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沉重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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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月蠱。”
    這三個字從聿戰齒間擠出,裹挾著一種近乎腐朽的沉重,砸落在逼仄的岩石陰影下。空氣仿佛都隨之凝固,連周遭無處不在的怨念低語也似乎屏息了片刻。
    洛姝的心髒猛地一沉,盡管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這充滿不祥意味的名字,依舊讓她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沒有立刻追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輕浮,她隻是用目光傳遞著一種無聲的接納,等待著他艱難地開啟那扇沉重的大門。
    聿戰沒有看她,銀灰色的眼眸失焦地望著前方翻滾的血霧,仿佛在凝視自身無法擺脫的宿命。他調息了片刻,壓製住體內因情緒波動而再次蠢蠢欲動的陰冷,聲音平板而壓抑,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舊事。
    “淵息之井,並非簡單的汙穢能量匯集之地。它…是活的,或者說,它是一種擁有原始吞噬與腐化本能的恐怖存在。它散發的淵息,是萬物負麵與陰暗的極致凝聚,對一切光明、秩序、生機有著天然的憎惡與饑渴。”
    “我之一族,血脈特殊,力量本源偏向太陰寒寂,世代鎮守於井口最近的要塞,以自身為鎖,構築屏障,阻止井中淵息大規模泄露,為禍世間。這是榮耀,亦是…永恒的詛咒。”
    他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常年接觸淵息,即便有血脈之力與要塞大陣庇護,侵蝕亦不可避免。噬月蠱,便是其中最陰毒的一種。它並非活物,而是一縷被井中至邪之力孕育出的‘法則碎片’,無形無質,卻如跗骨之蛆,一旦侵入體內,便會紮根於力量核心,不斷吞噬宿主的力量與生機,並將其轉化為更精純的淵息,反哺深井,同時…緩慢地將宿主同化為淵息的傀儡。”
    “它無法被根除,至少…我族至今未能找到方法。隻能以更強的力量強行鎮壓、封印,延緩其吞噬同化的過程。每一位族人,自接任鎮守職責之日起,便需時刻與之對抗。實力越強,所能鎮壓的蠱毒便越強,但反之,一旦失控,反噬也愈發可怕。”
    他的話語頓了頓,呼吸略顯急促,按在胸口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我體內的這一縷…是成年禮時,一次井口異動,為護住陣眼,被強行打入的。比尋常族人所需鎮壓的…更為凶猛。”他終於側過頭,看向洛姝,眼神複雜,裏麵有難以掩飾的疲憊,有一絲深藏的屈辱,更有一種冰冷的警告,“所以,遠離我。並非疏離或戒備,而是…我本身,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開的毒囊。靠近我,被淵息沾染,後果不堪設想。”
    洛姝沉默地聽著,心中的波瀾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明悟。
    原來如此。那並非簡單的傷勢,而是一場持續進行的、注定失敗的消耗戰。他平日裏的冰冷疏離,拒人千裏,並非性情使然,而是一種不得已的防護。他獨自承受的所有紊亂與痛苦,都是為了將這份危險牢牢鎖在自己體內。他甚至不能輕易表露虛弱,因為虛弱意味著封印鬆動,意味著他可能變成對周圍一切的威脅。
    她想起之前他每一次看似冷漠的回避,每一次對“舊疾”的輕描淡寫,此刻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那不是推諉,而是近乎絕望的自律與負責。
    “所以,”洛姝開口,聲音平靜得出奇,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逐日教崇拜淵息之井,他們或許有辦法引動甚至利用你體內的蠱毒?”
    聿戰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似乎驚訝於她瞬間切中要害的敏銳,他緩緩點頭:“是。他們對淵息的感知遠超常人。我力量全盛時,尚能完全隔絕其感應。但先前受傷,加之古戰場怨念引動蠱毒躁動,泄露的氣息對他們而言,如同暗夜明燈。那個祭司…”他語氣沉了下去,“他能精準地將攻擊引向我體內蠱毒最活躍之處,絕非尋常教徒。他們或許…想捕獲我,作為某種…獻給淵井的‘活祭’,或者,更糟…”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份未盡的寒意已足以讓人心驚。
    就在這時,遠處那蒼涼的號角聲,又一次幽幽傳來。比之前更加微弱,卻依舊帶著那種穿越時空的悲壯與威嚴,悄然滌蕩著空氣中令人窒息的邪穢。
    聿戰的注意力被再次吸引,他凝神傾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眼中的疑慮幾乎化為實質。
    “不對…”他低聲自語。
    “什麽不對?”洛姝追問。
    “這號角聲…”聿戰遲疑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它出現的時機太巧了。而且,它所蘊含的意誌…並非單純的古老戰意。我似乎…從中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我族鎮壓之力同源的氣息…但這怎麽可能?”
    他的話語充滿了自我懷疑與困惑。
    “與你同源?”洛姝心中一凜。
    “隻是極其細微的一絲感覺,混雜在那磅礴戰意之中,幾乎無法察覺。”聿戰搖頭,麵色凝重,“或許是錯覺,或許是這古戰場殘留能量太過混雜導致的誤判。但我族之力,源於月輝,性屬寒寂,專司鎮壓封禁。而上古日落之戰,乃是人族及其盟友與邪魔的正麵鏖戰,戰意磅礴剛烈,二者理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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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頓住,顯然自己也無法理清這其中的矛盾。
    洛姝卻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力量光陽對那號角聲產生的一絲微弱共鳴。她的力量至陽至正,源自曦日,與聿戰的太陰寒寂本是兩個極端,卻都對這號角聲產生了反應?
    這號角聲,絕不僅僅是古老的戰場回響那麽簡單。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與疑惑。這片被遺忘的古戰場,似乎隱藏著比逐日教追擊更深層的秘密。而這一切,似乎又與聿戰及其家族世代背負的使命,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關聯。
    危險的陰影並未因追兵的暫時退卻而散去,反而變得更加迷離和深不可測。
    “無論如何,”聿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的疑慮與身體的不適,掙紮著想要站起,“此地不宜久留。逐日教隻是暫時退卻,他們必定在外圍布防搜索。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片區域。”
    但他身體一晃,險些再次栽倒。強行壓製蠱毒反噬,又經曆了那樣一場惡戰和最後的能量衝擊,他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
    洛姝立刻起身扶住他。這一次,聿戰沒有再推開她,隻是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默許了她的支撐。有些真相,一旦揭開,無形的壁壘便悄然鬆動了幾分。
    “你的情況不能再輕易動用力量。”洛姝冷靜地分析,“我的力量恢複了一些,靈覺探查範圍尚可。接下來,由我主導探路,你盡量保存體力,壓製蠱毒。”
    這不是商議,而是當前形勢下最合理的安排。
    聿戰看了她一眼,女孩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裏麵沒有絲毫畏懼退縮,隻有一種沉靜的堅韌與擔當。他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有勞。”
    簡單的兩個字,對他而言,卻意味著一種艱難的交付與信任。
    稍作休整後,兩人再次啟程。
    這一次,換做洛姝走在前麵。她的靈覺如同最精細的網,最大限度地向四周蔓延,仔細甄別著每一絲能量流動,每一寸土地的危險。她避開了怨念尤其濃稠的區域,選擇相對“幹淨”的路徑,雖然迂回,卻能最大限度減少對聿戰的刺激。
    聿戰跟在她身後,步履依舊虛浮,但盡可能調整著呼吸,將所有心神用於內守,對抗著體內那無時無刻不在蠢蠢欲動的噬月蠱。他的目光偶爾落在前方那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上,銀灰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難辨。
    路途依舊艱難。暗紅色的大地仿佛浸透了永不幹涸的血液,扭曲的怪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冰冷的殺意與絕望的情緒碎片無處不在。但或許是因為那不時響起的詭異號角聲的震懾,或許是逐日教真的暫時退到了外圍,他們並未再遇到實質性的襲擊。
    在一次短暫休息時,洛姝注意到聿戰腰間一枚半掩在衣物下的玉佩,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柔和白光。那光芒時明時滅,仿佛在呼吸,並與遠方那神秘的號角聲存在著某種極其微弱的同步。
    她之前竟從未察覺。
    “那是…”她忍不住開口。
    聿戰低頭,看到玉佩的微光,神色微微一變。他下意識地用手蓋住玉佩,但遲疑了一下,又緩緩鬆開。
    “族內秘符,”他低聲道,語氣有些晦澀,“用於感應特定能量…以及,在必要時刻…指引方向。”
    他沒有詳細解釋,但洛姝瞬間明悟——這玉佩,或許與他感覺到的、號角聲中那絲同源氣息有關!它甚至可能在指引著某個方向!
    而那方向,是否就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或者,是更深不可測的險地?
    正當她思緒飛轉之際,前方迷霧深處,景象陡然一變。
    不再是無窮無盡的怪石與血土,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窪地中央,赫然矗立著幾尊巨大無比、已然殘破不堪的石雕!
    那些石雕似是某種古老的人形生物,身披早已風化模糊的甲胄,手持斷裂的巨兵,盡管殘缺不全,卻依舊散發著一種蠻荒、悲愴而不屈的驚人氣勢!它們以一種護衛般的姿態,環繞著窪地最中心的一處——那裏,地麵微微隆起,形成一個不起眼的土丘,土丘之上,斜插著一柄鏽跡斑斑、幾乎要與大地融為一體的青銅斷劍!
    而那股蒼涼磅礴的號角聲,在此地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邊回蕩。
    聿戰腰間的玉佩,此刻光芒明顯增強了一絲,溫熱甚至透過衣物傳遞到他的皮膚上。
    兩人停在窪地邊緣,震驚地望著這突兀出現的景象。
    這裏,仿佛是那片瘋狂混亂的古戰場中,一個奇異的、保持著最後尊嚴與凝固時光的角落。
    逐日教教徒那令人厭惡的氣息,在這裏變得極其稀薄,仿佛被某種力量排斥在外。
    “這裏…似乎暫時安全。”洛姝輕聲道,靈覺仔細掃描後,並未發現明顯的陷阱或邪物。
    聿戰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柄鏽蝕的青銅斷劍,以及那片不起眼的土丘,呼吸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急促,銀灰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與一種…難以置信的渴望?
    他一步步,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走向那柄斷劍。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
    洛姝心中警鈴微作,緊隨其後,小心戒備。
    在距離斷劍尚有十步之遙時,聿戰猛地停下腳步。他腰間的玉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熱與亮光!
    與此同時,那柄沉寂不知多少歲月的青銅斷劍,竟似乎被玉佩的光芒引動,劍柄之上,一道極其細微的、與玉佩同源、卻更加古老蒼茫的月白色符文,一閃而逝!
    “……守墓人…之徽…”聿戰失聲低語,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怎麽可能…傳說竟然…”
    他的話還未說完——
    異變陡生!
    那柄青銅斷劍猛地發出一陣低沉嗡鳴!緊接著,眾人腳下的整個土丘劇烈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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