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魔淵底·燼火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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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的黑暗。
    絕對的死寂。
    還有……絕對的冰冷。
    雲燼雪殘破的身體,在不知下墜了多久之後,終於狠狠砸在某種粘稠、濕冷、散發著濃烈硫磺與腐敗氣息的淤泥之中。巨大的衝擊力讓本已瀕臨崩潰的身體再次遭受重創,幾根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斷裂的劇痛如同閃電般刺穿了她昏沉的意識。
    “噗……”一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黑血從她口中噴出,濺在冰冷的汙泥裏,迅速被那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泥土吞噬。
    沒有立刻死去,反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折磨。
    劇痛從四肢百骸、從每一處撕裂的傷口、從被強行剜開的脊柱深處瘋狂地湧上來,如同億萬隻饑餓的毒蟻在同時啃噬她的骨髓與神經。尤其是後心處,那被骨刀切割、髓玉釘洞穿的地方,失去了靈骨支撐的脊柱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斷裂,每一次細微的抽搐,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提醒著她不久前那場慘絕人寰的背叛與酷刑。
    淩風冰冷的宣判,蘇清漪偽善的啜泣,執法長老冷酷的眼神,靈骨被硬生生剝離時那靈魂撕裂般的絕望……一幕幕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她模糊的意識裏反複上演,燒灼著她的神魂。
    “呃…啊…”她想嘶吼,想將滿腔的怨毒與恨意傾瀉出來,但喉嚨裏隻能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的灼痛。
    葬魔淵。
    這個名字如同冰錐,刺入她殘存的意識。玄穹宗流放罪大惡極之徒的絕地。傳說中,這裏是上古神魔大戰的遺跡,空間破碎,法則混亂,充斥著足以腐蝕金鐵的毒瘴、遊蕩著吞噬生靈的魔物,更有隨時可能出現的、撕裂一切的空間裂縫。墜入此地,十死無生。
    求生的本能,在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絕望的深淵中,如同微弱的火星,倔強地閃爍著。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裏!
    淩風!蘇清漪!玄穹宗!
    血債未償,此身怎能化為枯骨,沉淪於這汙穢魔淵?!
    這個念頭,帶著滔天的恨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死死拽住了她即將沉淪的意識。她開始掙紮,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試圖從這冰冷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淤泥中掙脫出來。
    然而,失去靈骨和修為的身體,脆弱得如同凡人。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新一輪的劇痛浪潮,幾乎將她再次淹沒。她的手臂深陷在淤泥裏,冰冷粘稠的觸感包裹著她,仿佛有無數滑膩冰冷的東西在皮膚上蠕動。那是淵底特有的腐泥蟲,它們嗅到了新鮮血肉和傷口的氣息,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鑽入她的體內,啃噬她的生機!
    “滾…開…”她拚盡全力,終於將一條手臂從泥沼中拔了出來,狠狠甩掉上麵幾條吸附著的、散發著腥臭的黑色軟體蟲子。僅僅是這個動作,就耗盡了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力氣,眼前陣陣發黑,冰冷的汗水混合著汙泥從額頭滾落。
    必須離開這片淤泥!否則不被毒死、痛死,也會被這些汙穢的蟲豸活活啃噬殆盡!
    這個認知讓她爆發出最後的狠勁。她不再顧忌那撕心裂肺的劇痛,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和雙腿,如同瀕死的野獸般,在冰冷的淤泥裏瘋狂地扭動、扒拉、蹬踹!每一次發力,斷裂的肋骨都像刀子在胸腔裏攪動,後心的傷口更是傳來椎心刺骨的銳痛,幾乎讓她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片刻,也許是一個時辰,她終於用血肉模糊的雙手和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將自己一寸寸地從那致命的淤泥潭中拖了出來,翻滾到旁邊相對堅硬一些、布滿了尖銳黑色碎石的斜坡上。
    碎石硌著傷口,帶來新的折磨,但至少暫時脫離了那致命的泥沼和蟲群。她癱在冰冷的石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刀子,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髒腑的衰敗氣息。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耳中是血液奔流和自己心髒如擂鼓般沉重而緩慢的跳動聲,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
    淵底並非完全漆黑。微弱的光源來自頭頂極高處偶爾閃過的、不知是何種存在的幽綠色磷火,以及四周岩壁上一些散發著慘淡微光的苔蘚和扭曲的、如同血管般脈絡的暗紅色菌類。這些微弱的光,勾勒出嶙峋怪石的猙獰輪廓,也照亮了空氣中彌漫的、如同薄紗般緩緩流動的灰黑色霧氣——那是足以讓低階修士頃刻化骨的蝕骨毒瘴。
    毒瘴無孔不入,接觸到她裸露在破爛法袍外的皮膚,立刻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失去光澤,甚至開始出現細小的潰爛。更致命的是,隨著她的呼吸,絲絲縷縷的毒瘴鑽入她的口鼻,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入她的氣管和肺腑,帶來窒息般的灼燒感和強烈的腐蝕劇痛!
    “咳…咳咳咳!”她蜷縮起來,劇烈地咳嗽,更多的黑血從口中湧出。身體內部,本就因為靈骨被剜、修為盡廢而枯竭萎縮的經脈和丹田,在這蝕骨毒瘴的侵蝕下,更是如同被潑上了濃酸,加速著崩潰和衰敗。生命力如同掌中沙,正在飛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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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饑渴,如同跗骨之蛆,緊隨而至。身體在劇痛、失血和毒瘴侵蝕下,本能地渴求著能量和水分的補充。
    水……哪裏有水?
    她艱難地轉動頭顱,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竭力搜尋。耳朵捕捉到遠處似乎有細微的滴水聲。求生的欲望支撐著她,再次開始爬行。碎石劃破了她僅存的衣物和皮膚,在身後留下斷續的暗紅色拖痕。
    爬行了不知多久,身體早已麻木,僅憑一股不滅的恨意在驅動。終於,在一處倒懸的鍾乳石下方,她發現了一小窪積蓄的液體。那液體並非清澈,而是泛著一種詭異的、渾濁的暗紅色,散發著淡淡的鐵鏽和硫磺混合的腥氣。
    是水?還是某種腐蝕性的液體?
    雲燼雪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她掙紮著爬過去,將臉埋進那窪液體中,貪婪地啜飲起來。液體入口,帶著濃重的腥鹹和苦澀,滑過喉嚨時如同刀割,但終究帶來了一絲冰涼和濕潤,暫時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幹渴。
    然而,這液體顯然也並非善類。飲下不久,一股強烈的、如同火焰焚燒般的灼熱感便從胃部升起,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與蝕骨毒瘴帶來的陰寒腐蝕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冰火兩重天的極致折磨!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起來,皮膚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呈現出不祥的暗紫色。
    “嗬…呃…”她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指甲深深摳進身下的岩石縫隙,指骨因用力而發白。身體內部,仿佛有兩股毀滅性的力量在瘋狂衝撞、撕扯!蝕骨毒瘴的陰寒在侵蝕她的生機,而那暗紅液體的灼熱則在焚燒她的殘軀!
    就在這內外交攻、瀕臨徹底崩潰的絕境中,一個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變化,在她體內發生了。
    靈骨被強行剜離之處——她的脊柱深處,那個本該由磅礴生命本源與道基靈光所充盈的“位置”,此刻隻剩下一個巨大的、虛無的“空洞”。這個“空洞”,在承受著剜骨之痛、修為崩潰、毒瘴腐蝕、暗水焚燒等多重毀滅性打擊的同時,卻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近乎本能的“渴求”。
    它像一個貪婪的、瀕臨破碎的漩渦,在雲燼雪生命垂危、意誌被逼到懸崖邊緣的刹那,被徹底“激活”了!
    嗡……!
    一種無聲的震顫,從她的脊柱核心悄然擴散開。那並非實質的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能量波動,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對“存在”本身的強烈渴求!
    葬魔淵深處,彌漫的不僅僅是毒瘴和魔氣。在這片上古神魔隕落、空間破碎的絕地,還充斥著一種更為原始、更為狂暴、也更為駁雜的……源初能量!它們被此界修士視為汙穢的“魔氣”,被空間裂縫切割得支離破碎,如同無形的亂流,充斥在每一寸空氣和土壤之中。
    此刻,雲燼雪脊柱深處的那個“空洞”,這個因靈骨被奪而形成的能量真空,這個在多重毀滅力量刺激下被強行“喚醒”的貪婪漩渦,終於捕捉到了外界這些狂暴的、不受控製的源初能量!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探入冰水!一股遠比蝕骨毒瘴和暗紅液體更加狂暴、更加混亂、充滿了毀滅與新生雙重氣息的能量亂流,被那脊柱深處的“空洞”強行撕扯、吸納而入!
    “啊——!!!”
    這一次的劇痛,超越了以往所有!那不是作用於肉身的切割或焚燒,而是直接作用於她的生命本源,作用於她的靈魂核心!那股狂暴混亂的源初能量衝入“空洞”的瞬間,就像是將億萬根燒紅的鋼針混合著滾燙的岩漿和刺骨的寒冰,一股腦地塞進了她最脆弱、最核心的脊柱深處!然後猛烈地爆發開來!
    她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呈現出一種反弓的、極度痛苦的姿態。全身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皮膚表麵瞬間崩裂開無數細密的血口,暗紅色的血珠混合著汙濁的汗液滲出。雙眼猛地凸出,瞳孔渙散,視野徹底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混亂的彩色線條所充斥!
    意識在無邊的劇痛中徹底沉淪、破碎。她感覺自己被拋入了混沌的風暴中心,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撕扯、衝刷、湮滅……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仿佛連意識都要被徹底磨滅的痛苦深淵最底層,在那狂暴能量瘋狂肆虐的脊柱“空洞”最中心,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芒,誕生了。
    那光芒,並非靈骨那種溫潤磅礴、蘊含生機的金色聖輝。
    它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幽邃的暗藍色,核心卻跳躍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金芒。它渺小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被周圍狂暴的能量亂流所吞噬,但它卻頑強地存在著,如同在毀滅的灰燼中,倔強燃起的一點火星!
    這縷微弱的光芒誕生的瞬間,奇跡發生了。
    那衝入脊柱“空洞”、狂暴肆虐的源初能量亂流,如同遭遇了某種無形的引導和梳理。雖然依舊狂暴,但不再是無序的衝撞與毀滅,而是開始圍繞著那縷微弱的幽藍金芒緩緩旋轉、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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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藍金芒如同一個初生的、貪婪的核心,開始主動地、有選擇地“吞噬”著周圍狂暴的源初能量。它將這些混亂駁雜的能量,強行撕扯、轉化、提煉!狂暴的能量被它“點燃”,一部分化為純粹的生命精粹,如同最細微的甘霖,開始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滋潤她早已千瘡百孔、瀕臨枯竭的經脈和髒腑;另一部分,則被轉化為一種更加凝練、更加內斂、帶著一種焚盡萬物又蘊含涅盤生機的奇異力量——這便是最初的“燼火”之力!
    這過程緩慢得如同龜爬,痛苦卻絲毫沒有減弱。每一次能量的轉化,每一次“燼火”的微弱跳動,都伴隨著脊柱深處如同被重錘反複敲打、被熔岩反複灼燒的劇痛。但在這無邊的痛苦中,雲燼雪那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的意識,卻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她“看”到了。
    並非用眼睛,而是用那剛剛誕生、微弱得可憐的“燼火”之力,感知到了周圍的世界。
    在她的感知中,原本漆黑一片、充滿混亂能量的葬魔淵,呈現出一種全新的、令人心悸的景象:
    空氣中,不再是單純的黑暗或慘淡的微光。她“看”到無數細密如蛛網、閃爍著黯淡金光的……“鎖鏈”!這些鎖鏈的紋路無比玄奧複雜,如同活物般在虛空中緩緩流淌、交織,構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籠罩整個深淵乃至整個天地的無形牢籠!它們無處不在,滲透進每一縷靈氣魔氣),束縛著每一寸空間,甚至隱隱牽動著時間的流速!
    葬魔淵中那些狂暴的、被視為“魔氣”的源初能量,在這些金色鎖鏈的網眼中艱難地流淌、衝撞,如同被關在巨大牢籠裏的困獸。而她脊柱深處那縷新生的“燼火”,在吞噬轉化源初能量時,竟能極其微弱地、如同水蛭般,“蠶食”掉那些流淌過它附近的、構成鎖鏈的黯淡金光!
    這便是“規則之視”!是她的“燼火”賦予她的、窺見世界表層規則枷鎖的禁忌之眼!
    同時,她也“看”到了自身。她的身體,在規則之視下,如同一個布滿裂痕、行將破碎的琉璃盞。枯竭萎縮的經脈如同幹涸龜裂的河床,被蝕骨毒瘴侵蝕的地方呈現出大片的灰敗死寂之色,被暗紅液體灼燒的部位則如同焦炭。唯有脊柱深處那一點幽藍金芒,如同黑暗深淵中唯一的光源,雖然微弱,卻散發著一種焚盡枷鎖、吞噬規則、渴望新生的不屈意誌!
    痛苦依舊在持續,毒瘴和暗水帶來的傷害仍在侵蝕。但在這無盡的痛苦和絕望的深淵裏,一縷微弱卻堅韌的火焰,已經在毀滅的灰燼中,悄然點燃。
    它還很弱小,還很痛苦,隨時可能熄滅。
    但它畢竟燃燒起來了。
    雲燼雪殘破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劇烈的痙攣和抽搐漸漸平息,隻剩下細微的、因劇痛而無法抑製的顫抖。她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冰冷的露珠和汙血的混合物,臉色灰敗如同死人。然而,在那被汙泥和血痂覆蓋的眉心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幽藍金芒,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緩緩脈動。
    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從脊柱深處那縷新生的“燼火”中,抽出一絲比發絲還要纖細萬倍的生命精粹。這絲精粹,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如同最堅韌的根須,頑強地紮進她早已枯竭、遍布裂痕的經脈廢墟之中。
    “滋…啦…”
    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在她體內響起。那是生命精粹在觸碰、浸潤那些如同幹涸河床般萎縮的經脈時,發出的微弱“回應”。龜裂的“河床”貪婪地吸收著這來之不易的“甘霖”,試圖重新煥發一絲微不足道的生機。這個過程極其緩慢,帶來的也並非舒適,而是一種如同無數螞蟻在啃噬血肉、在刮擦骨骼的麻癢與刺痛,混合著脊柱深處那永不間斷的灼燒劇痛。
    蝕骨毒瘴形成的灰敗死寂區域,與暗紅液體灼燒出的焦炭地帶,如同兩塊巨大的、不斷蔓延的陰影,依舊在侵蝕著她的殘軀。新生“燼火”轉化的那點生命精粹,如同杯水車薪,隻能艱難地延緩著這兩塊陰影蔓延的速度,在它們的邊緣形成極其微弱的、如同螢火般的抵抗光點。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她喉嚨深處溢出。她無意識地蜷縮得更緊,仿佛這樣能抵禦體內那冰火交織、萬蟻噬心般的痛苦。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讓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滅恨意,如同無形的錨,死死釘住了她最後一絲清醒的神智,讓她沒有徹底沉淪於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在這永恒黑暗的深淵底部,時間失去了意義。
    終於,那縷新生的“燼火”似乎稍微穩定了一些,轉化生命精粹的速度也快了一絲絲。一縷比之前稍強的暖流,艱難地淌過她手臂的一段主要經脈。那如同刮骨般的麻癢刺痛感陡然加劇!
    “啊!”雲燼雪猛地睜開了眼睛!
    依舊是葬魔淵那永恒的昏暗,但這一次,她的視野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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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規則之視”的感知下,周圍的世界不再是單純的黑暗與混亂。空氣中流淌著無數細密的、黯淡的金色鎖鏈紋路,它們構成了無形的牢籠,無處不在。那些被視為汙穢魔氣的源初能量,在這些鎖鏈的網眼中狂暴地衝撞、流淌,如同渾濁的、充滿毀滅氣息的河流。
    而她自己的身體內部,在規則之視下更是觸目驚心!枯竭萎縮的經脈如同幹涸龜裂的灰色大地,大片區域被蝕骨毒瘴的灰敗死氣覆蓋,另一部分則被暗紅液體的灼熱焦痕占據。唯有脊柱深處,一點幽藍帶金的微弱火焰在頑強燃燒,每一次跳動,都釋放出絲絲縷縷的、帶著微弱生機的暖流生命精粹)和另一種更加凝練內斂、仿佛能灼燒虛空的奇異力量燼火之力)。這些暖流如同纖細的溪流,艱難地在灰色的“大地”上開拓著路徑,所過之處,雖然依舊布滿裂痕,卻隱隱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活性”。
    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她清晰地“看”到,那些流淌在經脈附近的、構成世界規則枷鎖的黯淡金光,正被脊柱深處那縷“燼火”極其緩慢地、如同水蛭吸血般“蠶食”著!每蠶食掉極其微弱的一絲,那“燼火”似乎就壯大了一分,轉化的暖流也強了一絲!而那些被蠶食的規則鎖鏈處,則出現了一個更加微不可察的、如同針尖般的“遲滯點”!
    這便是“燼火”的力量!吞噬規則枷鎖,轉化源初能量,滋養自身!
    然而,這力量並非沒有代價。每一次對規則鎖鏈的“蠶食”,每一次“燼火”的壯大和轉化,都伴隨著脊柱深處那如同被億萬鋼針反複穿刺、被岩漿反複澆灌的極致痛苦!這痛苦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她艱難地抬起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湊到眼前。在規則之視下,她的手掌同樣布滿了黯淡的金色鎖鏈紋路,那是束縛血肉、禁錮生機的規則具象。她嚐試著,用意念去溝通脊柱深處那縷微弱卻桀驁的“燼火”。
    嗡…!
    一絲比頭發絲還要纖細的、近乎無形的幽藍金芒,艱難地從她的指尖滲出,微弱得如同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嘶…”雲燼雪倒抽一口涼氣,指尖傳來的並非掌控力量的喜悅,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仿佛連靈魂都要被點燃的劇痛!那縷微弱的“燼火”之力在她指尖跳躍了一下,瞬間就消散了,隻在指尖留下一個微小的、如同被灼燒過的紅點。
    太弱了…太痛苦了…
    但,它確實存在!它確實能被引導!
    希望,如同冰冷的鐵塊投入滾燙的岩漿,瞬間爆發出灼熱的力量!這力量驅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絕望,讓她殘破的身體似乎恢複了一絲力氣。
    她掙紮著,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和膝蓋,支撐著身體,一寸寸地、極其緩慢地向前爬行。目標是遠處岩壁下,一小片散發著更濃鬱暗紅色微光的、如同苔蘚般的東西。規則之視告訴她,那東西蘊含的源初能量雖然依舊狂暴,但似乎比空氣中遊離的稍微“溫和”一點點,或許能成為“燼火”的養料。
    爬行是煉獄般的折磨。碎石摩擦著傷口,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和脊柱的劇痛。毒瘴的腐蝕感如影隨形,體內“燼火”轉化帶來的灼痛更是連綿不絕。汗水、血水混合著汙泥,在她身下拖出斷續的痕跡。
    短短數丈的距離,對她而言如同跨越刀山火海。當她終於爬到那片暗紅色苔蘚前時,幾乎耗盡了剛剛凝聚起的全部力氣,癱軟在地,隻剩下劇烈而痛苦的喘息。
    她伸出手,顫抖著,用指甲摳下一小塊黏膩濕滑的暗紅色苔蘚。一股混合著鐵鏽和腐爛植物的腥氣撲麵而來。
    沒有猶豫。求生的本能和對力量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她將這塊苔蘚塞入口中,用盡力氣咀嚼、吞咽。那味道苦澀腥鹹,如同咀嚼一塊浸透了汙血的腐肉,強烈的惡心感讓她胃部翻江倒海。
    “呃…嘔…”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強行咽下。
    瞬間,一股比之前飲用的暗紅液體更加灼熱、更加混亂的能量在胃部炸開!這股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馬,在她脆弱的髒腑和經脈中橫衝直撞!
    “啊——!”雲燼雪痛苦地蜷縮起來,身體再次劇烈痙攣。
    脊柱深處,那縷“燼火”卻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空洞”中爆發,強行將那股衝入體內的、狂暴的源初能量撕扯、牽引過去!
    轟——!
    比之前強烈數倍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整個脊柱都被投入了熔爐!她眼前一黑,意識再次瀕臨潰散的邊緣。
    但在那無邊的痛苦中,“燼火”的光芒,似乎……真的壯大了一絲!轉化出的生命精粹暖流,也粗壯了微不足道的一線!
    灰敗死寂的經脈邊緣,那如同螢火般的微弱抵抗光點,似乎也明亮了一點點!
    一步一煉獄,一息一煎熬。
    在這永恒的黑暗深淵底部,在汙穢與絕望的泥沼中,在無時無刻的極致痛苦折磨下,一個被世界拋棄、被至親背叛的殘魂,正用最卑微的姿態,最狠戾的意誌,一點一點地……從毀滅的灰燼裏,重新點燃屬於自己的火焰。
    葬魔淵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麽絕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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