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的生門比上次更燙了。
    不是源初力的暖，是一種帶著刺痛的灼熱，像有無數根細針，順著墨青掌心的四色紋路往裏鑽。他站在碑前，脖頸上的黑色紋路正隨著呼吸輕輕蠕動，與門內傳來的虛無之力產生了詭異的共鳴——那力量既不是守序也不是混沌，是純粹的“無”，能吞噬一切光芒，包括他新覺醒的第三魂。
    “再往前一步，可能就回不來了。”墨青對著青綠色小花輕聲說。花芯的兩道微光劇烈閃爍，其中一道青綠色的光突然飛出，沒入他胸口的歸墟匣印記中。印記瞬間亮起，脖頸上的黑色紋路暫時停滯，像是小棠的殘魂在為他築起最後一道防線。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生門。
    沒有預想中的撕裂感，隻有一陣失重的眩暈。再次站穩時，周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這是一片倒置的世界。
    天空在腳下，鋪滿了碎裂的星石，踩上去發出“哢嚓”的脆響；大地懸在頭頂，河流像瀑布般往上流淌，樹木的根係朝天生長，結出的果實是灰黑色的，散發著虛無之力的氣息。遠處，萬淵之門的輪廓像道巨大的裂縫，橫亙在天地之間，裂縫裏不斷滲出灰色的霧氣，霧氣落地後，會化作扭曲的黑影，漫無目的地遊蕩。
    “這裏就是……門後？”墨青握緊腰間的斷鑰。斷鑰此刻像塊烙鐵，骨文在鑰身瘋狂閃爍，指向門內深處的一座懸浮島嶼——島上有座殘破的宮殿，宮殿頂端的尖塔，插著一柄黑色的長劍，劍柄上的“淵”字在灰霧中若隱若現。
    是林辰的劍！
    墨青剛要動身，腳下的星石突然塌陷！一隻由虛無霧氣組成的巨手從裂縫中伸出，帶著吞噬一切的吸力，朝他抓來！他下意識催動第三魂，四色光芒在掌心炸開，與巨手碰撞的瞬間，光芒竟被霧氣硬生生“磨”掉了一層，像水滴融入沙漠。
    “這就是虛無之力……”墨青心頭一沉。它不破壞，不侵蝕，隻是單純地讓存在的事物“消失”，比混沌核更難對付。
    他不再硬拚，借著星石的反作用力往後一躍，同時將斷鑰拋向空中。骨文順著鑰身展開，形成一道四色光橋，光橋接觸到虛無霧氣的地方，竟硬生生撐開一條通路——斷鑰的骨文，能暫時“錨定”存在，讓虛無之力無法吞噬。
    “果然有用。”墨青踏上光橋，朝著懸浮島嶼跑去。沿途的黑影察覺到他的氣息，紛紛圍攏過來，卻被光橋的四色光芒擋在外麵，隻能發出無聲的嘶吼，像是在嫉妒“存在”的溫暖。
    越靠近宮殿，空氣中的虛無之力就越濃鬱。墨青甚至能看到宮殿的牆壁在緩慢“消融”，磚石變成灰霧，灰霧又被風吹散，仿佛整座宮殿都在慢慢消失。而宮殿中央的空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站在那柄黑色長劍前，一動不動。
    “林辰！”墨青大喊著衝過去。
    身影緩緩轉過身。
    是林辰，卻又不是。
    他穿著玄色衣袍，麵容沒變，左眼的幽紫色梟瞳依舊清澈，但右眼的灰色瞳孔裏，卻布滿了與墨青脖頸上相同的黑色紋路，甚至比他的更密集，幾乎要將整個眼白吞噬。他的周身纏繞著銀白光芒，光芒中卻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灰霧，顯然正在與虛無之力對抗，且處於下風。
    “墨青？你怎麽來了？”林辰的聲音帶著一絲茫然，像是沒料到他會闖入，“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帶你回家。”墨青的心髒揪緊了。他能感覺到，林辰體內的四色力量正在被虛無之力緩慢“稀釋”，銀白光芒越來越黯淡，若再拖延，恐怕真的會徹底消失。
    林辰卻笑了，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回不去了。我和小棠的殘魂，已經成了穩定萬淵之門的‘錨’，一旦離開，門內的虛無之力會立刻衝進玄源大陸。”
    他抬手一揮，銀白光芒中浮現出小棠的虛影。小棠蜷縮在光芒深處，臉色蒼白，青綠色的源初力幾乎凝聚不成形體，顯然消耗極大。
    “小棠！”墨青衝過去想觸碰虛影，卻被銀白光芒彈開。
    “別靠近。”林辰的聲音沉了下來，右眼的黑色紋路突然暴漲，“我的身體裏，不僅有平衡之力，還有混沌核的主魂和虛無之影的碎片。靠近我，你會被同化的。”
    墨青這才注意到，林辰的左手手腕上，戴著一個由虛無霧氣組成的手環，手環正不斷往他手臂上蔓延，所過之處，衣袍都化作了灰霧。
    “這手環……”
    “是虛無之力的‘契約’。”林辰的目光落在手環上，眼神複雜，“我用一半神魂做代價，讓它暫時停止侵蝕小棠，也讓萬淵之門的裂縫不再擴大。但契約快到期了……”
    他的話音剛落，宮殿頂端的黑色長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上的“淵”字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將周圍的虛無霧氣逼退三尺，卻也讓林辰的身體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絲灰色的血——那是被虛無之力侵蝕的神魂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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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在抵抗虛無之力。”墨青瞬間明白，“它在幫你！”
    “它在提醒我。”林辰抬手握住劍柄，銀白光芒與劍身上的四色紋路產生共鳴，“虛無之影的本體，就藏在萬淵之門的最深處。它在等契約到期，等我徹底被同化，到時候它就能借著我的身體，帶著所有虛無之力衝進玄源大陸，把那裏也變成‘無’的世界。”
    墨青的後背泛起寒意。這才是最可怕的陰謀——混沌核、掌玉者、虛無之影，根本不是相互利用，而是一環扣一環，最終目的都是讓虛無之影吞噬一切。
    “那我們該怎麽辦？”墨青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的第三魂雖然能抵抗虛無之力，卻遠不足以對抗本體。
    林辰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歸墟匣印記上，又看了看他脖頸上的黑色紋路，突然笑了：“辦法從一開始就有。”
    他將黑色長劍從尖塔上拔出來，劍柄塞進墨青手裏：“你的第三魂，我的平衡之力，小棠的源初力，還有這把劍裏的守序與混沌本源……我們四個的力量加起來，或許能逼出虛無之影的本體，與它做最後的了斷。”
    “了斷？”
    “要麽徹底封印它，要麽……和它一起歸於‘無’。”林辰的眼神異常堅定，右眼的黑色紋路雖然還在蔓延，卻掩蓋不住他眼底的光芒，“平衡的終極，從來不是共存，是敢於麵對‘失去’。”
    墨青握緊劍柄，能感覺到劍身上傳來的熟悉氣息——有林辰的溫和，有混沌核的霸道，還有一絲極淡的、屬於界主的威嚴。
    宮殿外，虛無霧氣突然變得濃稠，黑影們像瘋了一樣衝擊光橋，連天空的星石都開始加速碎裂，仿佛整個倒置世界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而顫抖。
    萬淵之門的裂縫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不是來自任何生靈，而是虛無之影的“意誌”在回應。
    墨青與林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他們能成功嗎？
    小棠的殘魂能否撐到最後？
    所謂的“了斷”，究竟是新生，還是徹底的湮滅？
    就在這時，墨青脖頸上的黑色紋路突然脫離他的皮膚，化作一道黑影，朝著萬淵之門的裂縫飛去！黑影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沒入裂縫，緊接著，裂縫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嘯，虛無霧氣竟開始劇烈翻騰，像是發生了內訌。
    “這是……”墨青和林辰同時愣住。
    林辰的右眼突然劇痛，他捂住眼睛，銀白光芒中浮現出一段畫麵——黑影進入裂縫後，竟與虛無之影的本體產生了共鳴，本體的一部分，正在被黑影“吞噬”！
    “是歸墟匣裏的混沌核主魂！”林辰失聲驚呼，“它沒有被監天同化，是藏在了你的紋路裏，跟著你來到了門後！它想吞噬虛無之影，取而代之！”
    裂縫中的咆哮變得更加瘋狂，虛無霧氣與黑影的力量相互衝撞，萬淵之門的輪廓都開始扭曲、變形！
    墨青看著手中的黑色長劍，又看了看劇烈翻騰的裂縫，突然意識到——
    最後的決戰，提前開始了。
    而這一次，他們的對手，不止一個。
    混沌核主魂與虛無之影的內訌，是轉機，還是會引發更可怕的災難？
    沒人知道答案。
    隻有緊握長劍，直麵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才能找到屬於他們的結局。
    而那結局，或許就藏在萬淵之門最深處的、那片連光都無法抵達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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