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死亡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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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嗡嗡震動,像一隻瀕死的夏蟬。
    屏幕上,王浩的微信頭像閃動著。
    “林總,在忙嗎?哥幾個商量了一下,你那四合院博物館太牛了,都想去開開眼。”
    一條語音消息緊隨其後,點開,是王浩那油膩中帶著炫耀的嗓音。
    “就這個周末,怎麽樣?帶我們參觀參觀唄?許薇也來哦。”
    林霄握著手機,站在齊腰深的荒草中央。
    他環顧四周。
    東廂房破了個洞的窗戶紙,像一隻嘲諷的獨眼。西廂房門口堆著腐爛的木料,散發著酸味。腳下,不知名的蟲子爬過他的鞋麵。
    參觀?
    參觀什麽?參觀荒草的長勢,還是研究蜘蛛網的結構力學?
    別說開眼,這裏連個站人的地方都沒有。
    “吱呀——”
    身後那扇沉重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林霄回頭,陽光勾勒出一個清瘦的身影。
    蘇硯心走了進來,這次她換了一身更利落的深藍色工裝褲和白襯衫,長發挽成一個緊實的丸子頭。
    她手裏沒拿封條,而是提著一個沉重的工具箱。
    她看都沒看林霄,徑直走到正房的台階前,從箱子裏拿出一個激光測距儀,對著院子的寬度按下了按鈕。紅色的光點打在對麵的牆上。
    “你來幹什麽?”林霄的聲音有些沙啞。
    “勘測。”蘇硯心頭也不抬,記錄著數據,“履行我的監督職責,評估改造基礎。這院子的沉降比我想象的嚴重,西牆有輕微傾斜。”
    她的語氣,像個醫生在宣布病人的病情。
    林霄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他舉起手機,屏幕對著她。
    “我同學周末要來‘參觀’。”
    蘇硯心終於停下了手裏的活,目光從測距儀移到林霄臉上。那眼神裏沒有同情,隻有一種看戲的漠然。
    “所以呢?”
    “我……”
    “你可以繼續吹牛。”她打斷他,語氣平淡,“就說你臨時接到一個文旅部的秘密項目,要去西藏考察,博物館工程延期。這很符合你的人設。”
    林霄的嘴巴張了張。
    這個提議,如此合理,如此誘人。
    一個謊言,蓋住另一個謊言。這是他過去二十幾年最擅長的事。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腦海裏那個冰冷的機械音,如期而至。
    【檢測到規避性虛假陳述意圖。】
    【警告:若對已生成的因果債務進行二次虛假掩蓋,將觸發‘謊言疊加懲罰’。】
    【懲罰細則:當前債務稅率翻倍。即,‘醒神雷劫’電壓提升至10V,或債務清償時限縮短為一年半。】
    林霄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10伏……那已經不是手機漏電了,那是電蚊拍。
    他打了個哆嗦,看向蘇硯心,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我不能再撒謊了。”他艱難地說,“再撒謊……後果很嚴重。”
    蘇硯心看著他驟變的臉色,那雙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探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沒再追問。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她收起測距儀,準備離開,“我隻負責監督,不負責幫你圓謊。”
    “不!”林霄幾乎是吼出來的。他衝過去,攔在她麵前。
    “就讓他們來!”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但眼神卻亮得嚇人。那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準備回頭咬人的眼神。
    蘇硯心停下腳步,看著他。
    “我需要你配合。”林霄喘著氣,大腦在瘋狂運轉,把他當策劃師時做的所有應急預案都翻了出來,“你就假裝……假裝是我的建築設計師,我的顧問。”
    “我為什麽要幫你?”
    “因為!”林霄死死盯著她,“如果我這次失敗了,被係統加重懲罰,我可能就廢了!這個院子,就永遠別想修好!你的監督,你的審核,你的一切計劃,都將毫無意義!”
    他把所有的籌碼都壓了上去。
    胡同裏一片安靜,隻有風吹過老槐樹葉子的沙沙聲。
    蘇硯心看著他,看了很久。
    久到林霄以為自己賭輸了的時候,她終於開口。
    “可以。”
    林霄鬆了口氣。
    “但不是幫你。”蘇硯心的話,像一把冰錐,再次刺穿他,“是幫我自己。”
    她走到西廂房前,指尖輕輕撫過那扇破舊的窗欞。
    “這房子有問題。磁場,能量場,或者用你那個係統的說法……‘曆史靈氣’的殘留,非常不穩定。”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分享一個秘密,“我叔叔當年,就是沒扛住。”
    她轉過頭,目光落在林霄身上。
    “我想知道,當幾個對這一切毫無所知的普通人進入這個場域,會發生什麽。”
    林霄的血液一點點變冷。
    “你想用他們……做實驗?”
    “觀察。”蘇硯心糾正道,“觀察他們在一個高強度‘曆史靈氣’環境下的生理和心理反應。這是最直接的數據采集。”
    她看著林霄震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你用他們來圓你的謊,我用他們來收集我的數據。我們各取所需,很公平。”
    林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第一次感到一絲寒意。
    她不是冷,她是根本沒有溫度。
    接下來的兩天,林霄體會到了什麽叫“997”工作製。
    他和蘇硯心幾乎是連軸轉。
    第一步,清理。
    他們清理出了一條從大門到正房的小徑,至少讓院子能下腳了。林霄負責拔草和清運垃圾,蘇硯心則拿著個小本子,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在地上做個標記。
    “這裏,明代的地磚,別踩。”
    “那棵槐樹,至少兩百歲,離它遠點。”
    “牆角的井被封了,但下麵的氣脈是活的,別堆東西。”
    林霄揮汗如雨,感覺自己不是在打掃衛生,是在考古發掘現場當苦力。
    第二天下午,一輛小貨車停在胡同口。
    蘇硯心指揮工人,從車上搬下來幾件東西。
    一張線條簡練的明式翹頭案,兩把圈椅,一套汝窯仿品的茶具。
    “這些是?”林霄問。
    “道具。”蘇硯心用一塊麂皮布擦拭著翹頭案上的微塵,“從我家的倉庫裏拿的。仿古,但工藝不錯,足夠唬住外行。”
    他們把這些家具搬進剛剛打掃幹淨的正房。
    空蕩蕩的房間,瞬間有了那麽一絲“博物館”的味道。雖然,更像個家徒四壁的窮書生家。
    周六早晨。
    離王浩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林霄站在正房門口,緊張地來回踱步。
    蘇硯心坐在圈椅上,手裏捧著一本線裝書,看得入神。她今天又換回了那身月白色的旗袍,長發披散下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古代仕女。
    “你就不緊張?”林霄忍不住問。
    “為什麽要緊張?”她翻過一頁書,“數據采集前的準備工作而已。”
    她從隨身的布包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錦緞香囊,遞給林霄。
    “拿著。”
    “這是什麽?”
    “安神香。”蘇硯心語氣平淡,“裏麵是龍骨、琥珀和遠誌磨的粉。你叔叔當年,就是心神不穩,才把能量場的正常波動,當成了亡魂對話。”
    林霄接過香囊,一股清冷的藥香鑽入鼻腔,讓他焦躁的心跳平複了一些。
    “守住你自己的心神。”蘇硯心最後叮囑了一句,像個即將送學生上考場的老師,“別讓他們影響你,也別被這個院子影響。”
    話音剛落。
    “叮咚——”
    門外,那老舊的門鈴響了。
    來了。
    林霄深吸一口氣,把香囊揣進兜裏,邁步走向大門。
    他的手放在門栓上,甚至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拉開門栓,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
    門外,王浩那張堆滿假笑的臉出現在眼前,他身後跟著五個同學,許薇也在其中,眼神裏帶著一絲好奇和擔憂。
    “林總,可以啊!真買下來了!”王浩誇張地喊道,準備帶頭往裏走。
    就在大門完全敞開的那個瞬間。
    院子深處,不知哪個角落,突然傳來一聲——
    “當啷!”
    一聲清晰的,金屬敲擊石頭的聲音。
    空曠,悠遠。
    像是有人在幽深的井底,不小心把鐵器掉在了井壁上。
    王浩一行人的腳步,齊齊頓住。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什麽聲音?”王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