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骷崖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糊與龍煞殘留的腥甜氣息。昔日喧囂鼎沸的山寨，此刻一片死寂，隻有黑水寨的人馬在忙碌地清理著戰場，搬運著屍體，收繳著戰利品，偶爾響起的嗬斥與兵刃歸鞘聲，更添幾分肅殺。
    主堡大廳原本血骷老祖的巢穴已被徹底封印）內，燈火通明。雲燼雪坐在上首，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比平日虛弱，但那雙眸子裏的寂滅冰寒，卻比以往更盛，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凍結。她左胸上方的晶化區域被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遮掩，但偶爾動作間，依舊會露出一絲冰冷的金屬光澤。
    黑蝮垂手站在下首，姿態恭謹，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他親眼目睹了血骷老祖是如何在那匪夷所思的力量下化為飛灰，此刻麵對雲燼雪，再不敢有半分異心。
    “雲姑娘，血骷寨庫藏已初步清點完畢。”黑蝮雙手奉上一枚玉簡，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中品靈石三萬有餘，下品靈石不計其數；各類丹藥、材料堆積如山，其中不乏一些墜龍淵特有的毒物和陰屬性靈材；法器、功法玉簡若幹，雖大多粗劣，但也有幾件精品，尤其是血骷老祖使用過的一對‘龍煞錘’，乃是玄階上品……”
    雲燼雪接過玉簡，神識掃過，麵色並無太多波動。這些資源對於個人或小勢力而言堪稱巨富，但若要支撐起對抗玄穹宗與天巡衛的燎原之火，還遠遠不夠。
    “人員清點如何？”她更關心這個。
    黑蝮神色一正：“血骷寨殘餘寨眾，負隅頑抗者已盡數誅殺，餘下投降者約二百餘人，其中築基期三十七人，煉氣期占多數。如何處置，還請姑娘示下。”
    這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但也充滿了不穩定因素。這些亡命徒今日可降，明日亦可叛。
    雲燼雪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發出規律的篤篤聲，整個大廳落針可聞，所有黑水寨高層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著決定這批人命運的命令。
    “願意歸附者，打散編入黑水寨各部，由你親自挑選可靠之人統領、監視。”雲燼雪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告訴他們，既往不咎，但若再生二心，血骷老祖便是下場。資源，按新立功勞統一分配，一視同仁。”
    她沒有選擇血腥的清洗，那會損耗本就不算雄厚的力量，也容易引發更大的反彈。打散、監視、以利益和威懾並重，是目前最穩妥的整合方式。
    黑蝮眼中閃過一絲欽佩，躬身道：“屬下明白！定將此事辦妥！”
    “此外，”雲燼雪繼續道，“血骷寨掌控的那條秘密通道，加派人手，嚴密看守。那是我們連通外界的咽喉，不容有失。同時，以此為據點，向外輻射，收集一切關於玄穹宗、天巡衛，以及其他大小勢力的情報，尤其是……那些對玄穹宗不滿，或曾受其打壓的勢力。”
    她的目標很明確，消化血骷寨的遺產隻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以此為根基，編織一張屬於自己的情報與盟友網絡。
    “是！”黑蝮再次領命，心中凜然。這位雲姑娘，手段狠辣，心思更是縝密深遠，絕非池中之物。跟著她，或許真的能搏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未來。
    安排完這些，雲燼雪揮了揮手，讓黑蝮等人退下。大廳內隻剩下她與一直沉默守護在側的鬼手，以及被安置在後方軟榻上、依舊昏迷的蕭懸。
    連續的戰鬥與力量的透支，讓雲燼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她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嚐試調息，但左胸處那冰冷刺骨的晶化痛楚，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她的意誌，讓她難以真正入定。寂滅洪流的爆發帶來了絕境反擊的力量，卻也加速了這具身體走向“終結”的進程。
    她必須盡快找到徹底控製甚至逆轉晶化的方法，否則，不等燎原之火焚天，她自己便會先一步熄滅。
    就在這時，一直如同沉睡般毫無動靜的蕭懸，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與以往不同的悶哼。
    雲燼雪驟然睜開雙眼，鬼手也瞬間警惕地看向軟榻。
    隻見蕭懸眉心的那道詛咒黑氣，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寂地盤踞，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開始劇烈地、不規則地波動起來！那波動並非平和的漣漪，更像是一種內部的激烈衝突與掙紮！他蒼白如紙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緊蹙的眉宇間，仿佛凝聚著化不開的冰霜與……一絲極力想要衝破束縛的意誌！
    他放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尖甚至微微顫抖。
    一直沉寂的歸墟石板，也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表麵泛起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蒼茫光暈。
    “他……”鬼手看向雲燼雪。
    雲燼雪站起身，走到軟榻邊，蹲下身，仔細感知著蕭懸的變化。她能感覺到，那深植於他神魂本源的九幽玄冥咒，正在與某種力量激烈對抗。那股力量，並非來自外部，更像是源於蕭懸自身那堅韌到不可思議的意誌，以及……他體內某種被詛咒長久壓製、此刻似乎被寂滅氣息或歸墟石板隱隱引動的……本源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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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蕭懸身為前巡天使，代號“孤鴻”，其本身的力量與秘密，絕不簡單。這詛咒能困住他，卻未必能徹底磨滅他。
    雲燼雪再次嚐試探出一縷極其細微的寂滅之力，這一次，她沒有試圖去消磨詛咒，而是如同最輕柔的引導，緩緩靠近那波動不休的詛咒黑氣，試圖感應其中屬於蕭懸自身意誌的“頻率”。
    她的力量甫一接觸，那詛咒黑氣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反撲！但與此同時，蕭懸體內那股隱晦的本源之力也似乎受到了刺激，如同沉睡的巨龍抬起了眼皮，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
    轟！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劍意，如同沉寂萬古的火山，自蕭懸體內轟然爆發！這劍意並非針對外界，而是直指他自身的識海與詛咒！充滿了孤高、決絕、以及一種斬斷一切枷鎖的凜然！
    孤鴻劍意！對抗宿命的劍意！
    雲燼雪那縷寂滅之力在這兩股力量的劇烈衝突邊緣，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瞬間被攪得粉碎！她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一分，但眼中卻閃過一絲亮光！
    有效！蕭懸自身的意識，正在蘇醒！正在與那詛咒進行著最凶險的搏殺！
    她不再貿然插手。這種層麵的對抗，外力介入稍有不慎，便可能適得其反。她能做的，隻有等待，並為他護法，確保外界無人打擾這關鍵的時刻。
    她退後幾步，對鬼手沉聲道：“守好這裏，任何人不得靠近。”
    鬼手重重點頭，身形如同融入陰影，氣息徹底收斂，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
    雲燼雪站在不遠處，看著軟榻上那個眉頭緊鎖、氣息劇烈波動的男子。他蒼白的臉上因痛苦而沁出細密的冷汗，那緊抿的薄唇卻透出一股永不屈服的倔強。
    她知道，一旦他醒來，他們所麵對的局勢，將截然不同。一個深諳天巡衛與牧者內幕、實力深不可測的“孤鴻”，將成為燎原之火中最耀眼，也最不可控的那一簇烈焰。
    但，這也是他們撬動這龐大囚籠，所必需的力量。
    驚鴻，將醒。
    暗流湧動的墜龍淵，整合初步完成，而更大的風暴，已在地平線上凝聚。雲燼雪能感覺到，玄穹宗的反撲，絕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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