35分鍾),通道裏再無異常動靜。那個看守似乎又有些昏昏欲睡。
    應該安全了。
    我極其緩慢地、用還能動的左手手指,在身下稻草裏摸索。很快,觸碰到一個粗糙的、用劣質麻布包裹的小包。
    我小心地將它勾出來,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解開。
    裏麵是兩樣東西。
    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邊緣鋒利的黑色石塊,像是某種礦石碎片,入手沉重冰涼。
    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質地粗糙的黃色草紙。
    我展開草紙,上麵用炭筆畫著一個極其簡陋的、扭曲的符文圖案,旁邊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小字:“測靈閣,丙三,地磚下。”
    測靈閣!丙三?房間號?地磚下?
    這……是栽贓!李四(或者說趙虎)想把這明顯不對勁的礦石和這張指向明確的紙條,藏在我身上或住處,然後“恰好”在測靈閣複檢時被發現,坐實我“私藏違禁物品”、“圖謀不軌”的罪名!甚至可能直接和“爐鼎”之事掛鉤,讓王執事認為我不堪用或有異心,從而放棄我,或者直接處決!
    好歹毒!
    他們不僅要我死,還要讓我死得“合理合法”,死得毫無價值,甚至成為他們打擊潛在對手(王執事?)的工具!
    我捏著那塊冰冷的礦石和粗糙的草紙,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必須處理掉它們。
    但現在不能扔出去。外麵可能有眼線。燒掉?沒有火,而且煙和味道會暴露。
    隻能……先藏起來。藏在一個他們絕對想不到,也搜不到的地方。
    我的目光,落在了胸口。
    印記……既然能“吞噬”能量,能不能……暫時“存放”點沒有能量的死物?
    這個念頭很冒險。但似乎是我目前唯一的選擇。
    我拿起那塊黑色礦石,貼近胸口印記的位置。
    沒有任何反應。印記沉寂著,對這塊冰冷的石頭毫無興趣。
    我嚐試用意念溝通印記,想象著“收納”、“隱藏”的指令。
    依舊毫無波瀾。
    不行。
    怎麽辦?
    我目光掃過土屋。牆壁是夯土,地麵是泥土,牆角堆著破爛……
    牆角!
    我看向偵查守衛視野裏,土屋內牆角那堆破爛農具和雜物。那裏光線最暗,也最不起眼。
    可以藏在那裏。但不夠保險。如果趙鐵了心要搜,還是可能找到。
    需要更隱蔽的……或者,更巧妙的。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礦石和紙條。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
    既然他們想栽贓,何不……將計就計?隻是,地點要變一變。
    測靈閣丙三地磚下?太被動了。
    要藏,就藏到一個他們絕對不敢輕易去搜,甚至搜了也不敢聲張的地方。
    比如……趙虎自己的住處?或者,李四的床鋪下?
    但這需要時機和手段,我現在做不到。
    退而求其次。
    我的目光,透過破門縫隙,看向外麵昏暗的通道。
    那個看守蜷縮的牆角,地麵似乎有些鬆動?那裏堆積著不少灰塵和垃圾,平時沒人會去動。
    或許……
    偵查守衛剩餘時間:【約25分鍾】。
    必須抓緊。
    我小心翼翼地將礦石和紙條重新用麻布包好,握在左手。然後,我強撐著,用左臂肘部和還算完好的右腿(膝蓋以下)發力,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從破木板上挪下來,落在地麵上。
    這個過程疼得我眼前發黑,渾身被冷汗浸透。落地時,右臂骨折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我差點悶哼出聲。
    我趴在地上,喘息了幾秒,積攢力氣。然後,像一條受傷的蠕蟲,朝著門口的方向,用左臂和右腿蹬地,一點一點挪動。
    每挪動一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勢,塵土和汙穢蹭了滿身。但我咬著牙,沒有停。
    終於,挪到了門口。
    我從破門的縫隙往外看去。那個看守靠在牆角,腦袋一點一點,似乎又快睡著了。通道裏沒有其他人。
    就是現在。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小麻布包,朝著看守牆角對麵、更靠近通道中段一處陰影裏的雜物堆,用力滾了過去!
    小布包在粗糙的地麵上滾動,發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最終撞在一堆爛木片和碎瓦礫中,停了下來,被幾片較大的碎瓦半掩住。
    不顯眼,但如果有心尋找,並非找不到。
    做完這一切,我幾乎虛脫,趴在門口冰冷的泥土上,連爬回去的力氣都快沒了。
    而就在這時——
    偵查守衛的淡藍色視野,突然劇烈波動了一下!邊緣開始出現雪花狀的噪點!
    【警告:偵查守衛能量即將耗盡。剩餘時間:3分鍾。】
    要失效了!
    我心頭一緊,強打精神,用最後的意誌力,操縱著視野,掃向病舍出口方向,想最後確認一下是否有異常。
    就在視野晃過出口外那片雜役院邊緣的空地時,我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畫麵:
    一個穿著灰色雜役服、但身形挺拔、氣質明顯不同於普通雜役的年輕人,正站在一棵枯樹下,遠遠地朝著病舍這邊眺望。他的臉在夜色中看不太清,但那雙眼睛……在淡藍色視野裏,似乎格外明亮、銳利,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
    那不是趙虎的人。也不是王執事(王執事穿青色道袍)。
    是誰?
    沒等我看得更清楚,偵查守衛的視野猛地一暗,如同斷電的屏幕,徹底陷入了黑暗。
    【偵查守衛(一次性)已失效。】
    黑暗,真實的、純粹的黑暗,伴隨著土屋裏熟悉的腐臭和血腥味,重新將我包圍。
    我失去了唯一的“眼睛”。
    而外麵,除了趙虎的惡意,王執事的圖謀,似乎還多了第三雙……不明身份的眼睛。
    我趴在冰冷的門口,聽著自己粗重艱難的喘息,感受著身體各處的疼痛和無力,以及胸口印記那溫吞卻沉甸甸的飽脹感。
    三日之期,已過一夜。
    前路,依舊漆黑如墨。
    但至少,我處理了栽贓,穩住了傷勢,獲得了一點喘息之機,也……瞥見了潛在的未知變數。
    我咬緊牙關,開始用左臂和右腿,一點一點,朝著破木板的方向,往回挪動。
    像在峽穀裏,打完一波慘烈的團戰,殘血逃生,蹲在草叢裏回城。裝備欄空空如也,技能全黑,地圖視野消失,但敵人……似乎也並非鐵板一塊。
    需要時間。
    需要信息。
    需要……在下一波危機到來前,找到破局的縫隙。
    哪怕,
    隻是極其細微的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