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回到林家時，天已經黑了。
    他沒走正門——怕被人看見這副慘樣。翻牆進了自己院落，剛落地，就看見林峰和林小虎站在院子裏，像兩尊門神。
    “少主！”兩人看見他，同時衝過來。
    “您受傷了？”林峰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臉色一變。
    “沒事，別人的血。”林玄擺擺手，“外麵怎麽樣了？”
    “王家的人剛回來，也傷了好幾個。”林小虎壓低聲音，“聽說他們在黑風穀和紫血教的人打了一架，兩敗俱傷。”
    林玄點點頭，意料之中。
    “家主和長老們在議事堂等您。”林峰說，“王家家主也來了，說……要見您。”
    王嘯天？
    林玄皺眉。
    這麽快就找上門了？
    他換了身幹淨衣服，又用濕毛巾擦了把臉，確認看不出重傷的痕跡，這才朝議事堂走去。
    議事堂裏燈火通明。
    林震天坐在主位，幾位長老分坐兩旁。對麵，王嘯天坐在客位，臉色陰沉，手臂上纏著繃帶，顯然也掛了彩。
    王騰站在他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林玄走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玄兒，你……”林震天欲言又止。
    “我沒事。”林玄走到他身邊坐下，看向王嘯天，“王前輩，找我有事？”
    王嘯天盯著他看了三息，才緩緩開口：“碎片呢？”
    “什麽碎片？”林玄裝傻。
    “別裝蒜。”王嘯天冷笑，“黑風穀裏那東西，你當我沒看見？紫血教那麽拚命搶，肯定不是凡物。”
    林玄笑了：“既然不是凡物，王前輩覺得，我會輕易交出來？”
    “我可以買。”王嘯天說，“開個價。”
    “不賣。”
    “那換。”王嘯天咬牙，“我用王家在城東的三間鋪子換。”
    那三間鋪子林玄知道，是王家最賺錢的產業之一。
    但他還是搖頭。
    “王前輩，”他說，“那東西是禍害。紫血教為什麽拚了命要搶？因為集齊了，會出大事。我拿著，至少不會讓它落到邪教手裏。您拿著……能保證嗎？”
    王嘯天沉默了。
    他不能保證。
    今天在黑風穀，他親眼看到紫眸尊者為了那塊碎片，連自己人的命都不顧。那種瘋狂，讓他心驚。
    “況且，”林玄繼續說，“您兒子的印記，還得靠我解。您這時候跟我翻臉，不太明智吧？”
    王嘯天臉色變幻。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好，碎片的事，暫且不提。騰兒的印記，你什麽時候解？”
    “明天。”林玄說，“但條件是，王家必須撤出青陽城。”
    “什麽？！”王嘯天猛地站起。
    “隻是暫時。”林玄平靜地說，“紫血教的目標不止林家，是整個青陽城。你們留在城裏，隻會成為靶子。不如暫時避一避，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我憑什麽信你？”
    “您不用信我。”林玄看向王騰，“信您兒子就行。印記一解，他會告訴您，紫血教的控製有多可怕。”
    王騰身體一顫。
    王嘯天看看兒子，又看看林玄，咬牙：“……撤多久？”
    “三個月。”林玄說，“三個月後，如果紫血教還沒滅，你們再回來，我不攔著。”
    王嘯天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點點頭：“好。明天解印記，我們後天撤。”
    說完，他起身，帶著王騰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林玄一眼：“小子，希望你沒騙我。”
    “我一向說話算話。”林玄微笑。
    王嘯天走了。
    議事堂裏，隻剩下林家人。
    “玄兒，”林震天開口，“你真有把握解那印記？”
    “有。”林玄點頭，“今天在黑風穀，我試過了。鎮魂鼎的破邪金光，專克這種東西。”
    “那碎片……”三長老遲疑道，“真是奪天佩？”
    “是。”林玄從懷裏掏出鎮魂鼎，放在桌上。
    鼎身裂紋已經修複大半，但還能看出痕跡。鼎中，那塊紫色碎片靜靜躺著，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幾位長老圍過來看，個個麵色凝重。
    “這東西留在林家，是福是禍啊……”大長老喃喃道。
    “是禍也是福。”林玄說，“紫血教為了它，已經盯上青陽城了。我們躲不掉，隻能麵對。”
    他頓了頓：“而且，不止這一塊。”
    “什麽？”眾人一驚。
    “我在黑風穀感應到，還有兩塊碎片，一塊在西北五十裏的廢棄礦洞，一塊在東南八十裏的黑水潭。”林玄說，“紫血教肯定也在找。”
    “所以你要去搶？”林震天皺眉。
    “不是搶，”林玄糾正，“是回收。放在邪教手裏，會出大事。放在我們手裏……至少能控製。”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三長老說。
    “我不一個人去。”林玄笑了，“我帶人去。”
    他看向林峰和林小虎：“訓練了這麽久，該實戰了。”
    兩人眼睛一亮。
    “少主，我去！”林峰立刻說。
    “我也去！”林小虎跟上。
    “不急。”林玄擺擺手，“先解決王家的事，再準備幾天。那兩個地方，沒那麽簡單。”
    他收起鎮魂鼎，站起身：“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走出議事堂，夜風吹來，帶著涼意。
    林玄沒回院落，而是去了祠堂。
    祠堂裏，燭火搖曳。
    他走到供桌前，點燃三炷香。
    “先祖，”他低聲說，“我今天……又幹了件‘好事’。”
    “本來隻想搶個碎片，結果救了十幾個人，還順便坑了紫血教和王家一把。”
    “您說，我這算不算……被迫行善？”
    畫像上的林青雲，自然沒有回答。
    但林玄好像聽到了笑聲。
    很輕的笑聲。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可能幻聽了。
    正要離開，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
    【檢測到宿主對自身行為產生困惑】
    【係統答疑：宿主的‘被迫行善’，本質是對‘惡行’定義的狹隘理解】
    【本係統判定標準：動機為惡+結果為善=高級獎勵】
    【宿主無需糾結是否‘被迫’，隻需繼續探索‘惡’的邊界即可】
    林玄愣住。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越是想幹壞事，就越該去幹？”
    【正確。但需注意：必須是真心的惡念，而非表演】
    【係統可檢測宿主真實情緒波動】
    “……你們這係統，真扭曲。”
    【謝謝誇獎】
    林玄無語。
    他走出祠堂，回到自己院落。
    推開門，愣住了。
    桌上，擺著幾個食盒。
    打開一看，有燉雞，有紅燒肉，有青菜，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米飯。
    食盒下麵壓著一張紙條，字跡娟秀：
    “少主，聽說您回來了，給您做了點吃的。要好好吃飯。——婉兒”
    林玄看著那幾個菜，心裏五味雜陳。
    他坐下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味道……還是那樣，不怎麽樣。
    但很溫暖。
    他慢慢吃著，腦海裏卻想著別的事。
    兩塊碎片。
    廢棄礦洞，黑水潭。
    紫血教肯定也在找，說不定已經派人去了。
    他得搶在前麵。
    但怎麽搶？
    帶人去，目標太大。一個人去，又太危險。
    正想著，係統提示音又響了：
    【新任務發布：在三天內，用‘偷雞摸狗’的方式，獲取廢棄礦洞碎片】
    【任務要求：不能驚動任何人，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正麵衝突】
    【任務獎勵：根據完成方式，解鎖‘潛行’類技能】
    【失敗懲罰：暴露行蹤，引來紫血教圍剿】
    偷雞摸狗……
    林玄嘴角抽搐。
    這係統，真是越來越會起名字了。
    但他想了想，這個任務，好像……挺合適？
    礦洞那種地方，地形複雜，適合暗地裏行動。
    不驚動任何人，不暴露身份——正好符合他“偷偷回收”的計劃。
    “係統，”他在心裏問，“如果我成功了，但過程中不小心救了人，算不算違規？”
    【任務隻規定方式，不規定結果】
    【隻要滿足‘偷雞摸狗’三要素，其他隨意】
    “行。”林玄點頭，“接了。”
    他吃完飯，把食盒收拾好，放在門口。
    然後，他躺在床上，開始計劃。
    廢棄礦洞，五十裏。
    明天解王騰的印記，後天王家撤離。
    大後天……就可以出發了。
    三天時間，剛好。
    他閉上眼，準備睡覺。
    但腦海裏，那塊紫色碎片的位置，像一盞燈，一直在閃爍。
    還有另外兩個位置，也在閃爍。
    像在呼喚他。
    “別急，”他喃喃自語，“一個一個來。”
    夜，深了。
    青陽城，暫時恢複了平靜。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平靜，隻是暴風雨前的假象。
    林玄睡著了。
    夢裏，他看見三塊碎片，在空中旋轉，最後拚在一起，變成了一隻完整的……眼睛。
    紫色的眼睛。
    盯著他。
    然後，睜開。
    他驚醒了。
    窗外，天還沒亮。
    他摸了摸眉心，那裏微微發熱。
    “先祖，”他低聲說，“您到底……給我留了個什麽東西？”
    沒有回答。
    隻有係統麵板，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實習期進度：15%。
    【恭喜宿主達成實習期終極目標】
    【解鎖新能力：因果幹涉（初級）】
    【能力說明：可對已觀察到的因果線進行輕微幹擾，改變事件發生的概率（±10%）】
    【警告：幹涉因果可能引發未知連鎖反應，請謹慎使用】
    因果幹涉……
    林玄看著那行字，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笑了。
    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釋然。
    “行吧，”他說，“反正已經這樣了。”
    “那就……繼續。”
    他重新躺下，閉上眼。
    這一次，睡得很快。
    夢裏，那隻紫色的眼睛，沒有再出現。
    隻有一片黑暗。
    和黑暗中，一個越來越清晰的。
    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