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丞相的殺機!來自南方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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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府,奉天殿。
    殿內的空氣沉重,凝滯,帶著一絲火藥燃盡後的辛辣氣息。
    一百支嶄新的“燕雲二型神機銃”在金磚地麵上整齊列開。
    銃身通體幽暗,那種深邃的鋼色在殿頂投下的光影裏,反射著冰冷而危險的芒。
    它們是沉默的鋼鐵凶獸。
    朱元璋走下龍椅,寬大的龍袍拖曳在地,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他一步步走近,文武百官的呼吸都隨著他的腳步而屏住。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細微的顫抖,撫上了那冰涼堅硬的銃身。
    那觸感,堅實,沉重,充滿了力量。
    他撫摸著它,如同撫摸一件傳世的玉器,又如同撫摸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版圖。
    就在半個時辰前,宮廷演武場上。
    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這支神機銃,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雷鳴。
    三百步外,三層疊放的精鍛鐵甲,被一顆小小的鉛丸,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一個猙獰的破口。
    那一瞬間,所有武將的眼神都變了。
    那是渴望,是震撼,是看到了戰爭形態被徹底顛覆的駭然。
    “神威!神威啊!”
    朱元璋終於開口,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亢奮,每一個字都透著君臨天下的暢快。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掃視全場,龍顏之上,是登基以來,最為酣暢淋漓的喜悅。
    大明,有了此等神器,何懼北元殘餘!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從北平歸來的欽差身上。
    “高申!”
    朱元璋的聲音洪亮,震得大殿嗡嗡作響。
    “你此番北上,為咱帶回此等神兵,功勞甚偉!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禦座之下,高申卻未曾露出半點喜色。
    他僵直地跪在那裏,聽到皇帝的問話,整個身體反而劇烈地一顫。
    下一刻,他猛地向前一個俯衝,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磚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
    “陛下!”
    高申的聲音不再是北平燕王府時的尖利,而是充滿了一種悲愴與沉痛,仿佛承受著天大的委屈與驚懼。
    “臣……有罪!”
    “臣在北平,還發現了燕王殿下……大逆不道之舉!”
    “嗡——”
    朱元璋腦中一聲轟鳴,那滿腔的喜悅與豪情,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僵在了臉上。
    整個奉天殿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申的身上。
    高申顫抖著,從袖中緩緩掏出那張被他視作最終殺器的紙券。
    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那單薄的紙,此刻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他發起了,自己賭上一切的致命彈劾!
    “陛下!請看此物!”
    “此物,在北平名為‘工分券’!”
    高申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句句見血!
    “燕王朱棣,在北平府,以此券替代朝廷寶鈔,公然流通市麵,行貨幣之權!此乃‘私鑄龍幣’,其罪一也!”
    話音未落,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嘶吼!
    “北平城外那二十萬流民,被他盡數收編,名為‘建設兵團’!陛下!那不是流民,是兵!是隻聽他燕王一人號令,日夜操練的私兵!此乃‘私練精兵’,其罪二也!”
    兩罪並出,朝堂之上已是一片死寂。
    徐達的臉色鐵青,拳頭在袖中攥得骨節發白。
    然而,高申的殺招,還未結束。
    “陛下!”他聲淚俱下,整個人都匍匐在地,
    “他以神糧、神仙居等小恩小惠,收買北平軍民之心!
    偽造萬民感戴之假象,炮製出那份所謂的‘萬民血書’,挾民意以令朝廷,逼迫戶部!此乃‘收買人心,蠱惑黎民’,其罪三也!”
    高申抬起頭,滿臉淚痕,眼中卻閃爍著瘋狂的、狠毒的光。
    他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三罪並舉!”
    “燕王殿下陽奉陰違,名為賑災,實為割據!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
    “請陛下聖裁!!”
    最後四個字,如同雷霆滾過大殿,震得每個人耳膜刺痛。
    “請陛下聖裁!”
    一聲巨響,中書省左丞相胡惟庸,率領他身後那黑壓壓的一片黨羽,盡數跪倒在地。
    他們異口同聲,聲音匯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洪流。
    “燕王圖謀不軌,其心可誅!”
    “請陛下明斷!!”
    “一派胡言!”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炸響,徐達再也按捺不住。
    這位大明軍神猛地跨出隊列,須發戟張,一雙虎目死死盯著高申,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高申!你這個顛倒黑白、構陷忠良的無恥之徒!”
    徐達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高申的鼻子怒斥,
    “當初若不是胡惟庸送去五十萬貫廢紙寶鈔,意圖攪爛北平,燕王何至於行此無奈之舉?!”
    “‘工分券’是為穩定人心!‘建設兵團’是為開荒種地!‘萬民血書’是百姓活命之後的感恩戴德!”
    “樁樁件件,皆是活民無數的救災之策!到了你這奸賊口中,如何就成了謀逆!”
    “國公爺此言差矣。”
    一個冰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徐達的怒吼。
    胡惟庸緩緩抬起頭,那張永遠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表情。
    “若真是救災,為何要加蓋‘燕王府印’?”
    “若真是為朝廷分憂,為何要讓那北平百姓,隻知有燕王,不知有陛下?!”
    這一問,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問題的核心。
    朝堂之上,胡黨與軍方勳貴兩派勢力,在這一刻,徹底撕破了臉皮。
    一方痛斥燕王野心,一方怒罵奸臣構陷。
    剩餘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蟬,一個個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自己的官袍裏,生怕被卷入這恐怖的漩渦。
    所有的爭吵,所有的怒罵,所有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到了一個地方。
    龍椅之上。
    那唯一能裁決這一切的人。
    朱元璋。
    他沒有說話。
    他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殿裏安靜下來。
    針落可聞。
    他緩緩地,彎下腰,一手拿起了那支冰冷的神機銃。
    銃身沉重,鋼鐵的質感傳遞到掌心,那是一種能橫掃天下,讓大明江山永固的絕對力量。
    然後,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拈起了那張輕飄飄的“工分券”。
    紙張單薄,上麵的朱紅印記刺眼奪目。
    它很輕,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可它又很重,重得足以動搖他皇權的根基。
    一邊,是能讓大明所向無敵的“國之利器”。
    另一邊,是能讓皇權分崩離析的“不臣之心”。
    而這兩樣東西,都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都出自他那個,一向最讓他放心,也最讓他看不透的四兒子,朱棣。
    朱元璋的目光,在那支銃和那張紙之間來回移動。
    他的眼神,第一次,對自己親手調教出的兒子,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以及……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