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書房送湯,意外撞見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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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的石板路還帶著夜露的寒氣,陸清漪踩著斑駁的樹影往書房走,手裏攥著的帕子都被手心的汗浸得發潮。進了書房院子,李衛早已候在廊下,見了她隻淡淡點頭:“四爺已經在裏頭了,進去吧,手腳輕著點。”
陸清漪應了聲“是”,掀門簾時特意放慢了動作,生怕弄出半點聲響。書房裏燭火還沒熄,胤禛坐在書桌後批閱奏折,狼毫劃過宣紙的“沙沙”聲,在這清晨的寂靜裏格外清晰。她不敢多看,垂著頭快步走到角落的小幾旁,給桌上的冷茶續上熱水,又悄悄把散落的筆墨歸置整齊,全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一整天,她就守在書房角落的小凳上,像個隱形人似的。胤禛看書,她便默默研墨;胤禛歇筆,她便及時遞上熱茶;李衛進來回話,她就立刻起身退到門外候著,等裏頭說完了再進去收拾。不敢多問,不敢多看,更不敢多嘴,完全照著之前打定的主意,做個安分守己的伺候人。
日頭漸漸西斜,窗外的天色從明亮變成昏黃,書房裏的燭火又被點亮了。陸清漪估摸著該到飯點了,正琢磨著要不要請示一聲,李衛從外麵進來,對她使了個眼色:“你先回去歇著,晚點廚房會備夜宵,到時候你再過來送一趟。”
陸清漪如蒙大赦,躬身行禮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走出書房院子,晚風一吹,她才發覺後背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得發僵——這一天的伺候,比應對張嬤嬤的算計還要累,神經時時刻刻都繃著,生怕哪點做得不對,惹了四爺不快,或是撞破了不該看的機密。
回到西跨院,春桃早已備好熱水,見她回來連忙迎上來:“小姐,可算回來了!怎麽樣?今天沒出什麽岔子吧?”
“沒事,就端端茶、研研墨,沒什麽難的。”陸清漪脫了外衣,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發酸的腰,“晚點還要去送夜宵,你幫我留意著點時辰,別錯過了。”
春桃連忙點頭,又給她盛了碗熱粥:“小姐快趁熱吃點,墊墊肚子。晚上去書房,可得更小心點,聽說四爺晚上常留大臣議事,那些都是朝廷的機密,咱們可萬萬碰不得。”
陸清漪喝著粥,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晚上送夜宵,若是撞見四爺和人議事,可就糟了。她打定主意,到時候放下東西就走,絕不逗留片刻。
挨到戌時,院門外傳來了廚房王嬸的聲音:“陸姑娘,夜宵備好了,勞煩你送一趟書房。”
春桃趕緊跑去開門,接過王嬸手裏的食盒。食盒裏裝著一碗銀耳蓮子羹,還有兩碟精致的點心,都是溫熱的。“辛苦王嬸了。”陸清漪起身,接過食盒,又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夜裏天涼,風一吹就透心涼。
“小姐,路上慢著點,別摔了。”春桃送到門口,眼神裏滿是擔憂,“送完就趕緊回來,別在那兒多待。”
“我知道了。”陸清漪應著,轉身往書房走去。
夜裏的四爺府格外安靜,隻有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偶爾從遠處傳來,還有廊下燈籠被風吹得“嘩啦”作響。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陸清漪端著食盒,腳步放得極輕,心裏暗暗祈禱:千萬別撞見四爺議事,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很快就到了書房門口。她停下腳步,先側耳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隻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卻聽不清具體內容。她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敲了敲門:“四爺,奴婢給您送夜宵來了。”
裏麵的說話聲瞬間停了,卻沒人應聲。
陸清漪心裏咯噔一下,又敲了敲門,聲音提高了些許:“四爺,是奴婢陸清漪,送夜宵來了。”
還是沒人應答。她猶豫了,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進去吧,怕打擾四爺辦事;不進去吧,夜宵放涼了就不好了,而且李衛特意吩咐過,讓她務必送到。
琢磨了片刻,她想著或許是四爺和人議事太投入,沒聽見敲門聲。她輕輕推了推房門,沒想到門竟然沒鎖,“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就是這一條縫,讓她瞬間僵在了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書房裏,胤禛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李衛站在他身側,而另一邊,還站著一個身著勁裝、麵容剛毅的男子。那男子她見過一次,是四爺的心腹年羹堯,聽說常年在外帶兵,極少回府。此刻三人圍在一起,神色都格外嚴肅,桌上還放著幾張紙,看樣子像是地圖。
更讓她心驚的是,她隱約聽到年羹堯正壓低聲音說著:“……托合碩最近在京中頻頻活動,聯係了不少太子黨的舊部,怕是要替太子試探咱們的底細。依屬下之見,咱們得提前做好準備,不能被動挨打。”
太子黨!托合碩!
這幾個字眼像驚雷一樣,在她腦海裏炸開。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撞見這麽機密的事!四爺和年羹堯、李衛,竟然在密謀應對太子黨的異動!
陸清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裏的食盒差點掉在地上。她下意識地想後退,想立刻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撞破了四爺的核心機密,她就算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可就在她的腳剛往後挪了半步,還沒來得及轉身的時候,胸口的玉佩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
那疼痛來得又急又猛,像是有一團火在胸口燃燒,燙得她差點叫出聲來。和白天試探時那種淡淡的暖意、靠近柳氏院子時的急促熱意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帶著強烈警示意味的灼痛,仿佛在拚命提醒她:危險!極度危險!
陸清漪猛地反應過來——玉佩預警了!而且是最強烈的預警!這說明,附近有足以威脅到她,甚至威脅到四爺等人生命安全的危險!
有人偷聽!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看到胤禛和年羹堯、李衛也察覺到了不對,三人同時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門口。胤禛的眼神裏滿是震怒和冰冷,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撞破了他們的密謀。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陸清漪能看到胤禛眼裏的殺意,能看到年羹堯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還有胸口玉佩越來越烈的灼痛。
逃!這是她第一個念頭。可她立刻又否定了——她現在逃出去,不僅會被年羹堯立刻抓住,而且外麵還有偷聽的人,她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急中生智,顧不上多想,猛地衝了進去,一把抓住胤禛的胳膊,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切地說道:“四爺,快躲起來!有人偷聽!”
胤禛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他沒想到,這個平日裏膽小懦弱、連抬頭看他都不敢的女子,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舉動,敢主動抓他的胳膊,還說出這樣的話。
但他畢竟是經曆過風浪的人,瞬間就從錯愕中反應過來。陸清漪的神色不是偽裝的,那是一種極致的緊張和恐懼,而且她胸口的玉佩,他以前似乎見過一次,知道那是個稀罕物件。結合她此刻的反應,他立刻判斷出,事情絕不簡單。
年羹堯和李衛也愣住了,他們正想上前抓住這個闖進來的女子,卻被胤禛一個眼神製止了。
陸清漪見胤禛沒動,急得不行,胸口的灼痛越來越烈,她能感覺到,那個偷聽的人,離這裏越來越近了!她用力拉了拉胤禛的胳膊,朝著書房內側的屏風指了指:“快!躲到屏風後麵!”
那屏風是用紫檀木做的,上麵雕刻著山水圖案,厚重寬大,足夠遮擋幾個人。胤禛沒再猶豫,順著她的力道,快步朝著屏風走去。李衛和年羹堯也立刻反應過來,緊隨其後。
陸清漪拉著胤禛躲到屏風後麵,剛鬆開手,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正踮著腳,小心翼翼地靠近書房門口。那腳步聲很輕,若不是此刻書房裏一片寂靜,根本就聽不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胸口的玉佩依舊灼痛難忍,提醒著她危險就在門外。她悄悄從屏風的縫隙裏往外看,隻見一道黑影正貼著門框,探頭探腦地往書房裏張望,身形瘦小,動作卻極為敏捷。
屏風後麵,胤禛、年羹堯和李衛也屏住了呼吸。年羹堯的手依舊按在佩刀上,眼神冰冷地盯著那道黑影,隻等胤禛一個手勢,就立刻衝出去將人拿下。李衛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以防還有其他的同夥。
陸清漪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裏。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送個夜宵,竟然會卷入這麽凶險的境地。不僅撞破了四爺的機密,還遇到了太子黨的眼線偷聽。若是今天處理不好,她和四爺等人,都可能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胤禛,隻見他神色平靜,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盯著那道黑影,沒有絲毫慌亂。那沉穩的氣場,讓她原本狂跳的心,竟然稍微安定了一些。
黑影在門口張望了片刻,似乎沒察覺到書房裏的異樣,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幾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他大概是以為書房裏的人還在專心議事,沒發現他的存在。
就在他走到書桌旁,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地圖時,胤禛突然低喝一聲:“拿下!”
話音剛落,年羹堯像一道閃電一樣,從屏風後竄了出去,動作快如鬼魅。那黑影反應也極快,察覺到不對,轉身就想跑。可他哪裏是年羹堯的對手,還沒跑出兩步,就被年羹堯一腳踹在膝蓋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哎喲!”黑影痛呼一聲,剛想掙紮,就被年羹堯死死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李衛也立刻上前,點亮了書房裏的另外幾盞燭火。瞬間,整個書房被照得亮如白晝,那黑影的麵容也清晰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廝,穿著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臉上滿是驚恐和慌亂,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門口,像是在尋找逃跑的機會。
“你是誰的人?竟敢潛入四爺書房偷聽!”李衛厲聲喝問,眼神裏滿是威嚴。
小廝咬著牙,不肯說話,隻是拚命掙紮。年羹堯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隻聽“哢嚓”一聲,像是骨頭要裂開的聲音,小廝立刻痛得慘叫起來:“別……別動手!我說!我說!”
陸清漪躲在屏風後,聽到外麵的動靜,心裏稍微鬆了口氣。胸口的玉佩,灼痛也漸漸減輕了一些,恢複了之前那種急促的熱意,說明危險已經暫時解除,但還沒完全消失。
她悄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鎮定了不少。她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小廝,又看向胤禛,心裏充滿了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會換來四爺怎樣的處置。是會因為她撞破了機密而殺她滅口,還是會因為她提醒了危險而饒過她?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複雜難辨。有驚訝,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如此危急的時刻,竟然能保持冷靜,還能急中生智提醒他躲起來,甚至敢主動拉他的胳膊。
“你怎麽知道有人偷聽?”胤禛的聲音打破了書房裏的寂靜,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你剛才在門口,聽到了多少?”
這個問題,像一把利劍,瞬間懸在了陸清漪的頭頂。她知道,這個問題回答不好,就是死路一條。她不能說出玉佩的秘密,那是她最後的底牌。她必須想一個合理的借口,既能蒙混過關,又不會引起四爺的懷疑。
她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惶恐:“回四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有人偷聽。隻是剛才在門口,奴婢耳朵尖,聽到了外麵有極輕的腳步聲,不像是府裏巡夜侍衛的腳步,倒像是有人在偷偷摸摸地靠近。奴婢一時害怕,又怕打擾四爺議事,就……就想讓四爺先躲起來。”
她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至於裏麵的話,奴婢真的沒聽到多少。隻剛推開門,就被嚇得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滿心想的都是趕緊逃離,根本沒聽清各位爺在說什麽。若不是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奴婢怕是早就跑了。”
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既解釋了自己為何會提醒有人偷聽(耳朵尖聽到腳步聲),又撇清了自己沒聽到機密(嚇得懵了,沒聽清),還符合她平日裏膽小懦弱的形象。
胤禛盯著她看了許久,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陸清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後背又開始冒冷汗,胸口的玉佩也微微發熱,像是在為她緊張。
書房裏的氣氛格外凝重,李衛和年羹堯也都看著她,等著四爺的判斷。被按在地上的小廝,也停止了掙紮,偷偷抬眼打量著她,眼神裏滿是疑惑。
過了很久,胤禛才緩緩開口,語氣裏聽不出喜怒:“是嗎?你的耳朵,倒是挺靈。”
陸清漪心裏一緊,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她不敢抬頭,隻能死死地盯著地麵,低聲說道:“回四爺,隻是運氣好,恰好聽到了而已。”
胤禛沒再追問,轉頭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小廝,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李衛,把他帶下去,好好審訊!我要知道,他是誰派來的,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是!”李衛應聲,示意兩個聞聲趕來的侍衛,將小廝拖了下去。小廝一邊被拖走,一邊還在哭喊:“四爺饒命!我是被冤枉的!我隻是路過而已!”
聲音漸漸遠去,書房裏又恢複了寂靜。隻剩下胤禛、年羹堯和陸清漪三人。
年羹堯看向胤禛,抱拳道:“四爺,今日之事,多虧了陸姑娘提醒,否則咱們的計劃,怕是要被太子黨的人知曉了。”
胤禛點了點頭,沒說話,目光依舊落在陸清漪身上。陸清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知道,自己雖然暫時蒙混過關了,但四爺心裏,肯定對她產生了更深的懷疑。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這個被抓住的小廝,正是托合碩派來的眼線。這次的審訊,將會牽扯出更多太子黨的陰謀,也會讓胤禛對她的態度,發生徹底的改變。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陸清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胤禛,躬身行禮:“四爺,夜宵已經送到,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胤禛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你留下。等李衛審訊有了結果,本王還有話要問你。”
陸清漪心裏咯噔一下,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知道,自己這是暫時走不了了。她隻能恭敬地應道:“是,奴婢遵命。”
她站在原地,不敢動彈,隻能默默祈禱李衛的審訊能順利一些,也祈禱自己能平安度過這次危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