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抵達,疤痕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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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我是凱文,一個可悲的感染者。
    如你所見,我正在烏薩斯雪原上艱難求生。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
    這本該是致命的酷寒,但比這更冷的,是回憶。
    我曾經也有一個家,不算富裕,但溫暖。
    直到那塊該死的源石碎片劃破了我的手,直到那黑色的結晶在我皮膚下生根發芽。
    一切都變了。
    父母將我推出家門,那些曾經一起喝酒的朋友看見我就像看見了鬼,遠遠地就躲開。
    我理解他們,真的。
    在感染之前,我也是這樣看待那些不幸染病的人。
    我們畏懼,我們排斥,我們以為這樣就能保護自己。
    但我來不及悲傷了,因為那群該死的臭蟲!
    他們嗅著感染者的氣味而來。
    可明明得病的是我,為什麽他們要傷害我的家人?
    我躲在暗處,看到他們粗暴地翻找,聽著他們囂張的咆哮。
    然後,我看到了父親……他擋在母親前麵,一把長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他沒有慘叫,隻是死死地盯著我藏身的方向。
    我不明白那個眼神是什麽。
    他在恨我嗎?
    可如果恨我,他又為什麽不說出我在這?
    我不知道……
    大腦一片空白,等我回過神來,糾察隊已經發現了我。
    我想衝上去,用我這條爛命換他們幾個墊背!
    可想起父親那個眼神……我轉身,逃出那個曾經是家的地方。
    逃進這片包容一切的雪原。
    他們在後麵追,像狩獵野獸一樣追著我。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腿已經沒有知覺了,肺部火辣辣地疼。
    就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一片森林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是幻覺嗎?
    烏薩斯的雪原上怎麽會有如此茂密的森林?
    但我別無選擇,還是衝了進去。
    觸摸到那真實的樹幹時,我才確信這不是夢。
    追兵近了,我拚盡全力爬上一棵大樹,蜷縮在枝椏間,祈求別被發現。
    然後,我感到了“注視”。
    我抬起頭,看見了“祂”。
    高大的黑色身軀幾乎與森林融為一體,猙獰的白骨頭顱被銘刻符文的紅布遮蓋,繁茂的枝狀巨角上跳動著燭火。
    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比麵對糾察隊時更甚。
    但祂沒有傷害我。
    祂殺死了那些追進來的糾察兵,用我無法理解的方式——
    森林將他們纏繞、擠壓,他們的屍體被吊起,如同怪異的果實,最後融入了森林的土壤,成為了養料。
    我想逃,可雙腿像灌了鉛。
    我能逃到哪裏去?我已經沒有家了。
    或許,把這條命交給這位森林之主,也不錯?
    祂終於看向了我。
    祂將我抓起,是要吃了我嗎!?
    我錯了!我不想死!被這樣的存在吃掉……太可怕了!
    掙紮中,我看到了手上的源石結晶。
    算了……反正我已經是感染者了,活著也是痛苦,就當是報答祂吧……
    欸?
    祂沒有吃我。
    隻是把我扔了出去,落在森林邊緣。
    一塊血淋淋的生肉落在我麵前,同時祂指向了一個方向——
    那是祂為我指明的生路。
    原來……祂聽到了我內心的迷茫嗎?
    我試圖向祂道謝,詢問祂的名諱。但祂沒有任何回應,就這樣消失了。
    我想,大概是我不配知道祂的真名吧。
    但我總得在心裏稱呼祂。
    黑森林之主……我想這麽叫祂。
    …………
    風雪越來越大了,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迷失了方向。
    一開始,我確實是按照祂指引的方向前進的。
    但視線越來越模糊,暴風雪吞噬了一切參照物。
    那塊生肉凍得像鐵一樣硬,扔掉它或許能走得更輕鬆些,但直覺告訴我不能扔。
    這是黑森林之主的恩賜,祂一定預見到了什麽!
    總不可能是……祂忘記把肉烤熟了吧?
    我繼續前進,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
    前進……
    前進……
    直到意識開始模糊。
    周圍好像更冷了,我真的走對了嗎?
    我真的應該相信一個非人存在隨手一指的方向嗎……我不知道……
    恍惚間,我看到了一點亮光。
    溫暖,穩定,就像……就像黑森林之主額角的燭火!
    是祂!祂還在指引我!
    可我真的……走不動了……太累了……就這樣吧……
    我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將那塊生肉放在了身上。
    如果後來也有人像我一樣,發現了我的屍體,至少不會餓死……
    真遺憾啊……
    最終……我還是沒能知道祂的名字。
    …………
    …………
    凱文靜靜地趴在無垠的雪原上,漫天的純白之中,他背上那抹紅色的凍肉,成了最刺眼的點綴。
    鮮血的氣味能吸引掠食者,但那不尋常的紅,也可能吸引到雪原上其他的生存者。
    “嘎吱……”
    積雪被踩踏的細微聲響由遠及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大姐頭……那邊雪裏,好像埋著個人?”
    “身上好像都是血啊……是被野獸襲擊了?還是糾察隊的……”
    被稱作大姐頭的卡特斯少女,有著一頭顯眼的白色長發和一雙堅毅的銀灰色眼眸。
    她微微蹙眉,看向身旁高大的烏薩斯壯漢。
    “大熊,你去看看,小心點。”
    烏薩斯壯漢點點頭,小心靠近雪中的人形。
    他蹲下身,用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融化了覆蓋的冰雪,看到了對方胸膛微弱的起伏。
    “大姐頭!這家夥還活著!”
    迷失者謹記森林之主的指引……
    於此
    找到了生路。
    ————
    與此同時,卡茲戴爾的荒原。
    “還有多遠。”
    赫德雷的目光掃過遠處地平線上隱約出現的扭曲輪廓,那是疤痕市場的方向。
    “快到了。”
    “這已經是你第六次說‘快到了’!”
    唉……
    赫德雷在心底歎了口氣,這位雇主實力深不可測,但耐心似乎與力量成反比。
    他麵色不變地回應:
    “這次是真的快到了,您不必著急。或許您可以先想想,到了疤痕市場我們要接取怎樣的任務?”
    “什麽任務提升名氣最快?”薇拉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赫德雷沉吟了一下,說出傭兵界最直接的規則:
    “殺死那些有名的傭兵……或者,如果您想加入巴別塔,在戰場上直接斬殺幾名軍事委員會的指揮官,會是最快揚名的方式。”
    “咳咳……”
    薇拉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連忙擺手,
    “還是接取一些正常的委托吧。保護商隊,清理威脅什麽的……”
    “可是……”
    赫德雷微微側目,這位雇主似乎對殺戮頗為抵觸。
    明明擁有強大的力量,心性卻如此天真。
    也不知道這份天真能在卡茲戴爾的同化下堅持多久……
    “怎麽?領隊大人那麽快就忘記之前對我的告誡了?”
    沒等赫德雷說完,W的聲音插了進來。
    “明明先前還警告過我,現在反倒對慷慨的雇主大人有意見了?”
    赫德雷無奈扶額,懶得搭理W。
    他算是有點體會到前幾天薇拉被W糾纏時的感覺了。
    明明之前這兩人還相當不對付,怎麽現在W的態度變得這麽……微妙?
    他瞥了W一眼,卻見對方那危險的笑容在薇拉轉頭看向她的瞬間立刻收斂。
    W(嚴肅臉.ipg)
    赫德雷:“……”
    赫德雷被W這極其不自然的反應搞得滿心疑惑,沒有注意到薇拉的表情與他何其相似。
    要問W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薇拉最有發言權。
    那天,W在追問無果後,並沒有繼續糾纏關於家園的問題。
    她隻是一直盯著薇拉的眼睛,直到薇拉幾乎要炸毛的時候……
    “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也給我取一個名字?”
    當時的薇拉氣還沒完全消,怎麽可能輕易答應?
    更何況,她記得維恩曾經提過“維什戴爾”這個稱呼。
    說明未來自然會有人賦予她名字,於是薇拉隻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讓她知難而退。
    “隻要你能夠在我離開這支隊伍之前一直保持文明用語,言行舉止像一個正常人,而不是瘋瘋癲癲的傭兵。”
    “那麽在我臨行之前,我會考慮送你一個名字。”
    “好。”
    看著一臉嚴肅的W,薇拉很想告訴對方正常人是不會這樣的。
    但一想到這樣之後,又要引申出教對方如何成為正常人,薇拉又閉上了嘴。
    (算了……找個機會直接把名字給她吧。)
    隊伍繼續前行,疤痕市場的輪廓逐漸清晰。
    當疤痕市場的全貌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薇拉眼前時,她才從另一個更直觀的層麵,理解了卡茲戴爾的貧困。
    黑色,是這裏的主色調。
    並非優雅的墨黑,而是汙垢、鐵鏽、凝固的血跡混合而成的沉重色調。
    來來往往的人眼裏混雜著麻木、警惕與凶悍,沒有一絲正麵情緒。
    他們的衣著根本稱不上衣物,更像是破布條纏繞在身上,與之相同的是布滿凹痕的破爛防具。
    武器更是五花八門,從製式軍刀到綁著鋒利碎片的鐵棍,應有盡有。
    至於房屋?那甚至不能稱之為建築。
    亂七八糟的廢料和雜物,以一種看似隨時會坍塌的方式拚接在一起,構成了提供遮掩的巢穴。
    而這,居然已經是卡茲戴爾地區最大的交易市場。
    “不可思議,這裏比起商場倒更像是貧民窟……”
    眾人踏入市場,一行人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頂多是隊伍裏傭兵們臉上歡快的表情,讓周圍人有些疑惑。
    大多數人投向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赫德雷身上。
    薇拉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微微側頭道
    “你似乎並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籍籍無名。”
    還沒等赫德雷回答,跟在稍後位置的伊內絲平靜插話:
    “真正毫無名氣的人可坐不穩一個傭兵團的領隊位置,也接不到像樣的委托。”
    薇拉挑了挑眉,接受了這個解釋。
    “也是。”
    赫德雷沒有在意薇拉對他評價,轉而提出更實際的問題:
    “您是想直接去接委托,還是想先試試另一個渠道?”
    “另一個渠道?”
    “是的,疤痕市場有一個人,肯定能聯係上巴別塔的高層。”
    “誰?”
    “這裏的負責人——疤眼。”
    “大人物?”薇拉挑眉。
    “對於我這樣的傭兵來說,算是了……”赫德雷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哦,那就是小人物。”薇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您高興就好。”
    赫德雷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習慣性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怎麽了?”薇拉察覺到他神色的變化。
    “太安靜了……”
    赫德雷低聲道,目光銳利地掃過街巷。
    “也許是早上,市場還沒完全活躍起來?”
    “不,不是這種安靜……”
    赫德雷想要解釋,話音未落,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某個身影,整個人猛地一僵。
    “怎麽了?”
    薇拉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不遠處的陰影下站立著一個身影。
    他身著漆黑的長袍,袍服質地精良,與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臉上覆蓋著造型古樸的麵具,將麵容完全隱藏。
    如果不是赫德雷的動作,薇拉甚至沒有察覺到那裏有人。
    “那是?”
    赫德雷本能側身擋住薇拉,同時壓低聲音:
    “快走,繞開這邊!”
    薇拉皺眉,但也依言跟著離開。
    “他是誰?”
    赫德雷不語,帶著眾人加快腳步,身後的傭兵們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尋常,收起了嘻哈。
    直到徹底遠離,赫德雷才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赦罪師。”
    薇拉自然不了解赦罪師是誰,剛想詢問,一道聲音響起。
    “何必走得如此著急呢?”
    “我似乎聽到有人要加入巴別塔,是你們嗎?諸位傭兵……”
    【時停音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