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崖的風，比想象中更烈。
    林辰趴在崖邊的灌木叢後，死死抓住一塊凸起的岩石，才能勉強穩住身形。狂風卷著砂礫打在臉上，生疼，可他連眼睛都不敢眨——
    崖頂平地上，那個穿著灰袍的佝僂老者就站在正中央，手裏的骷髏拐杖斜插在地麵，杖頭的幽光在風中明明滅滅。而他對麵，竟站著一個與林辰胸前玄源玉氣息完全一致的身影！
    那身影籠罩在一團青光中，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出是個與林辰年紀相仿的少年輪廓。他手裏也握著一塊暗青色古玉，玉身流轉的光芒比林辰的更盛，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
    “你終於來了。”灰袍老者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卻帶著一種篤定的詭異，“玄源雙玉，缺一不可。如今聚在這黑風崖，也算了了當年的約定。”
    青光中的少年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古玉的手緊了緊，周身的光芒驟然變得淩厲，仿佛隨時會動手。
    林辰的心髒狂跳不止。
    另一個擁有玄源玉的人！
    老者說的“另一半”，竟然是另一個持有玄源玉的人！
    這少年是誰？他和自己的玄源玉有什麽關係？老者口中的“當年的約定”，又指的是什麽？
    無數疑問像藤蔓般纏上心頭，林辰屏住呼吸，將身體壓得更低。他能感覺到，那少年身上的氣息雖然陰冷，卻與自己的玄源玉有著一種同源的共鳴，就像……同根生的兩株植物，一株向陽，一株向陰。
    “怎麽？不敢認了？”老者笑了起來，拐杖在地上輕輕一頓，“也是，當年你父親帶著你跑路時，你還在繈褓裏呢。哪像林辰這小子，占著正脈的名頭，卻當了十六年的廢物。”
    正脈？跑路？
    林辰猛地想起父親林嘯天每次提起母親時，欲言又止的神情。難道母親的身份，也和玄源玉有關？這少年，是母親那邊的人？
    青光中的少年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崖頂的風：“少說廢話。骨鎖已開，該履行承諾了。”
    “承諾？”老者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你覺得，憑你們這兩塊殘玉，還能逼我履行承諾？”他猛地抬起拐杖，骷髏杖頭爆發出一團黑霧，“當年你父親沒做到的事，你以為你能做到？今天，就讓我把這兩塊‘鑰匙’，徹底捏碎在這裏！”
    黑霧如同活物般撲向青光少年，少年手中的玄源玉驟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光盾，擋住了黑霧的衝擊。
    “轟！”
    崖頂狂風大作，碎石飛濺！
    林辰被氣浪掀得一個趔趄，差點滾下懸崖。他這才看清，老者的黑霧裏，竟翻滾著無數細小的黑影，像是被壓縮的冤魂，發出刺耳的尖嘯！
    這老者到底是什麽人？他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淬體境，甚至比通玄境的三長老還要恐怖！
    青光少年顯然也有些吃力，光盾在黑霧的衝擊下不斷震顫，他咬牙道：“你以為毀掉玄源玉，就能瞞住當年的事？守碑人已經覺醒，林家的血債，遲早要還！”
    “守碑人？”老者嗤笑一聲，“就那個半吊子的阿木？他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還想翻舊賬？”
    阿木記不清自己是誰？
    林辰心中一動，想起阿木後頸的印記，想起他突然的轉變，難道守碑人的傳承，還有什麽隱秘？
    就在這時，老者突然轉身，渾濁的眼睛精準地看向林辰藏身的方向：“躲了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吧，正脈的小家夥？”
    林辰渾身一僵！他被發現了！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將他從灌木叢後拽了出去，重重摔在崖頂平地上，正好落在老者和青光少年中間。
    “你看，我說過，雙玉缺一不可。”老者笑得越發詭異，“現在，兩塊玉都齊了，我們也該算算總賬了。”
    林辰掙紮著爬起來，看向青光少年。少年也在看他，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你就是林辰？”少年問，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林辰點頭，剛想說話，就被老者打斷：“別忙著相認。先讓你們看看，你們的先祖，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老者拐杖一頓，骷髏杖頭射出一道黑氣，擊中崖頂中央的一塊岩石。岩石瞬間碎裂，露出下麵的一塊黑色石板，石板上刻著與祠堂石碑相似的紋路，隻是紋路中嵌著的，不是名字，而是密密麻麻的血色手印！
    “這是……”林辰和青光少年同時失聲。
    “血誓石。”老者的聲音帶著刻骨的寒意，“當年林家先祖聯合外人，屠了守護玄源玉的部族，用全族的血立下毒誓，奪取了雙玉，鎮壓了部族最後的殘魂，才建起了青風城的林家。而我，就是那個部族僅存的後裔。”
    林辰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屠族？奪玉？血誓？
    這就是老者說的“血債”？這就是林家隱藏的秘密？
    青光少年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握著古玉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你說的是真的？”
    “你可以問他。”老者指向林辰，“他不是看過藏骨地的族譜嗎？族譜上挖去的那部分，就是這段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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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腦中一片空白，藏骨地石板上空缺的位置，果然是因為這段血腥的過去！
    “所以你一直在等雙玉合璧，就是為了……複仇？”林辰艱難地開口。
    “複仇？”老者笑了，笑得癲狂，“太便宜你們了！我要讓你們親眼看著，林家如何被當年的殘魂反噬，讓你們嚐嚐滅族的滋味！”
    他猛地舉起拐杖，骷髏杖頭的黑霧暴漲，崖頂的血誓石開始劇烈震顫，那些血色手印仿佛活了過來，伸出無數血線，朝著林辰和青光少年纏去！
    “小心！”青光少年大喊一聲，將自己的玄源玉拋向林辰，“雙玉合璧才能對抗他！”
    林辰下意識地接住少年的古玉，兩塊玄源玉在他手中碰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青光！這青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熾烈，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血線擋在外麵！
    “嗡——”
    雙玉共鳴，林辰腦中突然湧入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那是屬於另一個部族的傳承，是玄源玉真正的用法，是如何操控本源之氣，如何引動天地之力！
    他和青光少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一起！”
    兩人同時催動玄源玉，青光如同潮水般湧向老者和血誓石！
    老者臉色劇變，沒想到雙玉合璧的力量如此強大，他急忙催動黑霧抵擋，卻被青光不斷壓製！
    “不可能！這不可能！”老者嘶吼著，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恐懼。
    就在青光即將吞噬黑霧的瞬間，血誓石突然炸裂！無數血色殘魂從碎石中湧出，發出淒厲的尖嘯，一半撲向老者，一半撲向林辰和青光少年！
    “不好！殘魂失控了！”青光少年驚呼。
    崖頂徹底陷入混亂，殘魂、青光、黑霧交織在一起，狂風呼嘯，仿佛整個黑風崖都在崩塌！
    林辰隻覺得手中的雙玉越來越燙，一股龐大的力量不受控製地湧入體內，他的意識開始模糊，隱約看到青光少年被殘魂包裹，身影越來越淡。
    “記住……找到‘玄源心’……”這是少年消失前，傳入他耳中的最後一句話。
    緊接著，雙玉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將他整個人吞噬！
    林辰失去了意識，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老者被殘魂撕碎，聽到崖下傳來熟悉的呼喊，像是父親林嘯天的聲音。
    而他手中的雙玉，在白光中漸漸融合，最終化作一道流光，鑽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見。
    當林辰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黑風崖下的草叢裏，天色已經微亮。崖頂恢複了平靜，仿佛昨晚的廝殺從未發生。
    他摸了摸眉心，那裏平平無奇，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流轉。雙玉不見了，卻好像融入了他的身體。
    那個青光少年是誰？他說的“玄源心”是什麽？
    老者死了嗎？那些殘魂去哪了？
    父親是不是來了？阿木怎麽樣了？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林辰掙紮著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修為不知何時已經突破到了淬體五重，而且丹田內的脈旋中央，那點暗金色光芒裏，多了一絲青色的流光。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淡淡的印記，形狀正是玄源玉的模樣。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嘯天的身影出現在山道上，看到林辰時，臉上露出狂喜和後怕：“辰兒！你沒事！太好了！”
    林辰看著父親奔過來的身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風崖頂的碎石中，一塊沾著血跡的玉屑正在微微發光，而青風城林家的某個角落，二長老正拿著一塊從阿木身上搜出的殘破布片，布片上畫著的，正是黑風崖的地形圖，旁邊用鮮血寫著兩個字：
    “心藏”。
    玄源心藏在哪裏？那玉屑又在預示著什麽？林辰回到林家，等待他的，是真相的揭曉，還是更深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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