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相比拚:微表情分析首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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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半仙的手拍得不重,但茶館的門簾應聲而開,走出來一個中年漢子。
    這人四十來歲模樣,穿著身半舊的褐色短褂,褲腿上沾著泥點,臉膛黝黑,手上布滿老繭——標準的莊稼漢長相。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別扭,左腳好像不敢用力,一瘸一拐地挪到街心。
    “這位是……”張半仙站起身,臉上恢複了那種“仙風道骨”的鎮定,“鎮上李家莊的李大牛。李大牛,你把事兒跟大夥兒說說。”
    李大牛搓著手,眼神有些飄忽。他清了清嗓子,聲音粗啞:“那個……我、我今兒早來鎮上賣菜,錢袋子讓人摸走了!裏頭有三百文錢,是給我娘抓藥的錢!”
    他說完,眼圈紅了,還真擠出兩滴眼淚:“娘還在炕上躺著呢……這可咋辦啊……”
    圍觀的人群裏響起同情的歎息。
    “三百文!不少錢呢!”
    “李大牛我知道,孝子,他娘癱了三年了。”
    “哪個天殺的,連抓藥錢都偷!”
    張半仙捋著胡子,對林逸說:“林小友,這一場,看相斷事。你我各給這位李大牛相麵、斷事,看誰能說準他丟錢的經過,幫他找回錢袋——或者至少指出賊人去向。”
    他頓了頓,補充道:“既然是看相,自然不能碰觸人家,也不能問太多——相麵相麵,看的就是這張臉。”
    這話把林逸的路堵死了。不能碰,不能問,光靠“看”,對傳統相術有利。張半仙顯然想扳回一城。
    林逸沒說話,隻是盯著李大牛看。
    係統界麵早已啟動,淡藍色的掃描光束籠罩住李大牛全身:
    【目標:李大牛(疑似化名)】
    【衣著分析:褐色短褂為廉價棉布,但磨損均勻,無近期田間勞作的汗漬泥汙】
    【褲腿泥點:分布位置異常,集中在膝蓋以下正麵,非正常勞作沾染形態】
    【手部細節:老繭位置集中於虎口與掌心,符合長期持握工具特征,但指甲縫異常幹淨】
    【步態分析:左腿跛行,但受力時肌肉無代償性緊張,疑似偽裝】
    【情緒狀態檢測:表層焦慮,底層放鬆,微表情存在矛盾】
    一條條數據滾動。林逸目光停留在李大牛臉上。
    此刻李大牛正苦著臉,眉毛耷拉,嘴角下垂,一副愁苦相。但林逸注意到,當他說到“錢袋子讓人摸走了”時,上嘴唇有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可察的上提動作,持續時間大約……0.3秒。
    這個微表情,林逸前世在心理學書籍裏見過——抑製笑容的表現。
    人在說假話時,有時會因“成功欺騙”而產生短暫愉悅,但又必須壓製,導致嘴角肌肉出現不協調的微動。
    “有意思。”林逸心裏想。
    張半仙已經開始了。他繞著李大牛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詞:“額寬而平,主早年勞碌;眉疏而淡,兄弟緣薄;鼻頭圓潤,本是有福之相,但鼻翼兩側隱現青筋,主近期破財……”
    一套標準說辭,聽著像模像樣。李大牛配合地點頭,唉聲歎氣。
    張半仙最後站定,掐指算了算:“丟錢之時,應在辰巳之交。賊人往東南方向去了,年紀不大,穿青衣,左頰或有痣。錢袋……怕是難尋了。”
    李大牛適時地“哎喲”一聲,捶胸頓足:“東南?那可咋找啊!我娘還等著藥呢!”
    圍觀人群紛紛歎氣,看向張半仙的眼神多了幾分信服——至少說得有鼻子有眼。
    輪到林逸了。
    他走到李大牛麵前,距離三步站定,不說話,就那麽看著。
    李大牛被他看得發毛,眼神開始躲閃:“這、這位先生……”
    “李大牛。”林逸開口,“你說錢袋是今早丟的?”
    “是、是啊!”
    “在哪兒丟的?”
    “就、就在西街菜市!”
    “當時菜市人多嗎?”
    “多!擠得很!”
    林逸點點頭,突然換了個問題:“你今早吃的什麽?”
    李大牛一愣,下意識答:“粥……粥和鹹菜。”
    “鹹菜是蘿卜還是芥菜?”
    “蘿、蘿卜……”
    “粥稠還是稀?”
    “稠……不是,稀!稀粥!”
    李大牛額頭開始冒汗。他沒想到林逸會問這些無關的問題。
    林逸繼續:“你娘病多久了?”
    “三、三年……”
    “平時誰照顧?”
    “我、我媳婦……”
    “你媳婦今天陪你一起來鎮上了嗎?”
    “沒、沒……”
    林逸突然提高聲音:“那你褲腿上沾的胭脂粉,是哪兒來的?”
    全場一靜。
    李大牛低頭看自己褲腿——褐色褲子上,靠近膝蓋的位置,確實沾著幾點淡淡的、桃紅色的粉末。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這……”他慌了,“可能是……可能是街上人擠人蹭的……”
    “胭脂粉蹭在膝蓋正麵?”林逸笑了,“哪位大姑娘小媳婦的胭脂,會蹭到你這個位置?”
    圍觀人群裏有人笑出聲。
    李大牛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林逸步步緊逼:“你說你今早來賣菜,但我看你鞋底幹淨,隻有街上的浮土,沒有菜市場的泥濘。你說錢袋被偷時菜市人多,但你現在站在這兒,身上沒有半點菜葉味、魚腥味——連汗味都淡得很。李大牛,你今早真的去菜市了?”
    “我、我當然去了!”李大牛聲音開始抖。
    “好。”林逸點頭,“那你告訴我,你說‘錢袋子讓人摸走了’的時候,為什麽要笑?”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
    李大牛整個人僵住:“我、我沒笑!”
    “你笑了。”林逸語氣平靜,“雖然隻笑了0.3秒,嘴角上翹的幅度不超過兩毫米,但確實笑了。人在說真正痛苦的事時,不會笑——除非這件事本身是假的。”
    他往前一步,盯著李大牛的眼睛:“你根本就沒丟錢袋,對不對?”
    “我……我……”李大牛後退一步,撞到桌子。
    張半仙猛地站起:“林逸!你莫要血口噴人!”
    林逸不理他,繼續對李大牛說:“你走路左腿跛,但剛才後退時,左腿本能發力,毫無滯澀——你是裝的。你手上老繭是真的,但指甲縫太幹淨,不像剛幹過農活。最重要的是……”
    他指了指李大牛的衣領:“你裏麵那件中衣的領口,繡著暗紋,布料是細棉。一個需要賣菜給娘抓藥的孝子,會穿這麽講究的中衣?”
    眾人目光齊刷刷投向李大牛衣領。果然,褐色短褂的領口翻開一角,露出裏麵月白色的中衣,領口確實有精致的暗紋繡花。
    這絕不是普通農戶會穿的東西。
    李大牛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林逸轉身,看向張半仙:“張老先生,這位‘李大牛’,是您請來的吧?”
    張半仙臉色鐵青:“胡、胡說!”
    “是不是胡說,問他就知道了。”林逸蹲下身,看著渾身發抖的李大牛,“說吧,張半仙給你多少錢,讓你來演這出戲?”
    李大牛嘴唇哆嗦,眼神在張半仙和林逸之間來回。
    張半仙厲聲道:“李大牛!你可想清楚了!”
    這是威脅。
    但李大牛已經被逼到牆角。他看看周圍——上百雙眼睛盯著他,有好奇,有鄙夷,有憤怒。他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我、我說……”他哭喪著臉,“是張半仙……他給我十文錢,讓我假裝丟錢袋……說事成後再給十文……”
    全場嘩然。
    “真是托兒!”
    “張半仙找人做局!”
    “呸!虧我還信他!”
    張半仙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大牛:“你、你血口噴人!老朽根本不認識你!”
    李大牛從懷裏掏出十文錢,銅板“叮叮當當”掉在地上:“錢還在這兒!張半仙,這錢我不要了!你這事兒太缺德了!”
    證據確鑿。
    張半仙的臉從紅轉白,又從白轉青。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就往茶館裏走。
    “張老先生,”林逸在他身後說,“第二場,算我贏嗎?”
    張半仙腳步一頓,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顫抖。半晌,他咬牙道:“……你贏了。”
    說完,他幾乎是逃進了茶館,門簾重重落下。
    街心一片死寂,隨後爆發出巨大的喧嘩。
    “贏了!林書生又贏了!”
    “兩場全勝!第三場不用比了!”
    “張半仙居然找人做托兒!真不要臉!”
    “林書生這才是真本事!看麵相就能看出是假的!”
    李大牛從地上爬起來,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跑了,連那十文錢都沒撿。
    狗蛋衝過來,興奮得小臉通紅:“林叔!你太厲害了!你怎麽知道他褲腿上有胭脂粉?”
    林逸笑了笑:“猜的。”
    其實是係統掃描發現的——那幾點桃紅色粉末的化學成分與市售廉價胭脂匹配度達89%。但這話不能說。
    茶館掌櫃走出來,撿起地上的十文錢,猶豫了一下,遞給林逸:“林先生,這錢……”
    “您留著吧。”林逸擺擺手,“今天打擾您生意了。”
    “不打擾不打擾!”掌櫃連連擺手,臉上堆笑,“今天這場比試,夠咱鎮上人說半年的!往後您常來,茶水我請!”
    圍觀人群還沒散,不少人圍上來。
    “林先生,幫我看看麵相唄?”
    “林先生,我家最近老丟東西……”
    “林先生……”
    林逸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各位街坊,今天比試到此為止。我這兒還是老規矩——‘不準不要錢,但基本都準’。有事要問的,排隊慢慢說。”
    他重新坐回攤子後的石頭上。
    招牌在陽光下,“林氏天機推演”那幾個字,好像比剛才更亮了些。
    一個上午,林逸接了七八樁事。有問婚姻的,有問財運的,有找失物的。他都靠著係統輔助和一點推理,答得八九不離十。到晌午收攤時,懷裏揣了五十多文錢。
    狗蛋數著銅板,眼睛發亮:“林叔,咱發財了!”
    “離發財還遠。”林逸收拾招牌,“但至少……三天內還上李掌櫃的債,有希望了。”
    他扛起招牌往回走。街上的人見到他,眼神都變了——不再是看“那個窮書生”的憐憫或輕視,而是帶著好奇、敬畏,甚至一點討好的笑。
    路過茶館時,林逸瞥見二樓窗戶後有個身影——張半仙站在那兒,正看著他。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張半仙的眼神複雜,有怨恨,有不甘,但似乎……還有一絲別的什麽。
    林逸衝他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回到破屋,林逸把錢倒出來數了數:加上之前的,總共八十七文。離一兩二錢銀子(約合一千二百文)還差得遠。
    但至少,有希望。
    他煮了剩下的兩個雞蛋,就著涼水吃了。下午不打算再擺攤——名聲已經打出去,得讓熱度發酵發酵。而且,他得想想怎麽對付李掌櫃。
    正吃著,院門外傳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林逸放下雞蛋,走到門口。七八個街坊站在外麵,領頭的竟然是趙寡婦,手裏還拎著個小籃子。
    “林先生!”趙寡婦眼睛還是紅的,但臉上帶笑,“鐵柱的蛐蛐真賣出去了!五百文!一分不少!我給您送謝禮來了!”
    她把籃子遞過來,裏麵是半籃子雞蛋,還有一塊臘肉。
    其他街坊也紛紛開口:
    “林先生,上午多虧您幫我找著鑰匙……”
    “這是我自家醃的鹹菜,您嚐嚐……”
    “幾個饅頭,剛蒸的,還熱乎……”
    林逸愣住了。他看著這些樸實的臉,看著籃子裏那些也許不值多少錢、但對他們來說可能很珍貴的東西。
    心裏某個地方,又軟了一下。
    “各位……”他嗓子有點堵,“這怎麽好意思……”
    “應該的!”趙寡婦說,“要不是您,鐵柱那孩子……哎,不說了!您收著!”
    眾人把東西放在院門口,說說笑笑地走了。狗蛋從他娘身後探出頭,衝林逸做了個鬼臉。
    林逸站在門口,看著那些東西,又看看懷裏那八十七文錢。
    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
    係統界麵悄悄彈出:
    【聲望值+15(當前:41)】
    【獲得稱號:街坊信賴的“林先生”】
    【新提示:名聲已初步建立,但可能引起更廣泛的關注——包括某些不希望你成功的人】
    林逸關掉界麵,把東西一樣樣拿進屋。
    雞蛋、臘肉、鹹菜、饅頭……擺了一小桌。
    他坐在桌前,看著這些,突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有點熱。
    “這算……”他自言自語,“古代版的五星好評?”
    窗外,天色漸暗。
    更深的夜要來了。但這一次,屋裏有了食物,懷裏有了錢,心裏有了點底氣。
    還有兩天。
    李掌櫃,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