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一劍絕殺,聖印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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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穀,古殿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青袍染血、卻如標槍般挺立於毀滅風暴中心的少年身上,聚焦於他手中那柄吞吐著混沌生滅與歸墟死寂之意的長劍之上。
林風的心神,已完全沉浸於這一劍的醞釀之中。外界張狂粗重的喘息、柳清音清冷的劍鳴、冷鋒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乃至那殘月石柱內部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狂暴的邪惡脈動,都已離他遠去。
他的識海之中,唯有混沌。
混沌源核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旋轉著,核心處那一點混沌原點,如同超新星爆發前的內斂,將所有的光芒與力量都收斂到了極致,卻又醞釀著開天辟地般的偉力。過往所有關於混沌的感悟——包容、演化、生滅、歸墟……無數大道碎片在此刻熔於一爐,化作最純粹、最本源的劍意。
流雲法劍,這柄陪伴他許久的古樸長劍,此刻仿佛承受不住這股浩瀚力量,發出細微卻清越的哀鳴,劍身之上,灰銀與幽暗交織的光芒如水銀般流淌,劍尖處,一點仿佛能吞噬萬物、又能誕生萬物的奇點正在形成,周圍的空間都為之扭曲、塌陷。
他的眼中,倒映著混沌初開的景象,又倒映著宇宙終焉的死寂。
這一劍,沒有名字。若硬要命名,或可稱之為——混沌·終始!
“就是現在!”
林風心中一聲低喝,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更仿佛耗盡了所有的神魂意念,朝著那已然布滿裂痕、暗紅光芒如心髒般劇烈搏動的殘月石柱,一劍刺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炫目刺眼的光芒。
隻有一道極細、極淡,仿佛由最原始的“有”與“無”交織而成的灰暗細線,自劍尖延伸而出,悄無聲息地刺向石柱頂端那輪暗紅圓月雕刻的正中心。
這一劍的速度,看起來並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它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徹底固化、剝離,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那彌漫在廣場上的濃重死寂邪氣,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自動退避、消散!連石柱本身散發出的恐怖威壓,在這道灰暗細線麵前,都似乎被短暫地壓製了下去!
冷鋒、殘餘的玄天宗弟子、幽冥殿黑袍人,甚至包括正在與敵人廝殺的流雲劍宗和百花穀弟子,都在這一劍出現的刹那,心神劇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仿佛靈魂深處最本質的某種東西被觸動,生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與……恐懼!
柳清音清冷的眸子驟然收縮,緊緊盯著那道灰暗細線,手中的霜華劍微微低鳴,似乎感應到了某種同層次、卻又截然不同的力量。
張狂半跪在地,以劍拄地,大口喘息著,胸前傷口血流如注,但那雙燃燒著雷霆的眼眸,卻死死盯著林風刺出的那一劍,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狂熱的笑意,低聲喃喃:“好小子……這一劍……夠勁……”
而殘月石柱內部,那正在蘇醒的“聖印”,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脅!石柱的震動瞬間達到了頂峰!無數碎石從柱體上崩落,暗紅光芒如同鮮血般從每一條裂痕中噴湧而出,在石柱頂端瘋狂匯聚!
一個扭曲、模糊、由純粹暗紅邪光與無盡怨念構成的巨大麵孔虛影,猛地從石柱頂端掙紮著顯現出來!那麵孔非人非獸,充滿了暴虐、貪婪、痛苦與毀滅,仿佛集合了世間所有的負麵情緒!它張開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發出一聲無聲卻直接震蕩靈魂的尖嘯!
尖嘯化作實質的暗紅波紋,狠狠撞向林風刺出的那道灰暗細線!
兩種力量,一種代表了極致的邪惡、怨念與死寂的吞噬;一種代表了混沌的本源、生滅的輪回與終結的審判,在這古殿前的虛空之中,悍然對撞!
預想中的爆炸並未發生。
灰暗細線無聲無息地刺入了那暗紅尖嘯波紋之中。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那暗紅波紋與灰暗細線接觸的瞬間,波紋仿佛被投入了滾燙烙鐵的冰塊,迅速消融、湮滅!不是被擊潰,而是被那灰暗細線中蘊含的混沌終始之意,從根本上“否定”了其存在的基礎!怨念被淨化,死寂被賦予“生”的可能,邪惡被包容、分解、歸於混沌!
灰暗細線去勢絲毫不減,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層層暗紅邪光,無視了那巨大麵孔虛影的阻撓與嘶吼,堅定不移地,點在了石柱頂端,那輪暗紅圓月雕刻的正中心——亦是聖印本體的核心所在!
叮——!
一聲清脆到極致,卻又仿佛響徹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輕響,驟然迸發!
以劍尖落點為中心,一道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裂痕,瞬間出現在了那暗紅圓月雕刻之上!
緊接著——
哢嚓!哢嚓!哢嚓!
如同連鎖反應,那道裂痕瞬間蔓延開來,頃刻間布滿了整個石柱!石柱內部那股龐大、邪惡、古老的氣息,猛地一滯,隨即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瘋狂地外泄、潰散!
“不——!!!”冷鋒發出一聲絕望而不甘的嘶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聖印之間若有若無的聯係,正在飛速斷絕!聖印的力量,正在崩解!
那巨大的暗紅麵孔虛影發出一聲充滿了無盡怨毒與不甘的尖嘯,猛地向內收縮,試圖重新縮回石柱,卻被那灰暗細線死死釘住,無法掙脫!虛影劇烈扭曲、淡化,最終發出一聲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充滿了悲涼與無盡恨意的歎息,轟然破碎,化作漫天暗紅的光點,旋即被殘留的混沌之力徹底湮滅、淨化!
轟隆——!!!
失去了核心支撐的殘月石柱,終於徹底崩解!無數巨大的碎石裹挾著最後黯淡的暗紅邪光,朝著四麵八方爆射而出!整個廣場地麵劇烈震動,裂開無數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連帶著後方本就殘破的古殿,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更多的殿宇結構開始坍塌!
“快退!”柳清音清喝一聲,霜華劍卷起一道月華,將數塊爆射向蘇婉和附近弟子的碎石擊飛。其他弟子也紛紛驚醒,慌忙向後退避,躲避這石柱崩解引發的災難。
煙塵彌漫,碎石如雨。
林風在刺出那一劍後,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以流雲法劍插入地麵,才勉強站穩。他感覺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撕裂,混沌源核旋轉的速度變得極其緩慢,甚至有些黯淡,那一劍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潛力與本源。
但他的目光,依舊緊緊盯著石柱崩解的中心。
在那裏,隨著石柱的徹底粉碎,一塊約莫拳頭大小、通體呈現暗金色、表麵卻布滿了蛛網般漆黑裂痕、中心有一個細小孔洞的奇異晶體,失去了依托,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叮當”一聲,掉落在滿是碎石和灰塵的地麵上。
晶體暗淡無光,內部那令人心悸的邪惡氣息已然消失殆盡,隻剩下一種冰冷的、仿佛經曆了無盡歲月衝刷的滄桑與死寂。正是那所謂的“聖印”本體,或者說,是它殘存的核心碎片。
冷鋒等人看到那墜落的聖印碎片,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幾名玄天宗弟子麵如死灰,鬥誌全消。幽冥殿的黑袍人則更加幹脆,身形一晃,便欲融入陰影遁走。
“想跑?問過老子的雷了嗎?!”張狂雖然重傷瀕死,但此刻卻爆發出最後的凶悍,雷煌劍勉強抬起,一道微弱的雷光劈出,雖未能傷敵,卻成功幹擾了一名黑袍人的遁術。
柳清音劍光如虹,瞬間攔住了另一名黑袍人的去路。
其餘流雲劍宗和百花穀弟子也反應過來,紛紛出手,將試圖逃走的敵人死死纏住。聖印已毀,敵人心氣已失,很快便被一一製服或斬殺。
冷鋒眼見大勢已去,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竟不再逃跑,反而嘶吼著,燃燒剩餘的全部精血,化作一道淒厲的血色劍光,朝著剛剛耗盡力氣、狀態極差的林風撲去!他要做最後的搏命一擊!
“林師弟小心!”有弟子驚呼。
然而,一道清冷如月的劍光,後發先至。
柳清音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在林風身前,霜華劍輕描淡寫地一劃。
嗤。
血色劍光戛然而止。冷鋒前衝的身形僵在原地,眉心一點冰藍迅速擴散,瞬間覆蓋全身。他眼中的瘋狂凝固,隨即化為無盡的冰冷與死寂,“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生機全無。
柳清音收劍,看了一眼林風,確認他無恙,便轉身去協助清理其他殘敵。
廣場上的廝殺聲,漸漸平息。
塵埃緩緩落定。
殘破的古殿前,滿目瘡痍,屍橫遍野,血腥氣與邪氣雖然散去大半,卻依舊殘留著慘烈的痕跡。但那種令人窒息的毀滅與絕望之感,已然隨著聖印的崩解而消散。
流雲劍宗和百花穀的弟子們,大多帶傷,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失去同門的悲慟交織在臉上。他們開始救治傷員,收斂同門屍骨,看向林風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敬畏、感激、甚至是一絲仰望。
林風緩緩走到張狂身邊。張狂此刻已無法維持跪姿,背靠著一塊較大的碎石坐著,胸膛的傷口雖然服用了丹藥,暫時止住了血,但那詭異的血煞侵蝕仍在,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臉色灰敗,但眼神卻依舊明亮。
“嘿……幹得……漂亮……”張狂看著林風,咧嘴想笑,卻牽動了傷口,咳嗽起來,又吐出幾口血沫。
林風蹲下身,取出身上最後幾顆珍貴的保命丹藥,就要喂他服下,聲音有些沙啞:“張師兄,別說話,先療傷。”
張狂卻搖了搖頭,艱難地抬手,指向不遠處那枚掉落的暗金色聖印碎片,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急切:“那玩意兒……邪門……雖然被你破了……但……別留……毀了……或者……收好……千萬……別讓幽冥殿……那幫鬼崽子……再得去……”
林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枚布滿裂痕的聖印碎片,靜靜躺在廢墟中,暗淡無光,仿佛隻是一塊普通的破損晶體。但他能感覺到,混沌源核對這東西,依舊保持著一種隱隱的排斥與悸動。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張狂似乎鬆了口氣,眼中的神采開始迅速黯淡下去,他望著林風,最後擠出一句話:“林師弟……以後……流雲劍宗……靠你了……別……墮了咱們……的威風……”
話音漸漸低沉,終至無聲。那雙燃燒著雷霆的眼眸,緩緩閉合。
林風身體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靜靜地看著張狂那失去生息、卻依舊帶著狂放痕跡的麵容,胸膛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悲憤湧上心頭。
這位性格狂放不羈、卻磊落光明,與他並肩作戰、甚至不惜以命相護的師兄,就這樣……走了。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殘月穀的風,帶著廢墟的塵埃與未散盡的血腥,嗚咽著吹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