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執法堂的質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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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璿的目光如同冰錐,雖已消失於樓梯拐角,但那瞬間的刺骨寒意卻已深深烙印在林弈的感知中。藏經閣一層的喧囂重新湧入耳膜,卻再也無法驅散他心頭的凝重。
    她看到了。毫無疑問。
    她看到自己“閱讀”道痕的異常舉動,即便不一定能完全理解這種能力的本質,也足以讓她將自己與“普通雜役”區分開來。再加上昨日後山那場蹊蹺的、與雷霆相關的死亡事件……林弈幾乎可以肯定,墨璿的再次出現絕非偶然。
    “必須盡快離開。”他心中警鈴大作。繼續待在藏經閣,無異於將自己置於放大鏡下。他需要時間消化剛剛從陣法道痕中獲得的些許靈感,更需要時間恢複傷勢,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他不再停留,迅速將手中那卷無關緊要的獸皮卷放回原處,低著頭,混入來往的弟子人流中,朝著藏經閣出口走去。每一步都感覺有無形的目光落在背上,讓他如芒在背。
    然而,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就在他即將踏出藏經閣大門的那一刻,兩名身著玄色勁裝、神色冷峻的弟子,如同門神般一左一右,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們胸口的銀色劍形徽記,在光線下閃爍著森然寒光——執法堂!
    “雜役弟子林弈?”左側那名方臉弟子聲音平板,不帶絲毫感情。
    林弈心髒猛地一縮,但臉上卻適時地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惶恐與茫然,微微躬身:“是,弟子林弈。不知兩位師兄……”
    “跟我們走一趟吧。”右側那名眼神銳利的弟子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執法堂有事詢問。”
    周圍進出藏經閣的弟子們紛紛投來詫異、好奇,甚至幸災樂禍的目光。執法堂親自拿人,在這外門區域可不算常見。
    林弈深吸一口氣,知道反抗毫無意義,隻會坐實嫌疑。他點了點頭,語氣順從:“是,弟子遵命。”
    在兩名執法弟子的“護送”下,林弈離開了藏經閣,朝著位於青雲宗核心區域、象征著宗門法度與威嚴的執法堂走去。一路上,他沉默不語,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模擬著各種可能麵對的質詢以及相應的應對策略。
    執法堂大殿,莊嚴肅穆,光線略顯昏暗。高大的穹頂投下陰影,兩側矗立著麵目模糊的石像,散發著無形的壓迫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類似檀香卻又更加冷冽的氣息,仿佛能滌蕩人心中的雜念,卻也讓人心生畏懼。
    大殿中央,一名麵容枯槁、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的老者端坐於主位,他身著玄色長老袍服,氣息深沉如淵,正是今日主持問詢的執法堂孫長老。兩側還坐著幾名執事弟子,負責記錄。
    林弈被帶到大殿中央,垂首而立,能清晰地感受到數道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弟子林弈,見過孫長老,各位執事師兄。”他依足禮數,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緊張。
    孫長老微微頷首,枯瘦的手指在椅背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篤篤聲,打破了殿內的沉寂。“林弈,雜役區弟子,煉體期一層,靈根蕪雜。”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傳你前來,是有一事需向你核實。”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直視林弈:“昨日傍晚至今日淩晨,你在何處?所做何事?一一道來,不得有絲毫隱瞞。”
    來了!
    林弈心念電轉,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流暢而出,臉上帶著幾分後怕與委屈:“回長老,昨日傍晚,弟子因傷勢未愈,一直在柴房休息。入夜後,實在饑餓難耐,便……便偷偷去了後山,想尋些野果充饑。”
    “後山?”孫長老眼神微眯,“你可知後山夜晚有妖獸出沒,宗門嚴禁雜役弟子夜間私自入內?”
    “弟子知錯!”林弈立刻躬身,語氣惶恐,“實在是餓得受不了,才鋌而走險……弟子隻在後山外圍轉了轉,找到幾顆酸澀的野果和……和一窩鳥蛋,便趕緊回來了。回來時,大概……大概是子時前後。”他刻意模糊了時間點。
    “可有人證?”旁邊一名執事弟子冷聲問道。
    “沒……沒有。”林弈搖頭,“弟子是偷偷去的,不敢讓人知道。”
    “那你可曾遇到什麽人?或者……看到什麽異常?”孫長老追問,目光緊緊鎖定林弈的雙眼。
    林弈臉上露出回憶和一絲恰到好處的恐懼:“異常……弟子在山裏聽到過幾聲狼嚎,很嚇人,還……還看到遠處天空有閃電,雷聲很大。弟子害怕,就趕緊跑回來了。人……沒遇到,哦,好像遠遠看到過兩個黑影,但沒看清,弟子就躲起來了。”他將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一個膽小、因饑餓被迫違反門規、並且運氣不好撞上惡劣天氣的可憐蟲。
    孫長老沉默了片刻,手指的敲擊聲停止。他揮了揮手,旁邊一名執事弟子端著一個托盤走了上來,上麵放著一塊焦黑的布料碎片,以及那枚林弈丟棄的木質令牌。
    “此物,你可認得?”孫長老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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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仔細看了看,臉上適時的露出震驚和茫然:“這……這好像是雜役弟子的衣物碎片?這令牌……弟子不認識。長老,這是……”
    “這是今晨在後山一處山坳發現的。”孫長老緩緩道,“旁邊,還有一具焦屍,經辨認,是雜役弟子趙鐵柱。死亡時間,與你所說進入後山的時間,大致吻合。”
    林弈適時地倒吸一口冷氣,臉色“唰”地變得慘白,身體微微搖晃,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死……死了?焦屍?是……是被雷劈死的嗎?弟子……弟子昨晚確實看到很可怕的閃電……”他的表演天衣無縫,將一個底層雜役驟然聽聞同門慘死,並且自己可能被牽連的恐懼表現得淋漓盡致。
    “據逃回的另一名雜役弟子‘侯梓’所言,他們二人是奉管事張貴之命,去後山尋你,擔心你遭遇不測。”孫長老目光如炬,語氣陡然轉厲,“但他聲稱,他們找到你時,你施展妖法,引動天雷,將趙鐵柱轟殺!此事,你作何解釋?!”
    轟!
    一股強大的靈壓如同實質般從孫長老身上散發出來,籠罩住林弈,試圖摧垮他的心理防線。
    殿內氣氛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林弈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但他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問。他臉上血色盡失,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荒謬與極大的委屈,聲音帶著顫抖,卻依舊努力維持著清晰:
    “引……引動天雷?長老明鑒!弟子……弟子若有這等本事,何至於在雜役區受盡欺淩,連飯都吃不飽?”他猛地抬頭,眼中甚至逼出了幾分生理性的淚光,“那侯梓分明是血口噴人!他們二人平日就與張管事一起欺壓弟子,昨日張管事剛誣陷弟子偷竊不成,今日他們就追到後山,分明是想……想殺人滅口!定是他們追殺弟子時,不幸遭遇天雷,侯梓為了推卸責任,才編造此等荒謬謊言,汙蔑弟子!”
    他言辭懇切,邏輯清晰,更是直接將矛頭引向了張貴打擊報複、殺人滅口的可能性上。
    孫長老眉頭微蹙,靈壓稍稍收斂。林弈這番說辭,合情合理。一個靈根蕪雜的煉體一層雜役,能引動天雷?這確實太過匪夷所思,遠比張貴因私怨派人追殺更符合常理。而且,現場勘查也確實沒有發現強大的法術波動殘留,隻有天地雷霆肆虐後的自然痕跡。
    大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記錄弟子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孫長老的目光在林弈蒼白而委屈的臉上停留許久,似乎想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但林弈的表演無懈可擊,他將自己完全代入了那個備受欺淩、僥幸逃生的弱者角色。
    良久,孫長老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你所言,與侯梓所述,各執一詞。然,你私自夜入後山,違反門規,此乃事實。”
    林弈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到了。
    “念在你身受重傷,事出有因,且目前證據不足,無法斷定趙鐵柱之死與你直接相關。”孫長老話鋒一轉,“此次便暫不追究你違反門規之責。”
    林弈心中稍鬆,但依舊垂首恭立。
    “但是,”孫長老語氣轉冷,“趙鐵柱死於非命,侯梓指認於你,此事尚未了結。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需禁足於雜役區,不得隨意離開,隨時聽候執法堂傳喚!若有違抗,嚴懲不貸!”
    “弟子……遵命。”林弈低頭應下,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禁足,雖然限製了自由,但也暫時提供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緩衝期。
    “下去吧。”孫長老揮了揮手。
    兩名執法弟子示意林弈離開。
    走出執法堂那沉重的大門,重新沐浴在陽光下,林弈才感覺自己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剛才那番交鋒,看似平靜,實則凶險萬分,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森嚴的大殿,心中清楚,孫長老並未完全相信他,隻是暫時沒有證據而已。而張貴和那個逃走的侯梓,絕不會就此罷休。
    禁足,是保護,也是束縛。
    他必須利用這段時間,盡快恢複傷勢,並找到破局的關鍵。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層層建築,再次落向了藏經閣的方向。
    或許,答案,依舊在那裏。
    隻是,經過今日執法堂一事,他下次想要再進入藏經閣,恐怕不會那麽容易了。
    而墨璿……她在這場風波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林弈深吸一口氣,邁著看似虛浮,實則堅定的步伐,朝著雜役區走去。
    前方的路,依舊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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