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星隕遺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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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裝著曦陽火種的水晶在洛姝掌心微微發熱,那一點液態黃金般的光輝,如同黑夜中永不熄滅的微小火苗,持續散發著溫和而執著的暖意。在這被遺忘與死寂徹底浸透的回廊深處,這份溫暖是如此珍貴,甚至帶著一絲不真實的虛幻感。
它不僅是一個信標,更是一種無形的支撐,悄然抵禦著周遭環境對心智的冰冷侵蝕。
銀輝印記與火種之間建立的微弱聯係,在洛姝的識海中持續勾勒著那條通向遠方的路徑。β7星隕遺丘——這個由古老信標留下的坐標,如同迷霧中的燈塔,雖然遙遠,卻清晰可辨。它指引的方向,需要他們離開當前所在的這條相對穩定的主回廊,切入一片更加混亂、由無數破碎小型回廊和凝固虛空交織而成的區域。
“跟緊。”聿戰的聲音將洛姝從短暫的出神中拉回。他已然走到這處交匯空腔的邊緣,目光落在銀輝印記所指引的那片區域。那裏,回廊的壁障破碎得極其嚴重,巨大的裂縫外,是糾纏凝固的金屬纜線、凍結的能量亂流以及大小不一的岩石和金屬碎片,它們共同構成了一條危機四伏、卻唯一能通往目的地的“路徑”。
混沌印記在他感知中微微發熱,反饋回大量危險的信號:空間褶皺、隱性能量陷阱、不穩定殘骸……這條路上幾乎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
洛姝深吸一口氣,將水晶小心收好,銀輝之力流轉全身,眼神恢複銳利:“明白。”
沒有猶豫,兩人再次啟程,毅然踏入了那片光怪陸離的破碎地帶。
與其說是行走,不如說是在廢墟的嶙峋骨骼上攀爬、跳躍。他們時而需要借助太陰寒氣凍結出一小片臨時立足點,時而需要銀輝之力扭曲身前一小片空間以通過極其狹窄的縫隙。凝固的虛空並非絕對安全,某些區域殘留著強大的引力扭曲,一旦誤入,便可能被瞬間撕碎或傳送到未知的絕地。
聿戰體內的力量衝突在這種極致的精確操控與外界持續的壓力下,始終處於爆發的邊緣。他臉色蒼白如透明,冰藍色的血珠不時從皮膚下滲出,瞬間凍結成細小的冰晶,又被自身逸散的寒氣碾碎。但他眼神中的冰冷與決斷未曾有絲毫動搖,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判斷,都精準得令人心悸。
洛姝緊隨其後,全力輔助。她的銀輝之力在感知和防禦方麵發揮著重要作用,不斷預警、規避著無形的風險。兩人身影在巨大的、靜止的毀滅景觀中艱難穿梭,渺小得如同兩顆掙紮求存的塵埃,卻又因那份不屈的意誌而顯得異常醒目。
途中,他們再次遭遇了那種暗紫色的、粘稠的混沌汙染殘留。這一次,規模更大,如同一片蔓延在殘骸之間的、凝固的沼澤。其中甚至懸浮、凍結著一些扭曲的、半能量化的陰影生物殘骸,它們保持著死亡瞬間猙獰的姿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意與瘋狂。
“繞不開。”聿戰停下腳步,混沌印記劇烈閃爍,警示著前方區域的高度危險。那些汙染不僅侵蝕能量,更直接扭曲法則,強行穿越無異於自殺。
洛姝銀輝印記掃過,快速分析著這片汙染區的結構。“左側,三點鍾方向,那片斷裂的晶體平台下方,能量場最弱,但結構極不穩定,隻能支撐一次快速通過。”
“走!”聿戰沒有絲毫遲疑,太陰寒氣驟然爆發,在前方鋪就一條狹窄的、橫跨汙染區的冰霜小徑,冰霜與暗紫色汙染接觸的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侵蝕聲,迅速消融。但這已足夠!
兩人身形如電,瞬間掠過冰徑,在落腳點崩塌墜入汙染的前一刹那,成功抵達對岸一片相對穩定的巨大甲板殘骸上。
回頭望去,那冰霜小徑已徹底消失,汙染區域依舊死寂地凝固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短暫的休整已是一種奢侈。兩人背靠著一根扭曲的金屬巨柱,劇烈喘息,調動著所剩無幾的力量恢複傷勢與消耗。
洛姝忍不住再次看向掌心,曦陽火種的光芒穩定而溫暖,稍稍驅散了身心深處的寒意。“它……似乎在吸收周圍逸散的、最微弱的混沌能量,轉化為一種極其稀薄的秩序之力。”她發現了火種的一個奇特之處。
聿戰瞥了一眼那滴金色液體,眼神深邃:“曦陽的本質是創造與秩序,即便隻是一滴火種,也本能地抗拒著混沌與虛無。小心,這種轉化可能打破此地脆弱的平衡。”他提醒道,但內心深處,那縷曦火之流卻對火種傳來的微弱秩序之力傳來一絲隱晦的渴望。
休整片刻,繼續前行。
在穿越一道由巨大生物肋骨化石形成的天然拱門後,眼前的景象再次劇變。
他們終於抵達了銀輝印記所指引的坐標區域——β7星隕遺丘。
這裏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山丘,而是一片無比廣闊、由無數星辰殘骸堆積、擠壓形成的巨大墳場!
破碎的星球地殼、凝固的岩漿海洋、斷裂的山脈、幹涸的河床、城市的廢墟……所有一切都以一種違反物理規律的方式相互嵌合、堆疊,形成了無數座巍峨、怪異、死寂的“山丘”,沉默地矗立在凝固的虛空背景之中。它們的大小遠超想象,一些“山丘”甚至堪比小型行星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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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光帶在這裏被扭曲、折射,形成一道道巨大而詭異的傾斜光幕,緩緩掃過這些寂靜的墳塋,更添幾分淒涼與恐怖。
一種難以形容的、星辰死亡後的沉重與蒼茫氣息撲麵而來,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在這裏,個體甚至文明的存在,都顯得無比可笑和渺小。
“……星隕遺丘……”洛姝喃喃自語,被這宏大的死亡景象所震撼。銀輝印記在此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息密度,無數星辰寂滅時的悲鳴與記憶碎片沉澱於此,形成了一片信息的泥沼,也讓指引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信標指示的‘星骸古艦’就在這片區域。”聿戰的聲音愈發低沉,他環視著這片無邊無際的殘骸墳場,混沌印記瘋狂運轉,試圖從混亂的能量背景中篩選出有用的線索。“但具體方位難以鎖定。這裏的能量場和法則扭曲程度遠超回廊,幹擾極強。”
那滴曦陽火種在洛姝掌心微微震動,散發出的溫暖光芒似乎試圖指向某個方向,但信號微弱且閃爍不定。
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深入這片星辰墓園,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們在巨大的殘骸山丘間艱難移動。腳下可能是凍結的海洋,可能是破碎的花崗岩地殼,也可能是某種巨大金屬造物的殘片。時常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由城市廢墟壓縮形成的崖壁,或是穿越深不見底的、由地核物質凝固形成的峽穀。
危險無處不在。某些區域殘留著強大的輻射,足以瞬間滅殺普通生靈;某些地方空間結構脆弱,可能突然塌陷;甚至還有一些地方,凝固的並非完全的死寂,一些星辰殘骸內部可能封存著極度不穩定的能量核心,在外力或時間的作用下,偶爾會發生小範圍的能量噴發或法則風暴,險象環生。
在一次躲避突然從地縫中噴湧而出的、凍結又破碎的時空碎片時,聿戰為了推開洛姝,右臂不慎被一道碎片邊緣掃過。太陰寒氣瞬間凍結了傷口,但傷口處殘留的奇異法則之力卻阻礙著傷口的愈合,甚至與他體內的混沌符文產生了短暫的衝突,讓他悶哼一聲,臉色更加難看。
“沒事吧?”洛姝扶住他,銀輝之力迅速探查傷口,試圖驅散那異種法則。
“無礙。”聿戰揮開她的手,強行用更強大的太陰之力將傷口連同那絲法則碎片一同徹底冰封,暫時壓製下去。“盡快找到古艦,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沉默的、巨大的星辰殘骸,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混沌印記不僅感知到了混亂的能量,更隱約捕捉到了一些……極其微弱、卻異常古老的“注視感”。並非來自仲裁庭那種冰冷的機製,更像是某種沉睡於此的、與星辰殘骸融為一體的古老存在,被他們的闖入緩緩驚醒。
又前行了許久,久到時間感徹底模糊。
終於,在穿越一片由巨大黑色樹木化石組成的、如同魔幻森林般的區域後,他們眼前的景象再次開闊。
一座尤其龐大的“山丘”出現在前方。它主要由某種暗沉色的、帶有金屬光澤的岩石構成,但其表麵,卻極其不協調地、半埋半露地嵌著一艘巨大無比的艦船!
那艘艦船的風格與巡天鉞號截然不同,更加古老、厚重、猙獰。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沉的血色與青銅色交織的質感,艦體線條強硬,布滿了巨大的撞角和炮台殘骸,仿佛一頭在星海中搏殺至死的遠古巨獸。它的一半艦身深深地嵌入星辰山丘之內,另一半暴露在外,艦體上布滿了巨大的創口和撕裂的痕跡,顯然經曆過難以想象的慘烈戰鬥。
一種蒼涼、霸道、卻又帶著濃濃死寂的氣息從艦體彌漫開來。
而就在看到這艘古艦的瞬間,洛姝掌心的曦陽火種驟然變得灼熱!一道清晰無比的金色光束自主射出,筆直地照射在那艘古艦暴露部分的艦橋位置!
與此同時,洛姝識海中的導航羅盤虛影和銀輝印記同時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是它!星骸古艦!”洛姝語氣帶著一絲疲憊的興奮。
聿戰眼神一凝,混沌印記全力感知:“艦體內部有微弱的能量反應……非常古老,但似乎……並非完全死寂。小心,可能有未知風險。”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這艘古艦的龐大與壓迫感。它就像一頭死去的洪荒巨獸,即便早已失去生命,其殘留的威勢依舊令人心驚。
他們從一處巨大的撕裂傷口進入了艦體內部。
內部一片黑暗,充滿了金屬鏽蝕、塵埃和某種有機質腐爛後又徹底幹涸的混合氣味。重力係統早已失效,各種破損的零件、凝固的黑色液體珠、以及一些無法辨認的雜物漂浮在空中。艦壁厚重,刻滿了從未見過的激烈壁畫與文字,描繪著星辰征伐與毀滅的景象。
曦陽火種的光芒在這裏成為了唯一的光源,清晰指引著方向——深入艦橋。
他們在迷宮般的通道和破損的艙室中穿行,沿途看到了更多戰鬥的痕跡:被巨力撕開的閘門、能量武器熔穿的地板、散落的巨大骨骼殘骸並非人形)以及一些早已鏽蝕報廢的奇特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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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古艦,仿佛在最終沉眠於此之前,經曆了一場從內到外的慘烈搏殺。
終於,他們抵達了艦橋的大門。
那是由某種暗金色合金鑄造的巨大門扉,竟然相對完好,隻是表麵布滿了深刻的爪痕與撞擊凹陷。門扉緊閉,中央有一個複雜的旋鈕式鎖具,但其結構似乎被暴力破壞過,處於一種半卡死的狀態。
曦陽火種的光芒聚焦在鎖具之上。
聿戰上前,仔細觀察:“鎖芯內部有微弱的能量殘留,結構極其複雜,強行破壞可能引發連鎖反應。”他嚐試將一絲太陰寒氣注入,感知內部機括。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艦橋大門兩側的陰影中,毫無征兆地竄出四道黑影!
它們並非實體,而是由濃鬱的陰影、塵埃以及殘留的惡意凝聚而成的類人形生物!沒有五官,隻有大致輪廓,移動時無聲無息,雙臂化作利刃形態,帶著侵蝕能量與靈魂的冰冷寒意,直撲兩人!
“小心!”洛姝銀輝之力瞬間爆發,形成護盾擋在身前!
嗤啦!
陰影利刃斬在銀輝護盾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護盾劇烈波動,竟然被那陰影力量快速侵蝕!
聿戰反應極快,在黑影出現的瞬間,太陰寒氣已如潮水般湧出,瞬間將另外兩道黑影凍結!但被凍結的黑影僅僅停滯一瞬,體表的陰影便劇烈蠕動,竟開始吞噬太陰寒氣,破冰而出!
“物理攻擊效果有限,它們能吞噬能量!”聿戰冷喝,混沌符文在臂膀亮起,一拳轟出,不再是純粹的太陰之力,而是夾雜了一絲混沌的湮滅特性!
轟!
被擊中的黑影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身形驟然潰散小半,但剩餘的部分依舊悍不畏死地撲上!
這些陰影守衛極其難纏,能量抗性極高,且對靈魂有特殊的攻擊性。它們似乎是這艘古艦的自動防禦機製,在漫長歲月後,被曦陽火種的能量激活,或者說……驚擾。
戰鬥瞬間爆發!狹窄的艦橋通道內,銀輝閃耀,冰霜與陰影交織,混沌的氣息彌漫開來!
洛姝將銀輝之力凝聚成鋒銳的光刃,艱難地切割著黑影,但每一次攻擊都被對方吞噬大半,效率低下。聿戰則依靠混沌符文帶來的湮滅特性與之對抗,效果稍好,但每一次催動混沌之力,都讓他體內的平衡更加搖搖欲墜,臉色越發蒼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洛姝目光掃過那被卡死的鎖具,又看向不斷湧來的陰影守衛,心念急轉。她猛地將掌心對準鎖具,不再試圖控製,而是將曦陽火種散發出的那股溫暖、純粹的秩序之力,引導向鎖具!
“聿戰!幫我擋住它們!”
聿戰瞬間明白她的意圖,眼中厲色一閃,竟不再顧忌消耗,太陰寒氣與曦火之流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同時爆發,雖然帶來劇烈的痛苦,卻暫時形成了一片冰焰交織的領域,將撲來的陰影守衛強行逼退!
與此同時,那縷純粹的曦陽秩序之力注入鎖具!
嗡——哢噠!
鎖具內部傳來一聲清脆的機括響動!那些複雜無比的齒輪和符文在感受到同源的高位階力量後,竟然自行運轉、解鎖!
沉重的艦橋大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門開的瞬間,一股更加古老、沉靜、卻帶著淡淡威壓的氣息從艦橋內部湧出。
那些瘋狂的陰影守衛接觸到這股氣息,動作猛地一滯,隨即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發出無聲的哀鳴,身形迅速淡化、消散,重新融入艦體的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通道內恢複了死寂。
隻有聿戰劇烈喘息的聲音格外清晰,他半跪在地,體表冰藍與金紅的光芒瘋狂閃爍,顯然剛才的爆發讓他付出了巨大代價。
“你怎麽樣?”洛姝急忙上前。
“……無妨。”聿戰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緩緩站起身,目光投向已然洞開的艦橋內部。“進去。”
艦橋內部比想象中更加寬闊,也更加殘破。各種操作台和屏幕早已損壞,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和厚厚的塵埃。巨大的觀察窗戶外,是那片凝固的、由星辰殘骸構成的絕望景象。
艦橋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如同王座般的指揮椅。椅子上,端坐著一具高大的骸骨。
骸骨並非人類,骨骼粗壯,呈現出一種暗金色的金屬質感,即便經曆了無盡歲月,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威壓。它身上穿著早已破爛不堪的暗色製服,製服的肩部,有一個模糊的、被利爪撕裂過半的徽記——那徽記的剩餘部分,竟與仲裁庭晶碑上曾出現的曦陽圖騰有幾分相似!
骸骨的頭顱低垂著,一隻骨手按在指揮椅扶手上的一個凹陷處。那凹陷處,原本似乎鑲嵌著什麽東西,如今卻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個清晰的印記。
而看到那個印記的形狀,洛姝瞳孔驟然收縮!
那印記的形狀、大小、甚至細微的紋路,竟與她身上那塊自風暴殘骸中發現的、刻有奇怪符號的古老碎片……完全吻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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