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他們怕死,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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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秋月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周醫生是什麽一意思。
    隨即順著他的視線,才看見了蹲在地上,撿藥片的男人。
    一個消瘦的、留著長生辮的中年男人。
    村子裏留長生辮,做這副打扮的人不少,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親爹。
    李根生。
    “爹,好巧啊,你也來拿藥啊。”李秋月滿臉尷尬。
    她十年不說一次謊,說一次就要遇上這種事兒。
    李根生騰地一下站起來,“我來這裏還不是因為你,二妮一家現在全都躺在床上!”
    “早知道你會長成現在這樣,我當初就該把你扔糞坑裏淹死你個畜生!”李根生指著李秋月的鼻子罵。
    李秋月攥著拳頭,指甲掐在肉裏,冷眼看了好一會兒,又突然笑了出來。
    “爹,是不是時間隔得太久,你們真忘了我是個什麽東西了?”李秋月笑意吟吟。
    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爹,是忘了房子怎麽燒的,還是脖子不怕刀了?”
    她的父母隻有兩個女兒。
    他們對李二妮盡心盡力,竭力托舉。
    李根生五十歲的人了,現在早出晚歸,還是為了掙錢貼補李二妮。
    但對於比李二妮大一歲的她,他們不給她吃飯,讓她穿妹妹剩下的破衣服。
    不到十一歲,他們就讓她寒冬臘月去河邊給人洗衣服賺錢怪供養家裏。
    有人可憐她,給了她一個看倉庫的活。
    她爹娘找上門,不僅罵人家多管閑事,還把這份“工作”讓給了李二妮。
    從此再也沒人敢可憐她。
    那時候,有人告訴她,等她嫁了人,有了男人撐腰就好了。
    她後麵也確實和村上的一個知青互生了好感,約定了上門提親。
    偏偏那個時候,她撿到了受傷的男人。
    為了救男人的命,她被逼著背上五十塊的債,趕出了家門。
    被攆走的第二天,父母就給那個知青和李二妮風風光光地辦了婚禮。
    她這才知道,李二妮也喜歡上了知青。
    他們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五十塊。
    再後來,她又撿到了昭昭。
    她當時還了五十塊錢,和李家斷絕了關係,隻想好好過日子。
    劉金花看撈不到錢,就打起了昭昭的主意,把昭昭給賣了出去。
    那天,她沒有著急要孩子,而是一把火燒了李家的房子。
    又拿著刀,追著劉金花跑了整個村子。
    至此,李家再也沒人敢來招惹她。
    李秋月也從那時才知道,原來隻有把人都打怕了,才不會被欺負。
    這也是她這次為什麽敢找上門報複,還敢要錢不怕被報複。
    因為,他們怕死。
    她不怕。
    久遠的恐懼再次被喚醒,李根生黑紅的皮膚倏地變得慘白。
    以前李秋月燒了房子,她就拿著他們“賣孩子”的證據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現在李秋月有了一個當兵的老公,那警察治完他們罪,會不會真的抓李秋月還不一定呢!
    想著,李根生的語氣軟和了下來:“秋月,我是覺得,我們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
    說著還看了周醫生好幾眼,想讓周醫生幫忙說說話。
    周醫生歎息一聲,摸了摸胡子,似乎是不想摻和別人的家事。
    等不到周醫生說話,李秋月倒是先開了口:“爹這麽和氣,幫小女兒買藥,應該能一視同仁,也幫大女兒買藥吧?”
    罵完她,還想當好人?
    做夢!
    “你掉錢眼裏了!”一提到錢,李根生又來勁兒了。
    “你要是不給我掏錢,我現在就出去說你偏心眼,虐待我!”李秋月擼起袖子,故意看著外麵,放大聲音。
    好巧不巧,外麵窗戶上還真有一個人影。
    大概是聽見裏麵的糾紛,不好進來。
    李秋月笑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名聲臭了,別人不敢讓你給蓋房子,打頂隊還要不要你!”
    李根生也看到了這個人影。
    現在周邊光是“打頂隊”就好幾家,競爭激烈,如果他真影響了打頂隊的生意,那肯定是幹不成了。
    而且,李秋月每天掙錢,平時摳搜,她又沒後代。
    最後還不都是要留給光宗的!
    他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捏著鼻子,不情願地說道:“你買什麽藥?”
    “我隻給二妮花了三塊二,最多也隻能給你拿三塊二。”他又補充了一句。
    “要最好的,沒有副作用的止疼藥。”李秋月這句是對孫醫生說的。
    孫醫生嗬嗬一笑,“最好的止疼藥可是要三十塊哦。”
    三十塊!
    李秋月瞪大眼睛,她一碗餛飩賣兩毛,三十塊就是一百五十碗!
    但想到那血紅的繃帶,秦淮粗重的呼吸,還有他義無反顧擋在她身後,問她有沒有事……
    算了,就當還他人情了!
    “行!”她眼睛一閉,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
    李根生急了,“畜……冤種,怎麽就要這麽貴的止疼藥了?”
    要知道,現在李秋月多花一分,以後留給光宗的就少一分。
    “我給我爹買什麽藥,關你什麽事兒?”李秋月睨他一眼,以為他是在心疼那三塊二。
    李根生咬牙切齒,“你爹我在這兒站著呢!”
    “咋的,許你拿我的錢貼補給小女兒,不許我拿你的錢給我小爹買藥?”李秋月翻個白眼。
    也不管他在一旁嘰嘰歪歪,就等著孫醫生給她包中藥。
    聽醫生給她說了怎麽喝,喝多少,這才抿著唇,掏了二十六塊八。
    不顧李根生的叫囂,拿著藥就往外走。
    一出門,就看見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單手抱著一個孩子站在門口。
    小孩兒穿著新衣服,和他爹都戴著同樣的藍色毛線帽。
    穿得倒是人模人樣的,但從她看到他的影子到現在,時間可不短了。
    這當爹的就是不靠譜。
    秦淮要是敢帶昭昭在外麵受凍這麽久,她非得讓秦淮知道明天的太陽為什麽這樣紅!
    她收回視線,抬腿就走。
    那小孩兒卻焦急地喊了一聲,“媽媽!”
    是昭昭的聲音。
    李秋月身子僵了一瞬,頓時就紅了臉。
    氣紅的!
    此時李根生也從藥鋪子走了出來。
    看見她的異樣,一時摸不著頭腦。
    又看向了秦淮,這不凡的相貌,筆直的身姿,瞬間讓他意識到這個人就是秦淮。
    李根生的第一反應是——秦淮這身子看著不像是不能生的。
    要是李秋月和秦淮成了,那李秋月不就有後了?
    那他今天的三塊二不也白掏了!
    如此想著,他沉下了臉。
    擺出了一副威嚴的大家長樣子,走到了秦淮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