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入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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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石柔和的光暈在狹小的密道中流淌,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又縮短,如同他們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緒。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更襯得這方空間壓抑沉悶。
洛姝跟在聿戰身後,目光落在他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上。方才他為自己療傷時專注的側臉、微涼的指尖、以及那不易察覺的溫和力量,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手臂上被妥善包紮的傷口處,清涼的藥力仍在持續滲透,驅散最後一絲陰冷麻痹,也悄然安撫著她緊繃的神經。
他似乎總能在冷硬的外表下,做出與她認知中“親王”身份截然不同的、近乎體貼的舉動。這種矛盾,讓她困惑,也讓她心底那絲異樣的暖流盤旋不去。
走在前方的聿戰忽然放緩了腳步,最終在一處略微開闊的拐角停下。這裏牆壁上鑲嵌的螢石似乎更為密集,光線稍亮,地麵也較為平整幹淨。
“在此稍歇片刻。”他轉過身,聲音在狹窄通道裏顯得格外低沉,“靜思堂入口尚有最後一段機關需特定時辰方能開啟,我們需等待子時。”
洛姝這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從王府遇襲到皇宮地底驚魂,這一夜仿佛漫長無比。她靠著冰涼的石壁緩緩坐下,疲憊如潮水般湧上。
聿戰並未坐下,而是抱臂倚靠在對麵石壁上,姿態看似放鬆,銀灰色的眼眸卻依舊如同最警惕的獵人,時刻留意著來路與去處的動靜。他的目光偶爾掃過洛姝蒼白的麵容,在她包紮好的手臂上短暫停留。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卻並非全然尷尬,反而有種共同經曆生死險境後奇異的平靜。
洛姝看著跳躍的螢石光芒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疑問:“你之前…渡給我的那股力量,和戰鬥時好像不太一樣?”她頓了頓,努力尋找合適的詞,“更…溫和,像是…能滋養我的金烏之力?”
聿戰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問題,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銀月之力並非隻有殺伐一麵。月有陰晴圓缺,力亦有生滅輪回。我所修習的傳承,本就蘊含‘太陰生發’之蘊,於療愈固本有一定效用。”他解釋得依舊簡潔克製,但比起以往,已算得上詳盡。
“太陰生發…”洛姝喃喃重複,試圖理解這陌生的概念。月光確實常予人清冷之感,但也能滋養夜露,映照萬物。他的力量,似乎也擁有這樣矛盾而統一的兩麵性。
“你的金烏之力,至陽至剛,霸道熾烈,初醒時尤難掌控,易傷己身。”聿戰繼續道,目光落在她依舊微微泛著金芒的指尖,“太陰之力恰可稍作中和調和,助其穩固根基。這隻是權宜之計,真正的掌控,仍需你自身領悟。”
所以,他幾次渡氣,不僅是救急,更是在暗中幫她穩固那躁動不安的力量?洛姝心中微震。他做得悄無聲息,甚至不願她過多察覺。
“謝謝你。”她再次鄭重道謝,這次不僅僅為療傷。
聿戰幾不可察地搖了下頭:“不必。你的力量至關重要,確保你無恙,是當前要務。”他又將一切歸於冷冰冰的現實考量。
但洛姝卻覺得,或許不止如此。她鼓起勇氣,問出了更深層的疑惑:“你們…似乎對我的力量,對金烏血脈,都知之甚詳?陛下也是,你也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它和逐日教,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我一出現,就引來了這麽多…”她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那些詭異恐怖的襲擊。
聿戰凝視著她,銀灰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難辨。通道內陷入長久的沉默,久到洛姝以為他不會回答。
終於,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那氣息在微涼的空氣中凝成淡淡的白霧,又緩緩散去。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關乎這個帝國的根基,也關乎…我的家族世代背負的使命。”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曆史的厚重與沉重感,“而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那座偏遠的別苑,也並非偶然。”
洛姝屏住了呼吸,知道她即將觸碰到這個陌生世界核心的秘密。
“逐日教,並非近代才出現的邪教。”聿戰的聲音在幽暗通道中緩緩蕩開,帶著冰冷的寒意,“其根源,可追溯至上古神話時期。傳說那時,天有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民無所食。後有天神射落九日,獨留一輪照耀人間。而那被射落的九日,其精魄怨念不散,墮入幽冥,化生邪魔,誓要奪回蒼穹,令黑暗永覆大地。這便是逐日教最初信奉的‘九幽魔神’之源起。”
洛姝聽得入神,這傳說與她所知的後羿射日竟有幾分相似,卻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黑暗的方向。
“而射落九日的天神之力,據傳便蘊含了一絲至高的太陽真意,亦即…金烏神力的本源。”聿戰的目光轉向洛姝,意味深長,“金烏血脈,自古便被視作光明、秩序與太陽的象征,是懸在逐日教頭頂、最能威脅其存在的克星。然而,此血脈極其稀薄,且覺醒艱難,往往數百年乃至千年方有一人顯現。上一次有明確記載的金烏血脈覺醒者,已是三百年前,那位先祖最終以自身為代價,重創了當時幾乎傾覆天下的逐日教主,換得了帝國之後長久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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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逐日教視金烏血脈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洛姝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僅如此。”聿戰眼神銳利起來,“他們更渴望得到它。傳說若能以邪術吞噬完整的金烏之力,便可逆轉光暗,甚至喚醒沉睡的‘九幽魔神’,真正實現‘逐日’之野心。因此,對你,他們要麽毀滅,要麽…捕獲。”
一股寒意從洛姝脊椎升起。毀滅或捕獲…無論哪種,都令人不寒而栗。
“那你的家族…”她看向聿戰,隱約猜到了什麽。
“聿氏皇族,世代傳承的便是與‘銀月’之力契合的血脈與功法。”聿戰平靜地陳述,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月華之力,清冷肅殺,擅守禦,破邪妄。自第一代先祖起,護衛社稷、鎮壓逐日邪教,便是銘刻於血脈中的職責。尤其…是守護可能出現的金烏血脈,直至其真正成長起來,成為對抗逐日教的關鍵。”
他銀灰色的眼眸直視洛姝,沒有任何回避:“我這一代,此項職責便落於我身。皇室秘典中早有預言昭示,此世將有金烏臨世,而逐日教活動近年愈發頻繁,跡象已顯。我奉命暗中尋訪,根據星象與血脈感應的微弱指引,最終鎖定了那片區域。那處別苑,本就是為可能出現的‘天命者’準備的諸多隱秘地點之一。”
原來如此。所有的巧合都有了答案。他出現在那裏,救下她,並非偶然,而是背負著世代傳承的使命。他之前的保護、療傷、甚至偶爾流露出的超出職責範圍的關切,此刻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為她是“金烏血脈”,是帝國對抗邪教的關鍵,是他必須守護的“責任”。
心中那絲剛剛萌芽的、隱秘的悸動,仿佛被冰冷的現實悄然覆蓋。洛姝垂下眼眸,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悄然彌漫,盡管她清楚地知道,這本就是事實。
“所以,你保護我,是因為這是你的責任,是你們家族的使命?”她輕聲問,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細微澀意。
聿戰沉默地看著她,通道內的光線在他眼中流轉,讓人看不清真實情緒。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依舊平穩無波:“最初是。”
最初是?那之後呢?洛姝的心莫名地被這三個字牽動了一下。但她沒有追問。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決定坦誠自己的願望:“聿戰,我…我很感激你和陛下所做的一切,也明白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但我必須告訴你,我最大的願望,是找到方法,回到我原來的世界。”
她看到聿戰的眼神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並未打斷她。
“那裏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生活。這個世界的一切…皇權、邪教、血脈使命…對我而言都太過陌生和…沉重。”她努力組織著語言,表達著內心最真實的渴望,“我不知道我為何會來到這裏,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力量究竟意味著什麽。我想回去。”
說出這些話,她感到一陣輕鬆,卻又伴隨著更深的忐忑。他會如何反應?會覺得她不堪大任,甚至…心生不滿?
聿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早已料到她會如此說。待她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語氣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我明白。”
簡單的三個字,讓洛姝怔住。
“穿梭時空,逆轉世界之壁,並非易事,古籍中亦隻有零星記載,且多與強大的能量爆發或特定的時空裂隙有關。”他冷靜地分析,如同在探討一個學術問題,“你的到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若要回去,或許需要同樣等級的力量或契機。”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眼下,逐日教不會給你這個時間和機會。他們不會放任一個能威脅其千年大計的存在離開,無論你去往何方,他們都會如影隨形,甚至可能…危及你原本的世界。”
洛姝的心髒猛地一縮。危及她原本的世界?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可怕可能性。
“因此,”聿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無論你最終是否選擇離開,當下,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徹底瓦解逐日教的威脅。這不僅是為了這個帝國,也是為了切斷一切可能追蹤你、乃至危及你故土的隱患。”
他向前微微傾身,銀灰色的眼眸在螢石光芒下如同寒星,牢牢鎖住她的視線:“而在達成這個目標的過程中,洛姝,我需要你的幫助。你的力量,是唯一能真正克製他們的利器。同樣,我也會竭盡所能,助你掌控這份力量,並尋找一切可能與你歸鄉相關的線索。”
這不是命令,不是以責任相壓,而是清晰冷靜地剖析利弊,並將她放在了“合作者”的位置上,承認了她的力量和價值,也尊重了她最終的願望。
洛姝望著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星河,心中翻湧的紛亂情緒奇異地漸漸平複下來。失落感仍在,但一種更清晰的認知和決心取而代之。
他說的對。無論她想去往何方,眼前的危機都必須解決。這不僅關乎他人,也關乎她自己和遠方的親人。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確實是彼此最需要、也最可靠的盟友。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那抹自醒來後便時常縈繞的惶惑無助,終於被一種主動的選擇所驅散。
“好。”她清晰地說道,“在解決逐日教這個麻煩之前,我會留下來,我會盡力掌控這份力量,並幫助你。”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們一起。”
這三個字讓聿戰的眸光似乎微微閃動了一下,極快,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緩緩直起身,頷首。
“很好。”
短暫的交流,卻似耗盡了極大的心神。通道內再次陷入沉默,卻與先前不同,一種基於坦誠和共同目標的、新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建立。
不知過了多久,聿戰忽然抬眸望向通道深處,側耳傾聽。
“子時到了。”他低聲道,“準備進入靜思堂。”
新的旅程,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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