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這一嗓子跟點了炮仗似的，幾乎是想把自己剛剛遭的罪也一並算在熒鐸頭上。
    蘇靖川頂著門的手臂頓了一下，知道自己這次是找對人了，雙眼眯了眯。
    而被人指著鼻子罵的熒鐸，卻隻是眨了眨那雙空洞的金眸，腦袋一側。
    “你在胡扯什麽？”
    “這麽獨特的顏色，當然隻有我能調出來。”
    “對對對，大人你也聽到了，這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有啊.......”
    ”阿強連忙附和著熒鐸的話，手上使的勁更大了，想把門關上卻死活拉不動。
    蘇靖川看著兩人一來一回，似乎很熟的模樣，心下更沉，手臂又加了幾分力。
    “看來找對人了，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把門打開吧。”
    阿強在心裏直罵娘，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配、配合啥呀長官！我真啥也不知道！他自己不也說了嗎？這顏色是他調的！”
    他一邊嚷，一邊鉚足了全身的勁兒，肩膀抵著門板往前一撞，想把門強行關上。
    可他太高看這扇破木門的材質，也太小看蘇靖川的手勁了。
    “哢嚓——哐當！”
    一聲脆響！
    門板連著合頁那塊的木頭根本受不住兩邊這麽較勁，直接裂了。
    整扇門就這麽被蘇靖川從門框上“摘”了下來，穩穩抓在手裏，門後的阿強則被慣性一帶，踉蹌著一屁股直接坐地上。
    現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蘇靖川看了看手裏這塊突然變成“盾牌”的門板，沉默了一秒。
    阿強看著自家突然變得無比“開放”的門洞，又看看蘇靖川那張麵無表情卻壓迫感十足的臉，也沉默了。
    下一秒，阿強臉上所有的抗拒，如同川劇變臉一般，瞬間切換成了諂媚的笑容，速度快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和熒鐸一樣加載了某種表情包。
    “哎喲！您瞧這事兒鬧的！這破門早就不中用了，哪兒敢勞煩長官您親自幫我‘開門’啊！罪過，真是罪過！”
    他點頭哈腰，恨不得當場給兩人跪下來，“快請進！快請進！長官您小心腳下，別讓木屑紮著您！”
    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將蘇靖川手裏的門板“接”過來，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合”回門框原來的位置。
    雖然現在它隻能勉強倚靠在那裏，形同虛設。
    經此一遭，阿強對蘇靖川的畏懼直接拉滿。
    他點頭哈腰地將蘇靖川和熒鐸請進店裏，態度恭敬得如同迎接微服私訪的皇帝。
    趕忙用袖子把店裏僅有的兩張、用來理發的舊皮轉椅擦了又擦，這已經是這小破店裏最拿得出手的座位了。
    “二位請坐，請坐！千萬別客氣！”阿強搓著手，臉上堆滿討好的笑。
    蘇靖川麵無表情地坐下，熒鐸也有樣學樣，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
    兩人坐定，正對麵就是占了半麵牆的大鏡子，水銀有點剝落，照人還是清清楚楚的，映出了三人的樣子。
    嚴肅的調查官，麵癱的熒光綠少年，以及一個戰戰兢兢、笑容僵硬的火紅頭理發師。
    蘇靖川和熒鐸這個時候動作無比同步，都把椅子轉了個方向，背對著那麵巨大的鏡子，目光落在眼前的阿強身上。
    在巨大鏡子的映照下，阿強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壓力更大了。
    他咽了口唾沫，“長官，您、您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我阿強一定如實相告！”
    蘇靖川也不繞彎子，直接切入核心。
    “很好，告訴我，當時他的頭發.........”
    他指了指身邊仿佛事不關己的熒鐸，“你是怎麽染出來的？用了什麽材料？”
    阿強眼神飄忽了一下，心裏那點僥幸的小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可不想暴露那塊怪石頭的事兒，那玩意兒看著還值點錢，但現在帶給他的全是麻煩。
    他擠出一個幹笑，試圖糊弄。
    “就、就是正常的染發流程啊長官！漂白了之後，用了點特製的熒光染膏，多上幾遍色，維持得久點兒........沒什麽特別的！”
    “正常的流程？特製的染膏？”
    蘇靖川重複著他的話，語氣平平，卻讓阿強後背發涼。
    隻見蘇靖川突然站起身，走到牆邊，“啪嗒”一聲，把店裏唯一亮著的那盞燈給關了。
    店裏一下子暗了下來，隻有門洞和窗戶透進來點兒光，能讓人勉強看清家具的輪廓。
    可就在這片昏暗裏，有一處光源卻穩穩地亮著，甚至有點紮眼。
    那就是熒鐸的頭發。
    那頭熒光綠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將他自己和旁邊蘇靖川的側臉都映上了一層詭異的綠暈，活像顆會發光的.......蘑菇。
    蘇靖川站在昏暗中，指著熒鐸那頭在黑暗裏更加明亮的“光源”，聲音冰冷。
    “這是正常手段能染出來的？”
    “要不，你現在就給我演示一遍‘正常’的流程？”
    “就用你手頭那些染料，把我這頭發也染成他那樣。”
    阿強看著黑暗中那無比醒目的綠色光源，又看了看蘇靖川那在綠光映襯下更顯冷峻的臉，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不、不是。
    這玩意兒是一點兒都不掉色的啊！
    阿強覺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額頭上冷汗直冒，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想最後狡辯幾句。
    “長、長官.......您消消氣，咱、咱先把燈打開，好好說，好好說成嗎？”
    他聲音打著顫，帶著哀求。
    蘇靖川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開關旁，如同一尊冷漠的雕像，隻有那被綠光映照的銳利眼神表明他在等待答案。
    但這看著不是更詭異了嗎？！
    阿強咽了口唾沫，知道這回是糊弄不過去了，隻好硬著頭皮往下說。
    “是......是，效果是特別了點，但您得理解，我們這貧民窟混飯吃的肯定跟天冕城裏那些老爺們不一樣啊！”
    他看上去是抓住了什麽理由，語速快了些。
    “這年頭，空氣、水、地裏長的、天上飄的，啥玩意兒沒沾點異變汙染？我們用的這些染發劑啊、材料啊，多多少少都帶點........那不是很正常嘛！”
    “大家都這麽用，也沒見誰出大事不是？”
    他偷偷瞄了一眼熒鐸，問題就是這小子好像真出事了，趕緊把鍋甩出去。
    “所、所以啊，這小子的情況肯定是他個人體質的問題！這不能怪我啊，長官！我這正常開門做生意，純屬無妄之災！”
    為了徹底撇清責任，他緊接著強調，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而且！在使用之前，我可是清清楚楚跟他說明了情況的！他自己非要這麽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