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盤穀一役的消息，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在墜龍淵及其周邊區域炸開。
    毒蛟幫近乎全軍覆沒，幫主翻江蛟、副幫主浪裏翻斃命，兩名玄穹宗金丹客卿隕落！而做到這一切的，竟是剛剛整合了血骷寨、看似根基未穩的黑水寨，以及那位身份神秘、手段詭譎的雲燼雪！
    一時間，所有暗中觀望的勢力都為之失聲。原本一些蠢蠢欲動、或是收了玄穹宗好處準備落井下石的小型幫派和獨行修士，立刻偃旗息鼓，噤若寒蟬。血骷崖方圓數百裏內，原本暗流湧動的局勢，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黑水寨的旗幟，以一種血腥而霸道的方式，真正插穩了腳跟。
    然而，血骷崖主堡內的氣氛，卻並未因這場大勝而變得輕鬆。
    雲燼雪盤坐在靜室中央，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眉心微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左胸上方的晶化區域，此刻正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絲絲寒氣，那漆黑晶體的邊緣，比之戰前又清晰地向鎖骨下方蔓延了寸許，如同某種活著的、不斷侵蝕的詛咒。強行催動寂滅之力，尤其是最後那兩指“寂滅指”，幾乎抽空了她好不容易穩固下來的新生力量，更引動了晶化的劇烈反噬。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左胸傳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
    鬼手靜立在一旁，沉默地守護著。他的傷勢經過調息已無大礙，隻是看向雲燼雪的目光中，擔憂之色難以掩飾。
    文先生則坐在一旁，麵前攤開著幾枚剛剛由黑蝮送來的情報玉簡，眉頭緊鎖。
    “雲姑娘，你的傷勢……”文先生放下玉簡，語氣沉重。
    “無妨，尚能壓製。”雲燼雪睜開眼，眸中的寂滅冰寒似乎因虛弱而淡去了些許，但深處的堅韌卻絲毫未減，“外界反應如何？”
    “震懾效果顯著。”文先生回答道，“周邊勢力皆已收斂，短期內應不敢再犯。我們派出去接收毒蛟幫地盤和暗河航道的人手，也未遇到像樣的抵抗。隻是……”
    他頓了頓，拿起其中一枚散發著淡淡玄奧氣息的玉簡：“玄穹宗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截獲了一些零散的信息碎片，雖然無法拚湊出全貌，但可以肯定，蛇盤穀損失兩名金丹，已徹底激怒了玄穹宗高層。他們絕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僅僅派出暗探和驅使外圍勢力試探。”
    “預料之中。”雲燼雪聲音平靜，“打了狗，主人自然會露麵。可知他們下一步動向？”
    “具體計劃尚不清楚，但玄穹宗內部似乎因此事產生了些分歧。一派主張立刻調集高手，以雷霆之勢踏平我血骷崖；另一派則似乎更謹慎，認為我們背後可能另有依仗，建議……繼續探查，甚至……嚐試接觸‘招安’。”文先生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招安？到了這個地步，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招安？”雲燼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過是緩兵之計，或是想探聽‘源初寂滅’的虛實罷了。”她很清楚，自己身上展現出的異常力量，對玄穹宗乃至其背後的“牧者”而言，既是威脅，也可能蘊含著巨大的“研究”價值。
    “蕭懸如何？”她轉而問道。那個男人，是應對接下來更大風暴的關鍵。
    文先生看向靜室另一側的軟榻。蕭懸依舊靠坐在那裏，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前幾日的死寂，已然多了幾分生氣。他此刻正閉目調息，周身氣息雖然微弱，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紊亂不堪，眉心的詛咒黑氣也似乎被壓製得更深了一些。聽到問話，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清明如寒潭，雖然帶著揮之不去的虛弱，但那份屬於“孤鴻”的冷靜與銳利已然回歸。
    “死不了。”他沙啞地開口，聲音比之前有力了些許，“那兩滴‘千年石鍾乳’，效用尚可。”那是從血骷老祖庫藏中找到的、為數不多能對他傷勢略有裨益的天地靈物。
    他目光轉向雲燼雪，落在她左胸那明顯加劇的晶化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的情況，比我看上去更糟。”
    雲燼雪沒有否認：“動用那份力量的代價，你我心知肚明。”
    蕭懸沉默片刻，道：“必須找到遏製，乃至逆轉晶化的方法。否則，不等玄穹宗大軍壓境，你自身便會先一步……寂滅。”
    “逆命之碑或有線索，但遠水解不了近渴。”雲燼雪道，“當務之急，是應對玄穹宗的下一波攻勢。你有何看法？”
    蕭懸的目光掃過文先生麵前的情報玉簡，思維運轉如電：“玄穹宗內部既有分歧，便是我們的機會。可借此……拖延時間。”
    “如何拖延？”
    “示敵以弱，或……禍水東引。”蕭懸緩緩道，“蛇盤穀一戰，你展現的力量足以讓他們忌憚。若此時，我們表現出重傷難愈、內部不穩的跡象，那些主張謹慎、或是想‘招安’的人，便有了更多的理由。同時……”他頓了頓，“可以‘不經意’間，讓玄穹宗知道，我們與‘某些’同樣對天巡衛不滿的隱秘勢力，有所‘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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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燼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製造迷霧，讓玄穹宗摸不清他們的底牌和真實狀態，甚至懷疑他們背後是否有其他“逆命者”的影子，從而不敢輕舉妄動，為他們爭取恢複和布局的時間。
    “具體如何操作？”文先生撫須問道，眼中精光閃爍，覺得此計大有可為。
    “細節需斟酌。”蕭懸看向雲燼雪，“或許，可以‘幫’玄穹宗的暗探，‘發現’一些我們想讓他們發現的東西。比如……你因強行催動力量而閉關不出，黑水寨內部因利益分配產生齟齬，以及……某些指向‘暗影樓’或‘北域冰原’的模糊線索。”他提到的這兩個名字，都是歸藏界中頗為神秘、且與天巡衛關係不睦的勢力。
    “暗影樓……北域冰原……”雲燼雪沉吟著，這確實是不錯的誤導方向。“此事，交由文先生和黑蝮去辦，務必做得自然，不留痕跡。”
    “老朽明白。”文先生鄭重點頭。
    “爭取到的時間，必須充分利用。”雲燼雪目光掃過蕭懸和自己，“你盡快恢複，哪怕隻能動用部分力量。我需嚐試進一步掌控寂滅之力，至少……要找到延緩晶化的方法。”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左胸，那冰冷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時間的緊迫。
    “此外，”她看向鬼手，“整合降卒，操練人馬，囤積資源，一刻不能停。下一次，來的恐怕就不是這種雜魚了。”
    鬼手無聲頷首。
    靜室之內，四人定下暫緩攻勢、爭取時間、暗中積蓄力量的策略。外界的風暴雖暫時被壓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寧靜。
    玄穹宗的報複，如同懸頂之劍，隨時可能落下。而他們能做的，便是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地變強，編織更多的底牌，等待著最終對決的時刻。
    暗室定策，隻為在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中，爭得那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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