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雲燼雪的咽喉，勒得她幾乎窒息。
    “剛才……是你？”
    那低沉、冰冷、帶著一絲奇異玩味的聲音，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紮進她的耳膜，也刺穿了她試圖用汙泥和恐懼偽裝的外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穿透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剝開層層偽裝，直刺她脊柱深處那縷驚恐蜷縮的幽藍金芒！
    被發現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血液幾乎凍結。眼前瞬間閃過那兩名影殺被瞬間梟首、無聲倒斃的恐怖畫麵。在這個男人麵前，她比一隻螞蟻還要脆弱！
    怎麽辦？否認？在這種存在麵前，任何謊言都蒼白得可笑！求饒？在這鬼哭城，憐憫是比靈石還要奢侈的東西！反抗？那更是自尋死路！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在瀕死的絕境中瘋狂碰撞、燃燒！她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裏！血仇未報，此身焉能化為枯骨？！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閃電，照亮了她混亂的腦海——價值！她必須展現出讓對方覺得“活著比死了更有用”的價值！
    她猛地抬起頭，不再偽裝那卑微的顫抖，盡管身體因劇痛和虛弱依舊控製不住地輕顫。沾滿汙泥的臉龐上，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沒有恐懼的淚水，隻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孤狼般的凶狠與決絕！
    她沒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用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直視著那片籠罩蕭懸的陰影，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的詛咒…在…反噬…”
    嘶啞的聲音在死寂的巷道裏格外清晰。
    陰影中，蕭懸那雙冰冷的眼眸似乎微微眯了一下。纏繞在他心口、在規則之視下如同瘋狂扭動毒蟒般的陰寒詛咒能量，其暴戾的波動似乎也凝滯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雲燼雪的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她賭對了！對方果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點破所觸動！她強忍著脊柱深處因情緒劇烈波動而加劇的灼痛，繼續用盡力氣說道，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裏碾出血沫：“那…陣法…我能…看到…弱點！”
    這是她最大的底牌！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價值”！
    她不知道這個神秘而恐怖的男人是誰，不知道“玄牧”是什麽，更不知道“蝕骨幽蘭”為何物。但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三名影殺配合布下的無形殺陣在規則層麵的運轉軌跡，看到了那個稍縱即逝、因影殺全力爆發而自身能量衝擊規則形成的微小“遲滯點”！正是利用了這個點，配合微不足道的瘴氣粉塵，才製造了那場致命的混亂！
    死寂再次籠罩了血腥彌漫的巷道。隻有遠處黑市隱約傳來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雲燼雪感覺那審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她的皮膚，仿佛要將她由內到外徹底剖開。脊柱深處的“燼火”在這恐怖的壓力下瘋狂跳動，傳遞出本能的恐懼，卻又帶著一絲不甘被湮滅的倔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尖上煎熬。冷汗混合著汙泥，從她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汙水中，發出輕微的“嗒”聲。
    就在雲燼雪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即將斷裂、脊柱的劇痛要將她意識徹底撕碎的刹那——
    “嗬……”
    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陰影中傳來。那笑聲裏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有一種俯視螻蟻掙紮的漠然。
    “規則之視？有點意思。”蕭懸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少了那份玩味，多了一絲審視的意味，“葬魔淵爬出來的小老鼠，身懷異種，還能窺見一絲‘天痕’規則枷鎖）……難怪‘玄牧’那老狗對你念念不忘。”
    雲燼雪心頭劇震！他果然知道自己的來曆！甚至知道靈骨之事！這個認知讓她遍體生寒，但也讓她更加確定，自己身上有他需要的東西！
    “你…需要我…”她咬著牙，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吐出這幾個字，如同孤注一擲的賭徒，押上了最後的籌碼，“壓製…你的…詛咒！”
    這是她結合對方狀態和自身“燼火”特性做出的最大膽的推測！那“燼火”能蠶食規則枷鎖，轉化混亂能量，或許……也能影響到那恐怖的詛咒？
    陰影中，蕭懸的氣息似乎波動了一下。纏繞心口的詛咒黑蟒在規則之視下再次劇烈地扭動了一下，仿佛被戳中了痛處，一股更加陰冷暴戾的氣息彌漫開來，讓巷道裏的溫度驟降！
    雲燼雪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但她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那片陰影，毫不退縮！退縮，就是死！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後。
    “代價。”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寒鐵摩擦，言簡意賅。
    雲燼雪的心髒猛地一縮！她聽懂了這兩個字背後的血腥意味。在這鬼哭城，任何幫助都需要用命去換！
    “活下去！”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聲音因為激動和痛楚而帶著顫音，眼神卻燃燒著不滅的火焰，“教我…活下去的本事！給我…療傷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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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要求直白而卑微。活下去，變強，報仇！這就是她此刻唯一的執念！至於什麽寶物、什麽蝕骨幽蘭，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陰影中，蕭懸似乎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仿佛在評估一件工具的價值和風險。最終，那目光落在了她緊攥在胸前、裹在破麻布裏的那塊青黑色蜂窩石上。
    “把它放下。”蕭懸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雲燼雪心中一緊，這塊石頭是她僅有的、蘊含純淨能量的東西！但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鬆開手，任由那塊石頭滾落在身前冰冷的汙水中。在生存麵前，一切外物都可以舍棄。
    “過來。”
    冰冷的兩個字，如同重錘敲在雲燼雪的心上。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用盡力氣支撐起身體，一步一挪，極其艱難地朝著那片散發著血腥和死亡氣息的陰影挪去。汙水浸透了破爛的草鞋，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暗紅色的、帶著汙泥的腳印——那是她傷口滲出的血。
    短短幾步距離，如同跨越天塹。當她終於挪到距離那堆破木箱不足三步遠時，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一種更深沉、更陰冷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蕭懸身上那股如同深淵寒潭般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手。”陰影中再次吐出冰冷的字眼。
    雲燼雪顫抖著，伸出那隻沾滿汙泥和血痂、指甲斷裂的右手。她的手因為劇痛和虛弱而無法控製地顫抖著。
    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異常蒼白的手，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探出，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刺骨的冰冷！
    那隻手仿佛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如同寒冰雕琢而成！雲燼雪被凍得一個激靈，本能地想縮回手，但那隻手的力量卻如同鐵鉗，紋絲不動！一股更加陰寒、帶著濃烈死亡氣息的能量——正是那詛咒之力——順著接觸的皮膚，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鑽入她的手臂，直刺經脈！
    “唔！”雲燼雪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那股陰寒詛咒之力在她枯竭萎縮的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一種仿佛靈魂都要被凍結的恐怖寒意！脊柱深處的“燼火”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地劇烈跳動起來，幽藍金芒大盛！
    嗤嗤嗤！
    詭異的聲音在雲燼雪體內響起！在規則之視下，她清晰地“看”到，那股侵入體內的陰寒詛咒之力，在接觸到脊柱深處爆發出的幽藍金芒時，如同滾燙的烙鐵遇到了寒冰，瞬間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詛咒之力試圖凍結、侵蝕那縷幽藍金芒，而“燼火”則爆發出焚盡一切的灼熱意誌，瘋狂地反撲、灼燒、吞噬著靠近的詛咒之力！
    兩種截然相反、同樣恐怖的力量在她脆弱的經脈戰場中激烈交鋒！雲燼雪的身體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嘴角再次溢出黑色的血沫。這種對抗帶來的痛苦，比單純的詛咒侵蝕或“燼火”灼燒還要強烈十倍！仿佛要將她的身體和靈魂都徹底撕碎！
    蕭懸扣著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緊，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注入的那一絲引動詛咒反噬的陰寒力量，正在被對方體內那股微弱卻異常霸道的奇異力量頑強地抵抗、甚至……緩慢地消融！雖然速度極其緩慢，代價也極其慘烈他能感覺到這具殘軀正在加速崩潰），但這效果，卻是他之前嚐試過的任何方法都未曾達到過的！
    “哼！”一聲壓抑的悶哼從蕭懸喉嚨深處溢出。他心口處那團詛咒黑蟒仿佛被激怒，更加瘋狂地扭動起來，一股更強的反噬之力倒卷而回！他扣著雲燼雪手腕的手指猛地鬆開！
    噗通！
    雲燼雪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瞬間癱軟在地，蜷縮成一團，劇烈地痙攣、咳嗽，大口大口地嘔出帶著內髒碎塊的黑血。脊柱深處，“燼火”的光芒明顯黯淡了許多，仿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消耗戰，傳遞出極度的虛弱和痛苦。但纏繞在她手臂經脈中的那一絲陰寒詛咒之力，確實被消耗、驅散了大半！
    短暫的死寂。
    蕭懸靠在破木箱上，陰影籠罩著他，隻能看到胸口劇烈的起伏。心口處那團詛咒黑蟒在規則之視下依舊狂躁，但似乎……比剛才稍微“平靜”了一絲絲？那種被跗骨之蛆瘋狂啃噬神魂的劇痛，似乎也減輕了極其微弱的一線。
    有效！
    這個認知，讓蕭懸那雙冰冷的眼眸深處，終於掠過一絲真正的、如同寒星乍現般的銳利光芒。
    而癱在地上的雲燼雪，在經曆了那如同煉獄般的痛苦折磨後，也清晰地感覺到，雖然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燼火”也萎靡不振，但手臂中那股陰寒刺骨的詛咒之力消失了！更重要的是，脊柱深處那“燼火”雖然虛弱，卻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絲？仿佛經曆淬火，去除了些許雜質！
    “可以。”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你的‘火’，能暫時壓製我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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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燼雪艱難地抬起頭，布滿汙泥和血汙的臉上，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期待。
    “條件。”蕭懸的聲音毫無波瀾，“第一，隨我去一個地方，替我壓製詛咒反噬。第二，路上，我教你如何在鬼哭城活下去。”
    雲燼雪的心髒猛地一跳！活下去的本事！這正是她最需要的！
    “藥…”她嘶啞著開口，這是她無法回避的剛需。沒有療傷藥，她撐不到學成本事的時候。
    陰影中，一隻蒼白的手再次探出，屈指一彈。
    嗖！
    一個冰涼的小物件劃過一道微弱的弧線，精準地落在雲燼雪麵前的汙水中。那是一枚龍眼大小、通體灰白色、散發著淡淡腥氣的丹藥。
    “劣質‘生肌丸’。”蕭懸的聲音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能吊住你的命，別死得太快。想要更好的，拿命去換。”
    雲燼雪沒有絲毫猶豫，也顧不上丹藥沾滿汙水，一把抓起，塞入口中，用盡力氣吞咽下去。丹藥入口即化，一股帶著強烈腥氣的暖流瞬間在胃中炸開，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這暖流極其粗糲霸道，如同無數細小的砂石在衝刷她脆弱的經脈，帶來劇烈的脹痛感，遠不如“燼火”轉化的生命精粹溫和。
    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斷裂肋骨處的劇痛明顯減輕了一些，傷口滲血的速度也緩慢了，一股微弱但真實的氣力，重新在她這具殘破的身軀內凝聚起來。雖然距離恢複行動力還差得遠，但至少，瀕死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她掙紮著，依靠著身後的破木箱，艱難地坐了起來。脊柱深處，“燼火”在生肌丸藥力的刺激下，似乎也恢複了一絲活力，開始緩慢地、痛苦地轉化著藥力中蘊含的駁雜能量。
    “去哪？”她喘息著問，目光投向那片陰影。
    “埋骨窟。”蕭懸的聲音冰冷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鬼哭城西，三陰交匯之地。裏麵的東西，對壓製詛咒有用。”他頓了頓，陰影中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再次刺向雲燼雪，“你負責‘看’。看到任何異常能量節點、規則薄弱處，立刻告訴我。其他的，不用你管。”
    “好。”雲燼雪的回答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沒有問裏麵有什麽危險，也沒有問如何合作。在這個男人麵前，她隻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然後活下去。
    “跟上。”蕭懸不再廢話，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那堆破木箱，朝著巷道更深處、鬼哭城更西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卻異常穩健，每一步踏出，腳下汙濁的地麵似乎都微微一沉，混亂的規則鎖鏈紋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撫平。
    雲燼雪咬緊牙關，用剛剛恢複的一絲力氣，支撐著身體，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脊柱深處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但她死死盯著前方那道墨色的、如同深淵本身的身影，眼神中沒有絲毫退縮，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堅韌。
    活下去！學到本事！然後……血債血償！
    鬼哭城迷宮的巷道在腳下延伸，昏暗的光線將兩道身影拉長，一道如幽影般深不可測，一道踉蹌卻頑強不屈，一前一後，沒入更深的黑暗與未知之中。埋骨窟，這座鬼哭城凶名赫赫的絕地，正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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