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餐桌上格外沉默。
    大家都隻顧著低頭吃飯，沒有人說話。
    孫桂麗還以為大家吃的太香了，顧不上說話，便沒有多想。
    她邊吃邊思考著餅幹廠的事，也沒有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不對。
    皮蛋吃完一個餃子後，伸手又去夾。
    他的腦袋裏一直在糾結，要怎麽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所以也就沒注意到，他夾的是他老爹身邊的那盤餃子。
    孫老太看見他的動作，用筷子在他的手上敲了下：“你身邊不是有嗎？一大盤還不夠你們娘倆吃的？”
    皮蛋的手被打疼了，餃子掉回到盤子裏，他的手又伸回來從旁邊的盤子裏夾了個餃子吃。
    孫桂麗皺了皺眉：“媽，有話好好說，皮蛋沒注意到，況且吃哪盤都一樣，你們那盤若是不夠吃，再從我們盤子裏夾就是了。”
    又不是盤子放誰身邊，就隻能誰吃，她和皮蛋兩個人根本就吃不完這一大盤，大家一起吃就行了。
    話落，她將她和皮蛋的那盤餃子，往餐桌中間挪了挪，這樣大家都能夠得到。
    鋼蛋和鐵蛋看了眼那個盤子，又收回了目光。
    孫大剛沒想那麽多：“行，一會兒這盤要是不夠我和媽吃，一會兒我們就吃你們那盤。”
    他也覺得吃哪盤都是一樣的，沒啥區別。
    話落，他將皮蛋剛才伸手夾的那個餃子，夾到了皮蛋碗裏。
    “你是看這個餃子長得好看是不，吃吧。”
    孫老太看見他的動作，有些著急。
    孫老太直接將皮蛋碗裏的餃子夾出來：“我也想吃這個。”
    話落，直接將餃子放進嘴裏。
    煮的餃子，個頭並不大，幾乎是一口一個。
    孫桂麗皺眉。
    原本她隻顧著想餅幹廠的事情，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但孫老太的動作實在太不尋常。
    她看了看自己放到餐桌中間的那盤餃子，再看了看孫大剛和孫老太中間的餃子，以及鋼蛋和鐵蛋中間的餃子。
    表麵上看，並沒什麽區別。
    她直接夾起孫大剛和孫老太中間的餃子，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然後頓住了。
    孫老太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孫桂麗麵色都變了：“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了？”
    孫大剛沒有注意到她夾餃子的動作，不知道她是從自己這邊夾的，所以一時間沒有理解。
    孫桂麗將自己咬了一小口的餃子，遞給孫大剛看：“這餃子，是肉餡的？”
    孫大剛點了點頭：“是啊，還怪香的，你多吃點。”
    孫桂麗板著臉，將自己的那盤餃子，直接放在孫大剛麵前：“你嚐嚐我和皮蛋這盤。”
    孫大剛要去嚐，卻被孫老太一把將盤子拿走了，放在了她自己身邊：“哎呀，能不能好好吃頓飯了？一盤餃子推來推去的，你們要是不願意，我吃。”
    孫桂麗不再忍受：“媽，為什麽包餃子還包兩種餡的？”
    “家裏的肉剩的不多了，不得省著點吃啊。”
    孫老太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樣子。
    她這樣的態度讓孫桂麗不想忍讓：“省著吃可以，那就大家都不吃，為什麽你們吃帶肉的，卻給我和皮蛋吃不帶肉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外人，行，我不可以不吃，但皮蛋是你親孫子，他還這麽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為什麽你要苛待他？”
    孫大剛一聽，皺了皺眉，去夾孫桂麗和皮蛋他們那盤餃子。
    孫老太把盤子拿的遠了，他幹脆站起身夾了一個。
    這次他沒有將一整個餃子都吃進去，而是咬了一半，果然，全是酸菜。
    他又去夾了鋼蛋和鐵蛋麵前的餃子，裏麵和他之前吃的一樣，放了很多肉，最起碼得有一半的肉。
    頓時，他的臉黑了：“媽，你這是幹啥？”
    “啥叫我幹啥？”孫老太雖然有些心虛，但語氣上卻絲毫不虛，甚至比誰聲音都大：“我不是說了嘛，家裏的肉不多了，得省著吃，我省的是你家的肉，這也不行嗎？”
    “桂麗和皮蛋，他們倆一個女人、一個孩子，是咱們家飯量最小的，又能吃多少肉？”
    “能省點是點，不然還得花錢出去買，我這不也是心疼你賺錢不容易嗎？”
    “就算再不容易，也不該苛待他們，何況這個家裏，桂麗也付出了很多，她每天在餅幹廠很忙，她也賺工資，怎麽就不能吃肉了？至於皮蛋，他這麽瘦小，正是該吃肉的年紀，以後家裏肉要是不夠吃，你直接跟我說，我去買。”
    頓了頓，他又道：“就算要省，也從我嘴裏省，以後我不吃肉，留給他們娘倆吃。”
    原本很生氣的孫桂麗，聽見孫大剛的話，這股氣消了一些。
    她不喜歡這個婆婆，也知道婆婆不喜歡她，但每次婆婆為難她的時候，隻要孫大剛在，都會出麵幫她擋一下。
    何況後來她隨軍來到家屬院，幾乎一年都不回去一次，也見不到她婆婆，所以便也算相安無事。
    隻是她沒想到，這次她婆婆居然連皮蛋一起苛待，這讓她無法忍受。
    但孫大剛站出來為他們娘倆說話，倒是讓她不好再說什麽。
    不過她依然強調：“媽，我和大剛就皮蛋這一個孩子，我們辛苦不要緊，吃的不好也不要緊，但不能苦了皮蛋，否則我們身為父母，實在是不稱職，今天的事情，希望是最後一次。”
    在老家村子裏，都是婆婆訓兒媳，現在孫桂麗板著臉這樣說，讓孫老太很下不來台，她直接將筷子一摔。
    “怎麽，我給你們做飯還做出錯來了？既然嫌這不好、那不好，那你就自己做。”
    “好，以後我來做飯。”孫桂麗堅持道：“我寧可自己辛苦些，也不願意讓我的孩子受委屈。”
    話落，她夾了個帶肉的餃子給皮蛋：“皮蛋，你吃這個帶肉的，以後你大哥和二哥吃哪個盤子的，你就跟著吃哪個盤子的。”
    “好，我記住了。”
    皮蛋邊吃帶肉的餃子邊看了眼自家老媽，感覺自家老媽自從去了餅幹廠上班，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以前奶奶若是苛待他，自家老媽會想辦法私下裏偷偷煮雞蛋給他吃，但現在，居然敢和奶奶硬剛了。
    他喜歡這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