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異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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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無邊的混沌包裹著洛姝的意識。仿佛在深海中沉淪了無數個世紀,隻有一片粘稠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然後,一點銳利的刺痛從後腦勺炸開,像是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入,瞬間攪碎了那片混沌。
    “嘶——”洛姝倒抽一口冷氣,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膠水黏住,每一次嚐試睜開都伴隨著撕裂般的頭痛。她本能地想抬手揉按太陽穴,手臂卻像是灌滿了濕透的沙子,沉重得連挪動一絲都異常艱難。指尖在無意識地探索中,觸碰到的並非宿舍裏那熟悉、微糙的棉質床單,而是一種冰涼、細膩到不可思議的觸感——如同最頂級的絲綢,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屬於現代工藝的古樸厚重感。
    這異樣的觸感如同電流,瞬間刺穿了意識的迷霧。洛姝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瞳孔因震驚而急劇收縮。
    她躺在一張寬闊的雕花木床上,頭頂籠罩著一頂淡青色的紗帳。帳幔輕薄如霧,上麵用極其精巧的絲線繡著繁複的纏枝蓮紋和振翅欲飛的雀鳥,在透過紗帳的微光下,那些圖案竟似在緩緩流動,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靈性。支撐紗帳的木梁是深沉的暗紅色,上麵雕刻著層層疊疊、從未見過的雲紋,紋路深邃蜿蜒,仿佛蘊藏著古老的密碼,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心神不寧。
    更令人驚異的是床中央懸掛的那隻銅製香爐。它造型古樸,線條流暢,爐蓋鏤空處正嫋嫋升起一縷淡青色的煙霧。那煙霧升騰的姿態異常奇特,並不四散飄蕩,反而在空中盤旋、凝聚,最終竟在洛姝驚愕的注視下,化作一隻振翅欲飛、姿態優雅的鳳凰虛影!那虛影維持了數息,才緩緩消散,留下滿室清冽而悠遠的檀木冷香。
    “這……是哪裏?”洛姝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她幾乎是彈坐起來,雙腳猝不及防地踩在冰涼堅硬的青磚地麵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那件在宿舍裏再普通不過的淺藍色衛衣和磨白牛仔褲,置身於這雕梁畫棟、古意盎然的房間裏,強烈的時空錯位感讓她頭暈目眩,胃裏一陣翻湧。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心髒。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如同受驚的小鹿,飛快地掃視著這間陌生的屋子:精致的多寶閣上擺放著看不出材質的玉器和陶器,一麵巨大的山水屏風佇立在角落,筆觸蒼勁有力,意境深遠。還有那扇月洞門,門簾半卷,通往更深處的幽暗。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地宣告著這裏絕非她所認知的世界。
    當她的視線掃過床頭那麵鑲嵌在暗紅木框裏的銅鏡時,記憶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猛地翻湧上來!
    圖書館頂樓!陰沉的午後,厚重的鉛雲壓得人喘不過氣。她正伏在巨大的橡木桌上,指尖劃過泛黃古籍中關於“清代宮廷古籍修複技藝”的晦澀文字。一陣突兀的、幾乎撕裂空氣的尖嘯聲掠過窗外!她下意識抬頭,隻見一道刺目的、無法形容其顏色的銀光它似乎包含了所有的光譜,卻又純淨得令人心悸)撕裂了窗外的鉛灰,緊接著,那整麵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詭異地泛起了層層疊疊、清晰可見的波紋!
    那波紋瞬間擴散,吞噬了窗外圖書館花園的景色,隻留下一片扭曲、晃動的光怪陸離。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身體不受控製地被拖拽著,撞向那麵蕩漾著致命波紋的玻璃!沒有預想中的撞擊,隻有一片刺眼欲盲的白光,以及最後瞬間充斥耳膜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嗡鳴……
    然後,便是徹底的黑暗。
    “……時空裂縫……”洛姝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隻有她自己能聽見。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那不是幻覺!那道銀光,那麵波紋玻璃,那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她真的被卷入了一個未知的漩渦!
    “你醒了。”
    一個低沉、冷靜、仿佛淬了冰的男聲毫無預兆地從月洞門的陰影中傳來。
    洛姝驚得渾身劇顫,差點從床沿滾落。她猛地扭頭望去,心髒驟停了一瞬。
    一個男人無聲無息地立在門洞的陰影交界處,身形頎長挺拔,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他穿著一襲玄黑為底、寬袍廣袖的古式長袍,袍服上沒有多餘的紋飾,唯有衣領袖口處,用極其細密的銀線繡著一種神秘而威嚴的圖騰——似龍非龍,似蛇非蛇,蜿蜒的軀體盤踞著,雙目處閃爍著兩點幽冷的微光。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麵容,唯有一頭如瀑的銀發垂落肩頭,在陰影與微光的交界處,泛著冷冽如寒霜、又帶著金屬般質感的光澤,與他身上的玄黑形成強烈的、極具壓迫感的對比。
    洛姝本能地向後猛縮,後背重重撞在冰涼的雕花床柱上,硌得生疼。她像一隻被天敵盯上的小獸,渾身肌肉緊繃,聲音因極度的緊張而變調:“你是誰?!這……這是哪裏?!”每一個字都帶著無法抑製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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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門洞的陰影裏踱步而出。隨著他的移動,室內的光線似乎都被他身上的玄色吸收,空氣變得凝滯而沉重。當他完全暴露在透過紗帳的微光下時,洛姝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是一張輪廓極其深刻、仿佛由最堅硬的玉石雕琢而成的臉。高挺的鼻梁如同山脊,薄唇緊抿,勾勒出剛毅而冷酷的線條。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狹長如鳳,眼尾微微上挑,瞳孔的顏色是純粹的銀灰,冰冷、銳利、深邃,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川核心,又似能洞穿靈魂的寒星。此刻,那雙銀灰色的眼眸正牢牢鎖定了她,裏麵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溫度,隻有審視、探究,以及一種令她骨髓都發寒的、居高臨下的漠然。
    “這個問題,”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仿佛規則本身的威嚴,“應該由我來問你。”他的右手隨意地抬起,動作優雅而帶著致命的韻律感。
    洛姝的瞳孔驟然緊縮!
    隻見一道細如發絲、卻又凝實無比的銀色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瞬間自他修長的指尖蜿蜒而出!流光在他掌心跳躍、纏繞,呼吸之間,竟凝聚成一條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布滿玄奧符文的銀色鎖鏈!那鎖鏈懸浮在半空,微微顫動,發出低沉的、仿佛空間在共鳴的嗡鳴聲。
    “現代人,”男人的銀灰色眼眸中寒光一閃,鎖鏈的尖端如同毒蛇般指向洛姝,“你為何能穿過墟界屏障?”
    墟界屏障?洛姝的大腦一片混亂,她完全無法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我……我聽不懂!什麽墟界屏障?我隻是在圖書館看書!我不知道怎麽會到這裏來!”恐懼讓她語無倫次,拚命搖頭,試圖解釋這荒謬的遭遇。
    男人的薄唇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諷刺的弧度。“看來,你需要一點提醒。”
    話音未落,那條懸浮的銀色鎖鏈如同被賦予了靈魂的閃電,猛地暴射而出!
    太快了!洛姝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覺左手腕一涼,刺骨的寒意瞬間侵入骨髓!那條銀蛇般的鎖鏈已經緊緊纏繞上來,冰冷的金屬觸感緊貼著皮膚。更可怕的是,鎖鏈上那些流動的銀色符文驟然亮起,化作無數道細密的銀線,如同活物般,竟順著她的毛孔和血管,瘋狂地向她體內鑽去!
    “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血管裏穿刺、灼燒!這痛苦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更像是靈魂在被某種冰冷的力量粗暴地撕裂、解析!洛姝眼前陣陣發黑,喉嚨裏發出瀕死般的慘嚎,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冰冷的銀色洪流徹底吞噬、碾碎的最後關頭——
    嗡!
    一股沉睡在她身體最深處、從未被察覺的力量,被這極致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脅徹底點燃了!
    熾熱!難以想象的熾熱!仿佛有一輪微型的太陽在她胸腔深處猛烈炸開!金色的、充滿無盡生機與毀滅氣息的能量洪流,如同蘇醒的遠古巨獸,瞬間咆哮著席卷四肢百骸!那些侵入她體內的銀色能量,在這純粹、霸道、仿佛生命本源的金色洪流麵前,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敵,發出無聲的尖嘯,瞬間被蒸發、逼退、粉碎!
    哢嚓!
    纏繞在洛姝手腕上的銀色鎖鏈應聲而碎!崩解成無數細碎、失去光澤的銀色星芒,如同被風吹散的塵埃,瞬間消弭在空氣中。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隻有洛姝粗重痛苦的喘息聲,以及她身體周圍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金色薄霧般氤氳的光芒。
    男人臉上的冰冷漠然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那雙萬年冰封般的銀灰色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著洛姝周身尚未散盡的金色光暈,以及她因為痛苦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個極其罕見的、帶著濃烈驚疑和難以置信的詞語,從他緊抿的薄唇中吐出,聲音低沉得如同驚雷:
    “金烏……之力?!”
    鬆木冷香的氣息驟然逼近!
    洛姝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男人已如鬼魅般欺近身前,一隻帶著同樣冰冷質感、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鉗住了她的下頜!力道之大,讓洛姝毫不懷疑他能輕易捏碎自己的骨頭。冰冷的指尖觸碰到皮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男人強迫她抬起頭,對上他那雙近在咫尺、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銀灰色眼眸。
    “說!”他的聲音低沉如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帶著恐怖的威壓,狠狠砸在洛姝的心上,“你和東夷古族,究竟是什麽關係?!”
    劇痛後的虛脫和窒息般的鉗製讓洛姝眼前發黑,但骨子裏的倔強和現代人的尊嚴在這一刻被徹底激發出來。她強忍著下巴的劇痛和幾乎要湧出的淚水,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狠勁:“放開我!混蛋!什麽東夷西夷……我聽都沒聽過!現在是法治社會!你這是在非法拘禁!我要報警!讓警察抓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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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控訴戛然而止。目光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了床頭那麵古舊的銅鏡。
    鏡麵雖然有些模糊,卻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淩亂的短發,蒼白驚恐的臉,被強行抬起下頜的屈辱姿態……以及,最讓她如墜冰窟、渾身血液瞬間凍結的景象——
    在她左耳垂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顆米粒大小、殷紅如血的朱砂痣!
    這絕對不是她原來的身體特征!更詭異的是,那顆朱砂痣在銅鏡模糊的光影下,竟隱隱泛著一圈極其微弱的、卻無法忽視的淡金色光暈!
    與此同時,銅鏡也映照出了她身後的窗欞一角。窗外,是連綿起伏、飛簷翹角的古代建築群,在晨曦薄霧中若隱若現。更遠處,一座巍峨的城樓矗立在天際線,城樓上飄揚的旌旗獵獵作響,上麵一個巨大的、用古樸篆體書寫的字跡清晰可見——
    “聿”!
    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這一刻徹底粉碎。圖書館落地窗的波紋,陌生的房間,香爐的鳳鳥青煙,神秘的男人,銀色的鎖鏈,鑽心的痛苦,體內爆發的金色力量,耳垂的朱砂痣,窗外的古城……無數碎片瘋狂湧入腦海,匯聚成一個她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她,洛姝,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大學生,真的穿越了!並且,落入了一個充滿未知力量、極度危險的境地!
    男人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驚駭和絕望,鉗製她下頜的手微微鬆開了一絲,但那雙銀灰色眼眸中的審視和冰冷卻絲毫未減。他瞥了一眼窗外透進來的天光,聲音如同冰冷的計時器,清晰地報出一個日期:
    “2023年,9月15日。”他報出的時間精準對應洛姝的記憶)
    緊接著,他另一隻手中散去的銀色流光重新匯聚,化作一柄尺餘長、薄如蟬翼、刃身密布流動符文的銀色短刃。短刃在他指尖靈活地轉動,冰冷的刃鋒反射著寒光,直指洛姝的心口。
    “現在,回答我。”男人的聲音帶著最後通牒般的壓迫感,銀灰色的眼眸緊鎖著洛姝蒼白的臉,“這裏是天啟十七年的聿族行宮。你,一個身負金烏血脈的現代人,為何能穿過時空壁壘,從時空裂縫裏,掉進我的寢殿?”
    天啟十七年?聿族?金烏血脈?時空壁壘?時空裂縫?寢殿?
    每一個詞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洛姝混亂不堪的神經上。她的大腦瘋狂運轉,試圖將破碎的信息拚湊起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讓她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我……咳咳……”喉嚨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沙啞不堪,“我不知道……什麽時空裂縫……我在圖書館……看書……窗戶……突然起了波紋……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神充滿了迷茫和真實的恐懼,這並非偽裝。
    男人的銀灰色眼眸微微眯起,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短刃的刃鋒又逼近了一分,洛姝甚至能感覺到刃尖傳來的、如同實質般的冰冷刺痛感。刃身上那些流動的銀色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灼熱的氣息,燙得她頸部的皮膚一陣灼痛。
    “謊言。”男人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能突破墟界結界,安然抵達此處的,唯有身負古老血脈傳承的古族後裔,或者……”他的話語突然頓住,目光如鷹隼般,瞬間鎖定了洛姝因為掙紮而微微敞開的衛衣口袋邊緣。
    那裏,一抹屬於現代工業文明的、冰冷的金屬和玻璃的反光,悄然顯露出來。
    就在這死寂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的瞬間——
    “叮鈴鈴鈴——!!!”
    一陣無比熟悉、在此刻卻顯得無比刺耳、幾乎要撕裂這凝固時空的電子鈴聲,驟然從洛姝的口袋裏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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