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江那怨毒的聲音在大堂裏回蕩，咬牙盯在張凡的身上。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了過來。
    二十五萬兩的詐騙，十三條人命的屠殺！
    這兩樁罪名，任何一樁都足以讓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堂上的縣令王知歡，那張清瘦的臉也沉了下來，他重重地一拍驚堂木，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陳明江，公堂之上，不得胡言！你狀告凡塵，可有證據？”
    “自然有！”
    陳明江看了一眼張凡，對著身後一揮手。
    大管家陳平立刻會意，轉身走出大堂，片刻之後，竟帶進來滿臉驚恐的人。
    居然是奇石軒的錢掌櫃！
    張凡的眉梢挑了一下。
    錢掌櫃不是王知歡的人嗎？不是早就跑路了嗎？他怎麽會來當陳家的證人？
    隻見錢掌櫃被兩個家丁粗暴地推到堂前，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錢掌櫃，你來說！”陳明江厲聲喝道，“將那日此獠是如何與人串通，設下圈套，誆騙我兒二十五萬兩白銀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兩位大人！”
    錢掌櫃哆哆嗦嗦地抬起頭，他不敢看堂上的王知歡，也不敢看人群裏的張凡，隻是把頭埋得低低的，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是……是……是凡塵東家……他，他先是切漲了一塊，然後又假意與陳……陳大少爺競價，故意抬高價格……最後，最後讓陳大少爺……花二十五萬兩，買了一堆……廢石……”
    他的話斷斷續續，但意思卻很明白。
    這話一出，堂下又是一片嘩然。
    “我就說嘛，哪有那麽好的運氣，連開三塊大漲！”
    “原來是個騙局！這小子心也太黑了！”
    張凡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他的視線落在錢掌櫃的身上。
    雖然錢掌櫃衣衫完整，但張凡注意到，他跪在地上的膝蓋處，褲子有不正常的磨損，而且他的十根手指，指甲縫裏都隱隱透著暗紅的血跡。
    動過私刑了。
    張凡明白了，不是錢掌櫃背叛，而是陳家根本不講規矩。
    “人證在此！物證便是我陳家庫房裏那堆價值二十五萬兩的廢石！”陳明江的聲音愈發高亢，“此為第一樁罪！至於第二樁……”
    他又是一揮手。
    這一次，被帶上來的，是兩個張凡意想不到的人。
    杏花村的老村長，王德發！
    還有一個，竟然是玩家！
    此人鼻青臉腫，居然是【驢是的念倒】。
    老村長王德發滿臉風霜，精神看起來還算矍鑠，但原本幹淨的衣袍上，卻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像是被人從地裏強行拖拽出來的。
    而玩家驢是的念倒，則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眼神渙散。
    “王德發！”陳明江指著老村長，“你來說，昨日在杏花村外，凡塵此獠，是不是無故出手，殺了我陳家十三名護院！”
    老村長抬起頭，看了一眼張凡，又掃過陳明江，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硬氣。
    “是凡塵殺了他們，但不是無故！”
    老村長挺直了腰杆。
    “是你們陳家的人，先在村口濫殺無辜！我杏花村七名村民，慘死在你們的屠刀之下！凡塵英雄，是為我等報仇雪恨，才出手除賊！他是英雄，不是凶手！”
    他雖然笨，但絕對分的清楚是非，且死就死，何懼之有。
    “你放屁！”陳明江勃然大怒，指著老村長罵道，“一群刁民，死了便死了！我陳家三品供奉，豈是你們這些賤民能比的？”
    他這番話，說得囂張至極，連堂上王知歡的臉色都變了。
    陳明江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他壓下火氣，轉向那個玩家。
    “你來說！你親眼所見，是不是這凡塵主動挑釁，伏擊我陳家護院！”
    “是……是……”驢是的念倒連連點頭，“我看見了……就是他……他騎著馬，用箭射人，還……還殺了好多人……”
    他語無倫次，但親眼所見這四個字，分量極重。
    “兩位大人都聽到了吧！”陳明江環顧四周，臉上露出了勝券在握的表情，“人證物證俱在！此獠兩罪並罰，天理難容！請大人下令，請還給清河縣一片晴天！”
    堂上的氣氛，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縣令王知歡和縣丞方文山的身上。
    一直沒說話的方文山，此時站了起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王知歡，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王大人，此案案情清晰，證據確鑿，依大宋律法，詐騙數額巨大，當處以極刑，當街行凶，連殺十三人，更是罪無可赦。下官以為，陳家主所言極是，當將此獠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毫無節操的直接支持陳家了。
    曹彥章此時也站了出來，對著王知歡一抱拳：“大人，方大人所言甚是！此子目無法紀，窮凶極惡，若不嚴懲，恐難平民憤！”
    他主要是看不起王知歡，打算站隊。
    一時間，堂上竟有大半的官吏，都出聲附和。
    張凡站在人群中，看著這出鬧劇，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慌亂，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他算是看明白了。
    王知歡這老狐狸，哪裏是在審案，他這分明是在點名。
    通過這件事，誰是陳家的人，誰是這個新來的方文山的人，誰又是他自己的人，一目了然。
    他隻能笑曹彥章糊塗，老了。
    王知歡絕對穩坐釣魚台，就等著所有人自己跳出來，然後好一網打盡。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張凡必死無疑的時候。
    堂上，一直端坐不語的王知歡，終於有了一次決斷。
    “啪！”
    茶杯落在桌案上，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王知歡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堂下眾人，最後落在了陳明江的身上。
    “本官看，此案，疑點重重！”
    他的聲音，冰冷而威嚴。
    “錢掌櫃證詞含糊，神情慌張，似有隱情！老村長王德發，言之鑿鑿，稱陳家行凶在先！至於那名外來者……”他看了一眼驢是的念倒，“更是顛三倒四，所言不足為信！”
    王知歡的語氣一轉，變得淩厲無比。
    “本案牽扯二十五萬兩巨款，十數條人命，豈能如此草率定論！”
    他猛地一揮手，下達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來人！將陳家家主陳明江、錢掌櫃、王德發……全部給本官押入大牢，聽候再審！”
    “至於凡塵……”王知歡看向張凡，“你暫為本案嫌犯，但身為捕快有查案之責，即日起，不得離開縣城半步！”
    “本官現在宣布，此案暫且押後！”
    “當務之急，是徹查餓嬰一案！退堂！”
    說完，他看也不看臉色鐵青的陳明江和方文山，一甩袖子，站起來就要進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