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礦道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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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匣子裏,水滴聲是唯一的時間刻度。
    嗒…嗒…嗒…
    每一聲都精準地滴在林逸殘存的意識上,冰冷而固執。黑暗濃稠如墨,卻成了他意念的磨刀石。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後背鞭傷灼燒,左臂撕裂處鈍痛,右手指骨碎裂的銳痛…這些痛楚被他強行轉化為體內那縷微弱熱流的導航圖。
    他閉著眼,在絕對的虛無中,一遍遍拆解、重組孫彪演練的煉體動作——沉腰、坐胯、力從地起。意念牽引著丹田處那絲比發梢還細的熱流,沿著臆想中的經脈軌跡艱難爬行。沒有電流刺激,這氣流如同死水,但他毫不放棄。每一次意念的流轉,都像在黑暗深淵裏刻下一道微不可見的求生刻痕。
    傷口在熱流笨拙的撫觸下,灼痛似乎被注入了一絲微涼的慰藉。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也如同退潮般緩慢消散。饑餓與幹渴啃噬著五髒六腑,他隻能靠舔舐石壁上冰冷的冷凝水珠維持,每一次吞咽都牽扯著喉嚨的傷處。
    礦洞外,孫彪抱著雙臂,冷硬的臉上眉頭緊鎖。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虛空中勾畫,模擬著記憶中林逸拳碎礦石時那股爆裂的軌跡和殘留的焦灼氣息。“頭兒,那石頭碎得…不對勁。不像是土行崩石勁的路數。倒像是…被雷劈過,又燒過。”他聲音低沉,帶著揮之不去的困惑,“電光…雷火…這他媽到底是什麽鬼功法?”
    “管他什麽功法!”趙閻王凶戾的獨眼掃過幽深的礦道,“等他從黑匣子裏爬出來,是龍也得給老子盤著!他身上那點鬼火得姓趙!”
    時間在黑暗與水滴聲中流逝。林逸對身體的掌控在緩慢恢複。意念的錘煉讓那縷熱流終於不再是一潭死水,它開始笨拙地回應引導,如同馴服了一匹野性未脫的劣馬。他能勉強挪動身體,避開身下最硌人的尖銳碎石,甚至嚐試著用左手極其緩慢地活動右臂的關節——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骨裂的刺痛和冷汗。
    外麵守衛換班的吆喝、鑰匙串的嘩啦聲、粗鄙的調笑…都成了他計算時間的依據。他屏息凝神,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受傷野獸,等待著那扇通往地獄更深處的鐵門開啟的契機。
    咣當!
    沉重的撞擊聲隔著厚實的岩石傳來,震得黑匣子頂部落下簌簌的灰塵。鐵門鉸鏈發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一線昏黃搖曳的光,如同燒紅的鐵釺,猛地刺破了林逸眼前永恒的黑暗!刺得他唯一能睜開的右眼瞬間湧出淚水。
    “媽的,臭死了!還沒爛透?”一個粗嘎、帶著濃重睡意和不滿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是守衛王癩子。他一手提著氣死風燈,一手嫌棄地捏著鼻子,隻將半個腦袋探進洞口,昏黃的光線在狹窄的空間裏掃蕩著,照亮飛舞的塵埃和地麵陳年的、深褐色的可疑汙漬。
    “趙頭兒吩咐了,看看死了沒!”另一個聲音在門外催促。
    機會!
    就在王癩子探頭、光線偏移的刹那!蜷縮在門側陰影裏的林逸,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彈射而起!身體撕裂般的劇痛被求生的意誌生生壓下!完好的左手快如閃電,五指如鉤,帶著積攢的全部力量、狠戾與決絕,狠狠抓向王癩子因捏鼻子而暴露的咽喉!
    “呃?!”王癩子渾濁的睡眼瞬間瞪圓,隻來得及發出半個驚愕的音節!
    哢嚓!
    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在狹窄的洞口炸開!是喉骨被瞬間捏碎的死亡之音!
    王癩子臉上的驚愕瞬間凝固,眼睛暴突,身體如同被抽掉脊梁的蛇,軟軟地向門內栽倒。他手中的氣死風燈脫手飛出!
    林逸左手順勢一抄,在燈盞即將落地摔碎的瞬間穩穩撈住!動作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昏黃的光圈在他沾滿血汙的臉上跳動,映出一雙冰冷如寒潭、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眸。
    “癩子?搞什麽名堂?”門外的守衛不耐煩地探頭進來。
    迎接他的,是驟然放大的、燃燒著油脂火焰的燈座底部!帶著林逸全身擰轉爆發的力量,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在他的麵門中央!
    噗!
    鼻梁骨粉碎的悶響!守衛連哼都沒哼一聲,滿臉開花,鮮血混合著油脂飛濺,仰麵就倒!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隻有燈油滴落在地的輕微“滋啦”聲,以及兩具軀體倒地的沉悶聲響。
    林逸劇烈喘息著,胸口如同破舊的風箱。強行動用傷臂帶來的劇痛幾乎讓他再次暈厥。他不敢停留,迅速剝下王癩子身上那件相對還算完整的皮甲外套,胡亂套在自己襤褸的血衣外,勉強遮住最顯眼的傷痕。又抓起守衛掉落的、刀身帶著幾個豁口的直刀。
    他吹熄了氣死風燈,礦道瞬間重歸黑暗。
    “時空之瞳!”
    心中默念,撕裂般的劇痛再次從雙目炸開!灰白的霧氣瞬間覆蓋視野。礦道不再是絕對的黑暗,而是呈現出模糊的、由深淺不一灰色線條勾勒的迷宮。冰冷的岩石是深灰,流動的空氣是淺灰,遠處礦脈深處蘊含的微弱能量,如同蜿蜒流淌的、極其黯淡的土黃色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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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刺眼的是那些代表生命和威脅的紅色光點——那是巡邏守衛的位置!最近的兩個深紅光點就在幾十步外的岔路口晃動,似乎被剛才微弱的動靜驚動,正遲疑地向這邊靠近!
    林逸毫不猶豫,像一道融入岩石的影子,朝著灰白視野中守衛最少、礦脈光帶指示通往地表的方位,無聲地潛行而去。他每一步都踏在記憶中最穩固的凸起或凹陷處,避開鬆動的碎石,呼吸壓得極低。皮甲上濃重的汗臭和血腥味成了他此刻最好的偽裝。
    “不對勁…”岔路口,一個守衛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眉頭緊鎖,“癩子那邊…太安靜了。”
    “媽的,那兩個懶貨,指不定躲哪兒打盹去了!”另一個守衛啐了一口,提著燈就要往黑匣子方向走,“過去瞅瞅!趙頭兒知道了,有他們好果子吃!”
    昏黃的光柱刺破黑暗,掃向幽深的礦道。光影晃動,如同不安的脈搏。
    灰白視野中,那兩個深紅光點開始移動,正朝著他剛剛逃離的方向!林逸心髒一緊,身體瞬間貼緊身側一處向內凹陷的冰冷岩壁,如同壁虎。他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仿佛停滯。
    守衛的腳步聲和燈光越來越近。靴底踩碎石屑的聲響就在耳邊。昏黃的光斑掃過林逸藏身的凹壁上方,幾粒碎石被震落,擦著他的鼻尖滾落在地。
    “咦?”提著燈的守衛似乎察覺到什麽,光柱猛地向下壓來!
    刺眼的光線瞬間吞噬了林逸藏身的角落,他沾滿石粉和血汙的側臉即將暴露無遺!
    千鈞一發!
    “老劉!快看這邊!”另一個守衛突然在幾步外驚叫起來,聲音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
    光柱猛地一頓,隨即調轉方向。
    “媽的,鬼叫什麽!”提燈守衛罵罵咧咧,注意力被同伴吸引過去。
    “嘿嘿,發財了!”驚叫的守衛蹲在地上,從一堆礦石廢渣裏扒拉出一小塊鴿子蛋大小、閃爍著微弱銀光的石頭,“是‘星紋砂’!雖然小點,夠換幾頓好酒了!”
    提燈守衛的注意力瞬間被那點銀光勾走,罵聲變成了好奇的詢問:“哪呢哪呢?我看看!”
    兩個腦袋湊到了一起,昏黃的光線聚焦在那點微不足道的銀光上,貪婪的討論聲在礦道裏嗡嗡作響。
    凹壁的陰影裏,林逸如同石雕般緊貼著冰冷岩壁,冷汗浸透了內衫。剛才光柱掃過的瞬間,死亡的氣息幾乎凍結了他的血液。他不敢有絲毫動作,直到那兩個深紅光點勾肩搭背、興高采烈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遠,腳步聲漸漸消失。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灰白視野中,前方礦道結構逐漸向上傾斜,遠處,一絲極其微弱、卻代表著自由與生機的、來自外部世界的朦朧灰白光暈,如同黑暗盡頭的燈塔,隱隱約約透了出來!
    出口!就在前方!
    林逸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融入礦道的陰影,朝著那線微光,如同撲火的飛蛾,加速潛行。
    沉重的鐵門半開著,如同巨獸打盹時咧開的嘴角。門內是吞噬生命的黑暗礦坑,門外是流淌著稀薄月光的狹窄山穀口。
    兩個守衛抱著胳膊靠在冰冷的門框上,百無聊賴地跺著腳取暖。嘴裏哈出的白氣在清冷的月光下迅速消散。
    “媽的,這鬼天氣,凍死老子了。”高個守衛啐了一口,縮了縮脖子,“換班的死哪兒去了?”
    “快了快了,再忍忍。”矮胖守衛搓著手,眼神四處亂瞟,透著股狡黠,“誒,聽說‘醉仙樓’新來了個唱小曲兒的,那嗓子…嘖嘖,跟百靈鳥似的…”
    “得了吧,就你那點餉錢,喝杯劣酒還差不多!”高個守衛嗤笑,目光不經意地掃向門內幽深的礦道陰影,似乎看到什麽模糊的東西動了一下。他眯起眼,剛想細看——
    “嗯?”矮胖守衛突然警覺地挺直了背,鼻子像獵犬般翕動了幾下,臉上那點猥瑣瞬間被狐疑取代,“什麽味兒?一股子…血腥氣?還有…癩子那件臭皮甲的餿味?”
    兩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猛地聚焦在礦道深處那片搖曳的陰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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