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洞穴療傷,情愫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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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糲的岩石擦過肩背,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柳清音幾乎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才將昏迷的林風和自己,從那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岩縫中“塞”了進來。身後,她用霜華劍勉強攪落幾塊鬆動的石塊,將縫隙入口堵得更加嚴實了些,隻留下幾道微不可察的透氣孔。
    做完這一切,她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岩壁,緩緩滑坐在地,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
    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小型岩洞,不過丈許見方,高不足一人。洞內陰暗,空氣混濁,帶著濃鬱的土腥味,唯一的光源來自岩縫透入的、不知從何處反射而來的極其微弱磷光。地麵凹凸不平,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很簡陋,很憋悶,甚至有些令人窒息。
    但此刻,在柳清音眼中,這裏卻是世界上最安全、最珍貴的庇護所。至少暫時,追兵的氣息被岩層和偽裝隔絕在外,那令人靈魂顫栗的崩塌轟鳴也變得遙遠模糊。
    她急促地喘息了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的眩暈,第一時間看向身邊的林風。
    他依舊昏迷著,無聲無息,臉色在微弱磷光下顯得更加慘白駭人,嘴唇幹裂泛紫。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雙臂,自手肘以下,衣袖早已化作飛灰,露出的皮膚焦黑與血肉模糊交織,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隱隱發白的骨茬!那是強行引爆混沌靈力、近距離承受邪器與自身力量反衝的可怕後果。胸口和後背也有大片灼傷與撞擊的淤痕。
    柳清音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幾乎無法呼吸。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開黏在他額前被血汙粘住的碎發,動作輕柔得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
    “林風……”她低聲喚道,聲音沙啞幹澀,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哽咽。
    沒有回應。隻有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鼻息,證明他還活著。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柳清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明了幾分。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處理林風的傷勢,穩住他的生機。
    她先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識,仔細檢查林風的狀況。情況比看上去更加糟糕。不僅雙臂筋骨經脈寸斷,內髒也因爆炸衝擊而多處受損出血,丹田處的混沌氣旋黯淡無光,旋轉緩慢,仿佛隨時會潰散。更麻煩的是,一股陰損的血煞之氣和破碎的邪器殘力,如同跗骨之蛆,盤踞在他傷口和經脈之中,不斷侵蝕著所剩無幾的生機。
    必須先清除這些外來邪力,穩住傷勢,再圖恢複。
    柳清音不再猶豫,將林風扶起,讓他靠在自己懷中,以便更好地施為。這個姿勢讓她蒼白的臉上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但很快被凝重取代。她先取出最後僅剩的一顆“玉髓生肌丹”,小心地捏開林風的牙關,喂他服下。丹藥入口,化作溫潤藥力散開,護住心脈,滋養髒腑。
    接著,她雙手抵住林風後心,將自己體內殘存的、精純的太陰靈力,小心翼翼地渡入他體內。她的靈力清冷純淨,天生對陰邪之力有一定的克製與淨化作用。此刻,她將靈力控製得極其溫和、細密,如同涓涓清流,緩緩衝刷、包裹、消磨著那些盤踞的血煞邪力。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與靈力。柳清音自己也是傷疲交加,靈力近乎枯竭。每渡入一絲靈力,她都感覺自己的經脈傳來針紮般的刺痛,識海陣陣眩暈。但她咬著牙,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和對心劍法門的運用,保持靈力的穩定與精準。
    汗水,從她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尖不斷滲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林風的頸側,也滴在兩人身下的塵土中。她清冷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林風毫無血色的臉,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也分渡給他。
    時間在寂靜與煎熬中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柳清音渡入的靈力終於將林風體內最頑固的幾處血煞邪力消磨殆盡。她自己也到了極限,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前栽倒,額頭抵在林風沒有受傷的肩膀上,劇烈地喘息著,幾乎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她沒有讓自己昏迷過去,強撐著最後的清醒,從儲物袋中取出所有能用的療傷藥——止血散、生肌膏、續骨膏……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清理林風雙臂傷口上的焦黑汙物和碎骨渣,動作輕柔得仿佛在雕琢絕世珍寶。每一下擦拭,都讓她心頭刺痛。清冷的藥膏敷上猙獰的傷口,用幹淨的白布仔細包紮好。處理胸口背後的淤傷時,她不得不輕輕解開他殘破的衣襟,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溫熱的皮膚,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幾拍,臉頰發燙,但手上的動作卻依舊穩定而輕柔。
    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靠在岩壁上,看著被自己包紮得如同粽子般的林風,雖然傷勢依舊嚴重,但氣息總算比之前平穩了一絲,不再那麽奄奄一息。
    她稍微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勢也火辣辣地疼起來。左肩骨裂,右腿傷口還在滲血,內腑震蕩未平。她取出一些丹藥自己服下,又簡單處理了一下腿上的傷口,便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岩壁,閉目調息。但她不敢深層次入定,始終分出一縷心神,通過《兩儀護心訣》的鏈接,感應著林風的狀態,同時警惕著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
    小小的岩洞,陷入了死寂。隻有兩人微弱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裏輕輕回蕩。
    不知又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更久。柳清音在淺層調息中,忽然感覺到心念鏈接中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
    她猛地睜開眼,看向懷中的林風。
    隻見林風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眉頭緊緊蹙起,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幾不可聞的**。
    “林風?林風!”柳清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連忙輕聲呼喚,同時握住他唯一還算完好的左手手腕,將一絲溫和的靈力渡入探查。
    林風的眼皮掙紮著,終於緩緩睜開了一條縫。眼神起初是渙散而迷茫的,仿佛無法聚焦,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轉動,對上了柳清音滿是擔憂與血絲的眼眸。
    “……師……姐?”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風箱,幾乎輕不可聞。
    “是我!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別亂動!”柳清音驚喜交加,連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連忙按住他想要抬起的肩膀。
    劇烈的疼痛隨著意識的清醒潮水般湧來,林風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他轉動眼珠,看清了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毫無知覺的雙臂,又感受了一下體內空蕩蕩、到處都疼的狀況,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看來……這次……玩得有點大……”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柳清音又氣又心疼,眼圈忍不住紅了,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聲音卻帶著哽咽:“誰讓你那麽拚命!不要命了嗎!”
    林風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側臉上未幹的淚痕(也許是汗水?),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有愧疚,有溫暖,更有一種近乎酸楚的悸動。他動了動手指,輕輕勾了勾她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聲音依舊虛弱,但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不過……不拚命……我們可能……都出不來了。師姐……你沒事吧?”
    聽到他醒來第一件事竟是關心自己,柳清音心頭一顫,轉回頭,對上他雖虛弱卻依舊明亮、帶著關切的眼睛,所有責備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她輕輕搖頭,低聲道:“我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保存體力。”
    林風確實感覺極度疲憊,每一根骨頭都像散了架,尤其是雙臂,傳來陣陣鑽心的、麻木的痛楚。但他還是強撐著,目光在狹窄的岩洞中掃視一圈,又看向柳清音蒼白的臉和身上同樣染血的衣衫,心中了然。為了帶他逃出來,師姐必定也經曆了難以想象的苦戰。
    “這裏……安全嗎?”他問。
    “暫時安全。我堵住了入口,追兵的氣息暫時消失了。”柳清音回答,將水囊湊到他唇邊,“喝點水。”
    林風就著她的手,小口喝了幾口清水,幹澀的喉嚨才稍微舒服些。他靠著柳清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和柔軟,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血腥與冷梅幽香的氣息,心中異常安寧。劫後餘生,能與她這般安靜地待在一起,竟讓他覺得,受再重的傷也值得。
    “師姐……”他忽然低聲喚道。
    “嗯?”
    “謝謝你。”林風看著她,目光認真而溫柔,“又一次……救了我。”
    柳清音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中的情緒,隻是淡淡道:“你也救了我。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
    話雖如此,兩人心中卻都明白,這份生死與共、互相守護的情誼,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門之誼,深深烙印在彼此的生命裏。
    岩洞中再次安靜下來。但氣氛卻不再死寂,反而流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與默契。
    林風閉上眼,開始嚐試感應體內的狀況。糟糕得一塌糊塗。丹田混沌氣旋幾乎停滯,經脈斷的斷、傷的傷,靈力百不存一。雙臂更是重災區,若非柳清音及時處理並喂下了珍貴丹藥,恐怕已經徹底廢了。但他沒有絕望。《混沌訣》的功法特性在於包容與轉化,生機暗藏於死寂。他默默運轉起功法最基礎的周天,哪怕隻能引動一絲微弱的混沌之氣,開始緩慢而艱難地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身體。
    柳清音也繼續調息,同時分心守護。通過心念鏈接,她能感覺到林風體內那微弱卻頑強的生機正在一點點複蘇,這讓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時間在兩人安靜的療傷中緩緩流淌。洞外偶爾傳來極其遙遠的、沉悶的震動或隱約的怪嘯,提醒他們危險的臨近,但暫時並未波及此處。
    不知過了多久,林風再次睜開眼,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柳清音的側臉,忽然輕聲問道:“師姐,我們……破壞了那個血祭,那個‘聖種’會怎麽樣?”
    提到正事,柳清音也肅容道:“儀式被強行中斷,魂力失控,那所謂‘聖種’必然受到反噬,甚至可能孕育失敗。但幽冥殿謀劃已久,未必沒有後手。而且我們殺了他們的人,毀了關鍵法器,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寒冥淵,將消息帶回宗門。”
    林風點頭,眼中寒光一閃:“那個魂使,還有那些黑袍人……張狂師兄的仇,還沒算完。”
    “仇一定要報。”柳清音語氣冰冷,“但不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恢複實力,活著出去。你傷勢太重,至少需要數日靜養,才能勉強行動。”
    數日……林風心中一沉。在這危機四伏的敵方核心區域,停留數日,風險太大了。
    就在這時,柳清音忽然神色一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風也立刻屏住呼吸,凝神感應。
    透過岩縫和堵住的石塊,隱隱約約,有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在附近徘徊搜索!
    “……仔細找!魂使大人說了,那兩個人一定跑不遠,受了那麽重的傷,肯定藏在附近!”
    “這片區域岩縫很多,一個個查!”
    “血跡到這裏就斷了……肯定用了什麽手段遮掩……”
    是幽冥殿的追兵!他們果然沒有放棄,而且搜到了附近!
    柳清音和林風的心同時提了起來。柳清音的手悄然握住了身邊的霜華劍,眼神銳利如刀。林風也繃緊了身體,哪怕牽動傷口疼得冷汗直冒,也強行運轉起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混沌靈力,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就在他們藏身的這麵岩壁之外徘徊。
    “這裏有個縫,好像被石頭堵住了?”一個聲音疑惑道。
    “砸開看看!”另一個聲音果斷下令。
    “轟!”
    沉悶的撞擊聲在岩壁上響起,碎石簌簌落下。堵住入口的石頭被撼動了!
    柳清音緩緩站起身,將林風護在身後,霜華劍斜指地麵,劍身之上,清冷的月華再次開始凝聚。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冷靜得可怕。
    林風看著她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和無力感。他恨自己此刻的虛弱,恨自己不能與她並肩而戰,隻能成為她的拖累。
    “師姐……”他嘶啞著開口。
    柳清音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傳音道:“別動,保存體力。相信我。”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轟!轟!”
    外麵的撞擊一次比一次猛烈,堵洞的石頭已經開始鬆動、崩裂,刺目的骨燈光芒從縫隙中透了過來,映亮了柳清音決絕的側臉。
    最後一擊!
    “轟隆!”
    堵住入口的石頭終於被徹底轟開,刺目的綠光和兩道黑袍身影出現在洞口!
    “找到了!他們在……呃!”
    最先探入頭顱的黑袍人,話還未說完,迎接他的,是一道冰冷、迅疾、精準到極致的劍光!
    劍光如月下寒泉,悄無聲息,卻又帶著洞穿一切的鋒芒,直刺他因驚愕而微微張開的嘴巴——那是頭盔與麵罩連接處,唯一防禦薄弱的縫隙!
    “噗嗤!”
    劍尖透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