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韓林立於屋內，指尖捏著那件順來的破鬥篷。
    布料粗糙，積滿塵土，蟲眼斑駁。
    “洞察。”
    【物品：破損的雜役鬥篷】
    【詞條：破舊（灰）、肮髒（灰）、黴味（灰）】
    全是廢詞條。
    韓林麵無表情，轉向牆角那片被櫃子遮擋的死陰影。
    “提取【晦暗】。”
    【消耗神魂0.1。提取成功。】
    一團漆黑霧氣在他指尖跳動。
    “融合【破舊】與【晦暗】。”
    【融合中……獲得新詞條：視覺模糊（綠）。】
    【視覺模糊（綠）：光線折射偏差，旁人難以看清穿戴者身形麵容。】
    綠光拍入鬥篷。
    破布表麵騰起一層薄煙，盯著久了，眼球發酸，視線不受控地滑向別處。
    韓林披衣，戴笠，壓低帽簷，行至水缸前。
    倒影模糊，連自己都辨不清真容。
    “足夠了。”
    喉結微動，控製肌肉收縮。
    “咳。”
    聲如砂紙打磨，沙啞刺耳。
    推門，入霧，身形掠向青州坊市。
    ……
    青州坊市。
    聲浪撲麵，叫賣與金鐵交鳴匯成熱潮。
    韓林穿行人群。
    路人目光掃過他，如掠空氣，毫無停滯。
    【視覺模糊】生效。
    他未在地攤逗留，直奔坊市中心最氣派的閣樓——百寶閣。
    此處隻認貨，不認人。
    跨過門檻。
    櫃台後的夥計眼皮懶洋洋抬起。
    “買什麽？丹左器右。”
    韓林不語，行至櫃前，翻掌。
    三個白玉瓷瓶磕在櫃麵。
    “賣貨。”
    嗓音冷硬，拒人千裏。
    夥計掃視瓷瓶，普貨包裝。
    他撇嘴伸手：“下品丹藥我們隻收……”
    啪。
    瓶塞拔開。
    濃鬱藥香如炸彈般在櫃台爆開。
    夥計動作僵住，嘴巴張大，那個“收”字卡在喉嚨裏。
    周遭挑揀法器的修士猛地轉頭，鼻翼抽動。
    “好香！”
    “什麽丹？”
    夥計回神，慌亂塞住瓶口，腰杆瞬間挺直，滿臉堆笑。
    “前輩稍候！小的眼拙，去請掌櫃！”
    他連滾帶爬衝向後堂。
    須臾，急促腳步聲起。
    體態發福的錢掌櫃快步走出，拱手後目光死鎖瓷瓶。
    他做三十年丹藥生意，鼻子比狗靈。
    小心翼翼倒出一顆。
    丹藥圓潤雪白，流轉熒光，無一絲雜色，更無丹毒腥燥。
    錢掌櫃瞳孔驟縮。
    銀針試毒，無變色。
    取鏡鑒細觀，紋路天成，無焦痕藥渣。
    “這……”
    錢掌櫃深吸氣，抬頭時聲音微顫。
    “無瑕品質！”
    九品之上，方為無瑕。丹毒盡除，藥效倍增。
    流雲宗大丹師一爐也難出一顆，眼前這人，隨手便是三瓶三十顆。
    “閣下……”錢掌櫃吞咽唾沫，“此丹出自哪位大師？”
    鬥笠下，韓林目光平靜。
    “師尊隨手煉的殘次品，換點酒錢。”
    殘次品？
    錢掌櫃眼角抽搐。
    若這是殘次品，店裏賣的便是羊屎蛋。
    懂了。黑袍人背後站著一位煉丹宗師。
    必須拉攏。
    錢掌櫃當機立斷，笑容真誠：“既是尊師之作，百寶閣不敢壓價。市麵極品聚氣丹一百靈石，這無瑕丹……”
    他伸出五指。
    “五百一顆！三瓶，我全要。”
    一顆五百，總價一萬五。
    周遭偷聽修士倒吸涼氣，目光瞬間充斥嫉妒貪婪。
    韓林心跳漏了一拍。
    沒想到這麽值錢。
    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淡淡點頭。
    “可。”
    錢掌櫃大喜，唯恐變卦，雙手奉上沉甸甸的儲物袋。
    “一萬五千靈石，前輩點點。”
    神識一掃，數目無誤。
    韓林揣好儲物袋，轉身便走。
    “前輩！”
    錢掌櫃追出兩步，遞上一塊金牌，“這是貴賓令，日後若還有這種……殘次品，百寶閣高價收購！”
    韓林反手接令，未發一言，沒入人流。
    錢掌櫃立於門口，擦拭額頭冷汗。
    “查嗎？”夥計湊近低語。
    “查個屁！”
    錢掌櫃一巴掌拍在夥計腦門，“能煉出這種丹藥的人，捏死我們如捏死螞蟻！把嘴閉嚴，忘掉今日之事！”
    ……
    韓林未離坊市。
    懷揣巨款，繞行數圈確認無尾巴後，轉入西側散修攤位區。
    這才是目的地。
    百寶閣乃正規交易，想撿漏，還得來這種魚龍混雜之地。
    放緩腳步，視線掃過地攤。
    視野變幻，詞條浮現。
    獸骨、斷劍、玉簡。
    【堅硬（白）】、【斷裂（灰）】、【做舊（灰）】。
    全是垃圾。
    韓林並不失望。撿漏本是大浪淘沙。
    他耐心踱步，目光如篩。
    一萬五千靈石底氣十足，但他不要大路貨，隻要塵埃下的珍珠。
    行過大半區域。
    腳步停在一個角落攤位前。
    獨眼老頭靠牆打盹，麵前堆著油汙鏽跡的破銅爛鐵。
    無人問津。
    除了韓林。
    視線死死鎖定邊緣一塊巴掌大、鏽成紅褐色的鐵片。
    【物品：無名鐵片】
    【詞條：鏽跡斑斑（灰）】
    【劍意雛形（紫封印中）：蘊含上古劍修臨死感悟，自我封印。提取需神魂：10絲。】
    紫色！
    韓林呼吸一滯。
    灰白綠藍紫。
    紫色意味著史詩。
    這塊隨時會碎的破鐵片裏，藏著一道紫色劍意雛形。
    那是築基乃至金丹劍修觸碰的領域。
    一旦掌握，殺伐倍增。
    強壓心頭悸動，控製麵部肌肉，不露分毫。
    蹲身，拾起旁邊一把半截銅刀。
    “這破爛怎麽賣？”
    獨眼老頭睜一隻眼，伸出兩指。
    “二十。”
    “兩塊。”
    “滾。”老頭翻身繼續睡。
    韓林不惱，扔下銅刀，拿起一個缺口銅鈴搖晃。
    “這個？”
    “十塊。”
    “五塊。”
    “拿走。”
    扔下五塊靈石，韓林拿起銅鈴，順手一指那塊鏽鐵。
    “這玩意兒也是鐵的吧？搭個添頭？”
    老頭瞥了一眼。古戰場外圍撿的廢鐵，硬卻無靈氣，煉器師都嫌棄。
    擺了三年沒賣掉。
    “拿走拿走，別擋我曬太陽。”老頭揮手趕人。
    韓林心定。
    抓起鐵片銅鈴入懷，起身便走。
    步履平穩，不急不緩。
    走出幾十米混入人群，手掌才在懷中死死攥緊那塊冷鐵。
    紫色詞條，到手。
    幾十靈石換取天大機緣。
    心情大好，正欲離開，腦海中警報炸響。
    【警告！檢測到惡意鎖定！】
    【鎖定源：3個。】
    【方位：後方六點鍾方向，距離五十米。】
    韓林步履未停，頭也未回。
    餘光掃過路邊銅鏡。
    三個短打勁裝漢子，眼神貪婪，正鬼鬼祟祟地吊在他身後。
    兩名煉氣五層，一名六層。
    典型的坊市劫修。
    專門盯著落單的“肥羊”下手。
    顯然，剛才他在百寶閣的交易，還是被人盯上了。
    哪怕他做了偽裝，哪怕錢掌櫃下了封口令。
    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一萬五千靈石。
    足以讓這些亡命之徒鋌而走險。
    韓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腳下一轉，拐進通往外圍的偏僻死巷。
    巷子裏光線昏暗，堆滿了雜物。
    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也是個……反殺的好地方。
    韓林走到巷子深處，腳步漸漸放慢，最終在一堵破牆前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麵對著空蕩蕩的巷口。
    手掌緩緩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那把被賦予了【鋒銳】詞條的鐵劍，在鞘中發出渴望鮮血的低鳴。
    “既然跟了一路，就別藏了。”
    韓林的聲音在巷子裏回蕩，寒意刺骨。
    “出來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