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芒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
    當光芒終於褪去，斷痕深處隻剩下一片狼藉。紫黑紋路與銀白星軌交織的光柱消失了，天幕的漩渦卻未散去，隻是旋轉的速度慢了許多，像隻蟄伏的巨獸，靜靜注視著下方。
    墨青躺在碎裂的平衡繭殘骸中，雙目緊閉，胸口微微起伏，看似隻是昏迷，實則渾身的氣息詭異得令人心驚——四色光帶纏繞在他周身，卻時而泛出銀白的混沌之光，時而閃過守序的冷冽，甚至有紫黑紋路在光帶邊緣若隱若現，三種力量像被強行擰成的繩子，隨時可能崩斷。
    小棠的青綠光芒倒在他身旁，源初力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剛才的光芒爆發抽幹了她大半力量。
    最讓人不安的是林辰與阿澈——兩人的身影消失了。
    原地隻留下兩縷極淡的光痕，一縷銀白如星，一縷銀白似冰，分別纏繞在墨青的左右手腕上，像兩道精致的鎖鏈，將三人的氣息牢牢捆在一起。
    “林辰……阿澈……”小棠掙紮著抬起手，指尖剛觸到光痕，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們去哪了？”
    墨青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的意識漂浮在一片溫暖的“水”裏，四周是粘稠的、分不清顏色的光霧，光霧中傳來熟悉的心跳聲——不是他的，是林辰的混沌之力在搏動，每跳一下，就有銀白光芒順著光霧流淌；還有阿澈的守序之力，像鍾擺般規律地起伏，與心跳聲形成奇妙的共鳴。
    “我們在這。”林辰的聲音在光霧中響起，帶著一絲虛弱的笑意，“準確說，是我們三個的神魂，被那顆種子強行‘揉’在了一起。”
    阿澈的聲音緊隨其後，依舊冷靜，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種子融合了我們的力量，卻沒吞噬意識。它像個容器，把我們關在了墨青的第三魂深處。”
    墨青的意識“睜開眼”，果然看到光霧中央懸浮著一顆半透明的“珠”——比之前的平衡繭小了許多，珠內纏繞著紫黑、銀白、四色三道光流，正是他們三人的力量。而珠壁上，布滿了與天幕漩渦相同的紋路，顯然與外界的漩渦還在共鳴。
    “這就是種子長成的東西？”墨青的意識湊近珠子，能感覺到珠壁上的紋路在緩慢蠕動，像有生命般，“它到底想幹什麽？”
    “它在‘消化’我們的力量。”林辰的聲音帶著凝重，“你看，紫黑紋路在被銀白與四色光流中和，我們的力量也在被紫黑紋路‘染色’。用不了多久，我們可能就會變成一種全新的、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存在。”
    阿澈的守序之力突然在光霧中劃出一道線，線的兩端分別連接著墨青與林辰的意識：“更可怕的是，它在篡改我們的記憶。剛才我試著回憶界主的星軌圖譜，發現有幾處關鍵節點變得模糊，像是被什麽東西擦掉了。”
    墨青心頭一凜，急忙回憶母親的容貌——記憶裏的母親依舊溫柔，可她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隻記得一片模糊的光影。
    “它在剝離我們的‘本我’！”墨青的意識劇烈震顫，“沒有記憶，沒有執念，我們和那些被虛無吞噬的殘魂有什麽區別？”
    珠子突然劇烈收縮，紫黑紋路暴漲，狠狠勒住三道光流！墨青的意識傳來撕心裂肺的痛，無數混亂的畫麵湧入腦海——有界主斬斷源線的決絕，有虛無意誌侵蝕玄源大陸的陰冷，甚至有他從未經曆過的、林辰與阿澈在星軌中沉睡的畫麵……
    “這是……界主的記憶碎片？”阿澈的意識認出了其中幾幅畫麵，聲音帶著震驚，“種子在把界主的記憶灌輸給我們，想讓我們‘成為’他！”
    林辰的銀白光芒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抗拒：“我才不要變成別人！我是林辰，是回夢澤的混沌核主魂，不是什麽界主的影子！”
    他的反抗似乎激怒了珠子，紫黑紋路猛地收緊，林辰的意識發出痛苦的悶哼，光霧中的銀白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墨青的四色光帶立刻湧向林辰，試圖分擔壓力，卻被紫黑紋路纏住，四色光流中瞬間染上了一縷灰黑：“別硬抗！我們試試合力衝擊珠子！”
    阿澈的守序之力也加入進來，三道力量在光霧中匯成一股洪流，狠狠撞向珠壁！
    “咚——！”
    珠子劇烈震顫，珠壁上的紋路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裂痕外，傳來小棠模糊的呼喊：“墨青！醒醒！外麵的漩渦開始往下掉‘碎片’了！”
    是外界的聲音！
    三人的意識同時一震——隻要能打破珠壁，他們或許就能重新掌控身體，聯係外界！
    “再加把勁！”墨青的意識嘶吼著，將無垢白光全部注入洪流！
    白光接觸到珠壁的裂痕，竟像強酸般腐蝕出一個小孔！透過小孔，他們能看到外麵的景象：小棠正用最後的源初力抵擋從天幕漩渦掉下來的“碎片”——那些碎片是紫黑與銀白交織的小塊，落地後就化作新的紫黑紋路，朝著墨青的身體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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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棠有危險！”林辰的意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銀白光芒竟暫時壓製了紫黑紋路的收緊！
    阿澈的守序之力也找到了珠壁的薄弱點——正是紫黑、銀白、四色光流交匯的地方，那裏的紋路最稀疏，顯然三種力量的衝突讓珠子出現了破綻。
    “就是那裏！”阿澈的意識引導著洪流，精準地撞向薄弱點！
    “哢嚓——！”
    珠壁應聲而裂！
    三道光流順著裂痕衝出珠子，在光霧中重新凝聚成墨青、林辰、阿澈的意識虛影！而那顆破碎的珠，則化作無數道流光，一半融入他們的意識，一半順著裂痕湧向外界，與天幕的漩渦產生更強烈的共鳴！
    “我們出來了！”林辰的意識帶著狂喜。
    可喜悅還沒持續多久，三人就發現了不對勁——他們的意識虛影上，都沾著一縷極淡的紫黑紋路，而且彼此的意識間，多了一道無形的“線”，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情緒與想法，甚至連記憶都開始共享。
    墨青能“看到”林辰在回夢澤孵化時的孤獨，林辰能“聽到”阿澈在星軌中守著斷痕的寂寞，阿澈能“觸摸”到墨青失去母親時的痛苦。
    “我們……被綁定了。”阿澈的意識看著彼此身上的紫黑紋路，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種子雖然碎了，卻用界主的力量，把我們的神魂徹底焊在了一起。”
    珠子破碎的瞬間，外界的墨青猛地睜開了眼！
    他的左眼閃爍著銀白的混沌之光，右眼流淌著守序的冷冽，眉心處，一點紫黑光芒若隱若現，像顆詭異的痣。周身的四色光帶自動護在小棠身前，擋住了那些掉落的碎片，光帶邊緣，銀白與紫黑紋路交替閃爍，顯然是三人的力量在同時作用。
    “墨青！”小棠驚喜地抬頭，卻被他眼中陌生的光芒嚇得後退了一步，“你……你沒事吧？”
    墨青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同時混雜著林辰的溫和與阿澈的冰冷，變得沙啞而怪異：“小棠，扶我起來。”
    他的身體還沒完全適應三魂共生的狀態，每動一下，都像有三股力量在體內拉扯，骨骼發出“咯吱”的響聲。
    天幕的漩渦突然加速旋轉，紫黑與銀白碎片掉落得越來越密集，斷痕深處的紫黑紋路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腳邊，正順著光帶往上爬。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墨青林辰阿澈）的聲音帶著決斷，四色光帶卷起小棠，朝著斷淵山外飛去，“種子的碎片在吸引漩渦降落，再不走，整個斷淵山都會被漩渦吞噬。”
    飛行中，墨青的意識能清晰地感覺到林辰與阿澈的想法——林辰在擔憂回夢澤的虹彩繭，阿澈在思考如何切斷與天幕漩渦的共鳴，而他自己，滿腦子都是母親那句想不起來的遺言。
    三魂共生，既是力量的融合，也是麻煩的疊加。
    他們能控製住這股新生的力量嗎？
    被篡改的記憶還能找回嗎？
    天幕的漩渦到底會帶來什麽？
    飛出斷淵山的瞬間，墨青回頭望了一眼——漩渦的中心，似乎有一張巨大的臉正在緩緩成型，眉眼像極了界主，卻對著他們露出了與守憶人如出一轍的、詭異的笑。
    那笑容裏，藏著期待，藏著貪婪，還藏著一絲……得逞的快意。
    仿佛在說：你們終於變成我想要的樣子了。
    墨青的心髒或者說，三人共享的神魂）猛地一沉。
    他們逃出來了，還是……鑽進了界主虛影早就挖好的、更大的籠子裏？
    身後的斷淵山開始劇烈震顫，天幕的漩渦終於觸及山頂，紫黑與銀白的光芒衝天而起，像根連接天地的柱子。
    而那根柱子的頂端，隱約傳來第二聲啼鳴，比之前的更響亮，更……令人不安。
    這聲啼鳴，在呼喚什麽？
    又在預示著什麽？
    墨青握緊小棠的手，四色光帶加快了速度，朝著南境藥圃飛去。他知道，無論前路是籠子還是陷阱，他們都必須走下去。
    隻是不知，當他們再次停下腳步時，站在那裏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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