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七情煉·心獄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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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海蜃樓的深處,光線愈發扭曲迷離,空氣中的幻惑之力呈幾何級數增長,已不再是簡單的視覺欺騙,而是開始直接侵蝕闖入者的心神,引動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欲望。
    寒山劍宗與玄穹宗的隊伍早已在錯綜複雜的幻境和層出不窮的襲擊中失散,各自為戰,傷亡難以避免。淒厲的慘叫和絕望的怒吼時而從濃霧深處傳來,旋即又被死寂吞沒。
    雲燼雪獨自行走在一片荒蕪的、布滿黑色裂痕的焦土上。四周寂靜得可怕,唯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在耳邊無限放大。規則之視在這裏也受到了極大的壓製,隻能勉強看清周身十丈範圍,更遠處則是翻滾不休、色彩詭異的濃霧。
    她走得極其謹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九幽鎮魂印》在識海中緩緩運轉,如同一盞孤燈,勉強照亮方寸之地,抵禦著無孔不入的幻惑低語。懷中的幻海心蓮散發出溫和的能量,不斷滋養著她因強行扭曲溯源鏡而受損的神魂,但也使得她對周圍情緒能量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如同一塊磁石,吸引著暗流般的負麵情緒。
    左小指那截透明指骨依舊冰冷刺痛,提醒著她體內潛藏的不穩定因素。
    突然,前方的霧氣劇烈翻湧起來,色彩變得猩紅如血!一股難以形容的、磅礴浩瀚的意誌如同巨山般轟然壓下!
    雲燼雪悶哼一聲,隻覺得周身空間徹底凝固,意識被強行拉扯、剝離!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再次清晰時,她已不在那片焦土之上。
    冰冷刺骨的空氣,混雜著血腥與焦糊的氣味。
    熟悉的朱紅高牆,斷裂的匾額上,“雲府”兩個鎏金大字被汙血覆蓋。
    天空飄著灰黑色的雪,那是靈脈被毀、靈氣哀鳴的異象。
    鬼哭城!雲家覆滅之夜!
    她…她又回到了這裏!
    不!是幻境!無比真實、直擊靈魂深處的幻境!
    雲燼雪心中警兆狂鳴,拚命告訴自己這是假的,但眼前的景象、耳邊的哭嚎、鼻尖的血腥味、乃至皮膚感受到的火焰灼熱感,都真實得令人窒息!
    “雪兒…快走…”虛弱而焦急的婦人聲音自身後傳來。
    她猛地回頭,看到母親胸口插著一柄利劍,倒在血泊中,正用最後的力量向她呼喊,眼中滿是絕望與不舍。
    “不——!”盡管知道是幻象,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依舊瞬間淹沒了她!
    畫麵再轉。
    演武場上,她被譽為雲家百年不出的天才,靈骨光華照耀四方,父母欣慰,族人崇拜,賓客讚歎……然而下一秒,蘇清漪那張看似溫柔親切的臉龐驟然變得猙獰冰冷,一隻覆蓋著玄穹宗靈光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丹田,硬生生將那塊瑩白如玉、與她性命交修的靈骨剜出!
    剜骨之痛,神魂撕裂之痛,遠比肉體痛苦更甚萬倍!那是根基被毀、大道斷絕、所有希望與驕傲被瞬間碾碎的極致絕望!
    “為什麽…清漪姐姐…為什麽…”她聽到自己當年那虛弱而不甘的質問。
    “為什麽?”幻境中的“蘇清漪”笑得冰冷而殘忍,“因為你這卑賤之家,不配擁有此等天物!因為它注定是我蘇清漪踏上仙途巔峰的墊腳石!”
    畫麵如同走馬燈般瘋狂閃爍。
    父親為護她逃走,自爆金丹,血肉橫飛…… 忠心老仆將她推入密道,轉身迎向追兵,被亂刀分屍…… 她像條野狗一樣在冰冷的雪地裏爬行,身後是衝天火光和玄穹宗弟子肆意的狂笑…… 靈骨被奪的劇痛與空虛,如同毒蟲日夜啃噬著她的靈魂……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內爆發!燒得她雙目赤紅,神魂欲裂!
    “啊——!”她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吼!
    體內那被重重枷鎖封印的寂滅燼火,受到這極致恨意的引動,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瘋狂燃燒起來!它不再滿足於灼燒枷鎖,而是如同失控的洪荒巨獸,咆哮著衝擊著每一寸經脈,每一絲神魂!
    轟!
    靈氣枷鎖被狂暴的燼火衝擊得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甚至出現了一絲絲細微的裂痕!一股久違的、卻無比狂暴的力量感似乎要破封而出!
    但代價是——毀滅性的反噬!
    噗!
    雲燼雪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落在地上,竟瞬間凝結成暗紅色的冰晶!她的身體表麵,以左小指那透明指骨為中心,琉璃般的透明晶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蔓延!手背、手腕、小臂……皮膚肌肉無聲無息地消融,顯露出其下那暗金色、布滿玄奧紋路的冰冷骨骼!
    劇痛!比剜骨更甚的劇痛席卷全身!那是生命被強行同化、轉化為冰冷死寂物質的恐怖過程!
    神魂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煉獄之火,一邊是恨意燃起的烈焰,一邊是晶化帶來的極致冰寒,冰火交織,幾乎要將她的意識徹底撕碎!
    “恨嗎?痛苦嗎?”幻境中,無數個“蘇清漪”的身影浮現,環繞著她,發出譏諷的冷笑,“螻蟻就該有螻蟻的樣子,乖乖死去不好嗎?何必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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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靈骨在我這裏很好,它助我修為一日千裏,很快,我就能結成上品金丹,未來元嬰可期,而你…隻能在這無盡的痛苦與怨恨中,化為一塊冰冷的石頭…”
    惡毒的低語如同魔音灌耳,不斷放大著她內心的負麵情緒,催化著燼火的失控與晶化的蔓延!
    雲燼雪蜷縮在地,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劇烈痙攣,透明的晶化已然蔓延過肘部,向著肩膀侵蝕!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恨意與痛苦幾乎要將她徹底吞噬。
    就在她即將徹底失去意識,沉淪於這片心獄煉火之時——
    一道冰冷、穩定、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強行闖入了她幾乎要崩碎的識海!
    那股力量並非溫暖,反而帶著一種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孤高與寒意,卻異常的精純與強大,如同定海神針,又如同無情的天道規則,瞬間鎮壓住她識海中翻騰的烈焰與狂瀾!
    “凝神,守意。”
    一個低沉而熟悉的、不帶絲毫情緒的男聲,直接在她意識最深處響起。
    是蕭懸!
    他竟然能闖入這秘境核心的七情煉心陣?甚至能精準地找到幾乎被幻境和反噬徹底淹沒的她?
    雲燼雪幾乎渙散的意識被這聲音猛地拉回一絲清明。
    緊接著,那股冰冷的、屬於蕭懸的神念之力,霸道卻又極其精妙地引導著她殘存的神魂力量,強行梳理那狂暴失控的燼火,壓製那瘋狂蔓延的晶化死氣!
    這個過程並非溫和的撫慰,更像是一場發生在她識海深處的、冰冷而高效的“手術”。蕭懸的神念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割分離著糾纏在一起的恨意、痛苦、燼火與晶化之力,強行將它們暫時剝離開來!
    痛苦並未減少,反而因為這種“剝離”而變得更加清晰尖銳,但卻奇跡般地脫離了那種即將徹底崩潰的混亂狀態。
    在這冰冷神念的強勢介入下,兩人的意識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極其短暫而深刻的交融。
    雲燼雪仿佛在一瞬間,觸摸到了蕭懸那看似深不可測、冰冷無情的意識深處——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永恒的孤寂與黑暗,仿佛背負著萬古的寒冰,一種比她的恨意更加深沉、更加絕望的……枷鎖與痛楚。那並非個人的愛恨情仇,而是一種近乎於“道”的殘缺與束縛。
    而蕭懸,顯然也在這一瞬間,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雲燼雪所承受的一切——那剜骨剜心的血海深仇,那根基被毀的不甘與絕望,那日夜焚燒神魂的寂滅燼火,以及那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生命的詭異晶化……
    這種意識層麵的赤裸相對,遠比任何肉體接觸都更加深入靈魂。
    短暫的寂靜。
    唯有兩人交織的神念在劇烈波動的幻境中,形成一個微妙而脆弱的平衡點。
    “恨是力量,莫被其吞噬。”蕭懸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淡,卻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他的神念開始如潮水般退去,顯然維持這種跨空介入對他消耗亦是巨大。
    隨著他力量的撤離,那七情煉心陣的恐怖壓力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幻境中“蘇清漪”的譏諷冷笑再次變得清晰。
    但雲燼雪的眼神,已然徹底恢複了清明。
    那滔天的恨意仍在胸腔燃燒,卻不再失控,而是化作了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定的東西。
    身體的劇痛和晶化的蔓延仍在繼續,但她卻強行支撐著,緩緩站直了身體。
    她看著周圍那些扭曲惡毒的幻影,看著那片血與火的家族廢墟,蒼白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冰冷而桀驁的弧度。
    “多謝。”
    她在意識中,對著那已然消散的冰冷神念,輕輕回了兩個字。
    然後,她深吸一口滿是血腥與焦糊味的空氣,主動迎向了那再次撲來的心魔幻象。
    這一次,她的眼中,再無迷茫與崩潰,唯有冰冷的、足以焚盡一切的——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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