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失重感像隻冰冷的手，攥得墨青神魂發緊。
    他下意識地抱緊林辰的銀白光芒，四色光帶在身側瘋狂舞動，試圖抓住些什麽，卻隻撈到一片虛無。那些記憶碎片在墜落中重新拚湊，竟組成了玄長老坐化時的臥房——
    燭火搖曳，藥味彌漫，玄長老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得像張舊紙。床邊站著的玄袍人影背對著他，隻能看到衣擺處繡著半枚星軌印記，與林辰銀白光芒裏的紋路隱隱呼應。
    “前輩，源線異動越來越頻繁，墨青他……”玄袍人影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他的第三魂還沒完全覺醒，恐怕扛不住源線重連時的衝擊。”
    玄長老艱難地眨了眨眼，枯瘦的手指在被子上摸索著，似乎想抓住什麽：“他是墨家最後的根……當年你幫墨家守住斷淵山，這份情，我欠你的……如今隻能讓他來還……”
    “前輩說笑了。”玄袍人影彎腰，握住老人的手，“守護玄源大陸，本就是我分內之事。隻是……”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虛無意誌已經盯上墨青了，若他知道自己是‘源線之鑰’，恐怕會……”
    “不能讓他知道！”玄長老突然激動起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等他能自如掌控四色光帶，等林辰的混沌核徹底穩定……再告訴他不遲……”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化作一聲輕歎：“那枚引泉佩……藏著源線的半張圖譜……你替我交給他……別讓他像我一樣，被‘知而不能’困住……”
    玄袍人影沉默著點頭，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木盒，放在床頭：“前輩放心，我會護著他，直到他能獨當一麵。”
    畫麵到這裏突然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暈開成一片混沌。
    墨青的下墜感驟然消失，他猛地站穩腳跟，發現自己竟站在斷痕深處的鎖鏈旁。那顆透明的珠子懸浮在鎖鏈末端，珠內的“空”氣正劇烈翻騰，顯然剛才的幻境消耗了它不少力量。
    而他右臂的透明淺痕，不知何時變成了半枚星軌印記，與玄袍人影衣擺上的圖案分毫不差。
    “玄長老欠他的，是斷淵山的守護之情。”林辰的銀白光芒在他識海裏輕聲說道，光芒邊緣的透明源線已經黯淡了許多，“而玄袍人影……很可能就是青年虛影的‘前身’。”
    墨青的心髒沉到了穀底。
    難怪青年虛影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失而複得的玩具”，難怪源線能輕易鑽進他的神魂——玄長老早就知道他是“源線之鑰”，甚至與青年虛影達成了某種協議，用“還債”的名義，將他推上了這條被源線糾纏的路。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是顆被安排好的棋子？”墨青的聲音發顫，四色光帶的光芒都透著股寒意，“玄長老的叮囑，林辰的相遇，甚至殘種的出現……全都是你們計劃好的？”
    珠子裏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片刻後，傳出青年虛影那道溫和卻冰冷的聲音：“棋子？墨青，你太看輕自己了。”
    一道銀白與玄色交織的身影從珠內走出，正是青年虛影，隻是此刻他的右眼不再是虹色，而是與左眼一樣的銀白，透著種純粹的、屬於星軌的光芒。
    “玄長老欠我的，不是情，是‘承諾’。”青年虛影抬手，指向斷痕深處，那裏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星軌投影，“萬年前，界主斬斷源線時，曾與墨家先祖約定，若源線重連，墨家後人需協助‘平衡之主’穩定星軌，避免玄源大陸被星軌之力撕碎。”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墨青右臂的星軌印記上：“而我，就是界主選定的‘平衡之主’，也是……林辰的‘另一半’。”
    “你胡說！”墨青的四色光帶驟然暴漲，“林辰是混沌核主魂，不是你的‘另一半’！”
    “混沌核本就是界主用自己的神魂碎片與星軌之力融合而成。”青年虛影的聲音平靜無波，“我是界主的守序之魂所化，林辰是界主的混沌之魂所化，我們本就是一體兩麵，隻是萬年前被虛無意誌強行分離。”
    他伸出手，掌心浮現出半顆混沌核的虛影，與林辰的銀白光芒產生強烈的共鳴：“源線重連，就是我們合二為一的契機。而你，墨青，作為墨家後人，作為能引動源線的‘鑰匙’，注定要見證這場‘回歸’。”
    林辰的銀白光芒在識海裏劇烈閃爍，光芒中浮現出無數混亂的畫麵——星軌深處的沉睡，虛無意誌的侵蝕，與青年虛影在混沌中的碰撞……這些畫麵印證了青年的話，卻也透著一股強烈的抗拒。
    “回歸？”墨青冷笑一聲，四色光帶直指青年虛影的眉心，“是吞噬吧？就像你吞噬殘魂，吞噬林辰的意識，把一切都變成你的‘養分’！”
    青年虛影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若想吞噬他，早在蛋裏時就可以動手。你以為林辰為什麽能在蛋內存活？因為我的守序之力一直在壓製虛無侵蝕，保護他的混沌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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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一揮，斷痕深處的星軌投影突然亮起，投影中，萬年前的界主正將自己的神魂一分為二，一半注入星軌，化作守序之魂；一半投入混沌，化作混沌之魂。而虛無意誌的黑色紋路，正順著源線，悄悄纏向混沌之魂——
    “虛無意誌怕的不是守序，也不是混沌，是我們合二為一的力量。”青年虛影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它當年分離我們，就是為了阻止源線重連，阻止平衡之力覺醒。如今它藏在玄源大陸的地脈深處，就等著我們內鬥，好坐收漁翁之利。”
    墨青的光帶微微顫抖。
    他看著星軌投影裏的界主，看著青年虛影掌心的守序之魂，看著識海裏抗拒卻又共鳴的林辰，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
    青年虛影說的是真的嗎？
    林辰與他，真的是一體兩麵？
    源線重連，到底是平衡的回歸，還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
    就在他心神動搖的瞬間，斷痕深處的地脈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
    一股濃鬱的黑色紋路從地底噴湧而出，像條蘇醒的巨蛇，直取青年虛影的後心！虛無意誌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嘲諷，響徹整個斷痕：
    “演得真好啊，守序之魂。可惜，你的小棋子好像……不怎麽信你呢？”
    青年虛影臉色驟變，轉身揮手抵擋，守序之力與黑色紋路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斷痕深處的鎖鏈劇烈搖晃，那顆透明的珠子突然炸開，無數道源線從碎片中湧出，一半纏向青年虛影，一半纏向墨青的右臂，強行將他們往星軌投影的方向拽去！
    “源線要提前重連了！”青年虛影的聲音帶著焦急，“墨青，相信我！現在隻有我們聯手，才能壓製虛無意誌！”
    墨青的右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源線的力量順著星軌印記往神魂裏鑽，與林辰的銀白光芒產生更強烈的共鳴。他能感覺到，林辰的意識在抗拒，卻又在守序之力的牽引下，一點點向青年虛影靠近。
    是該相信青年虛影，協助他們合二為一？
    還是該繼續抵抗，哪怕被虛無意誌與源線同時撕碎？
    虛無意誌的黑色紋路越來越濃，已經纏住了青年虛影的左臂，正往他的神魂深處鑽去。而源線的拉扯越來越強，墨青的身體已經離地，正被強行拽向星軌投影的中央——那裏，正是守序與混沌當年分離的位置。
    青年虛影的守序之力與林辰的混沌之力，在源線的牽引下，已經觸碰到了一起。
    接觸的瞬間，沒有爆炸，沒有吞噬，隻有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個斷痕。
    白光中，墨青似乎看到守序與混沌的虛影正在融合，又似乎看到林辰的銀白光芒在劇烈掙紮，還似乎看到虛無意誌的黑色紋路，正順著源線的縫隙，悄悄往白光裏鑽……
    他的意識在白光中漸漸模糊，隻剩下一個念頭：
    這到底是救贖，還是……虛無意誌設下的、更大的陷阱？
    白光越來越盛，徹底淹沒了斷痕，淹沒了墨青的身影，也淹沒了那道帶著複雜情緒的、青年虛影的目光。
    地脈的震顫還在繼續，玄源大陸的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詭異的星軌紋路。
    一場關乎平衡與虛無的終局，似乎即將拉開序幕。
    可誰也不知道，拉開序幕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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