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甩掉手上的血跡，那具幹癟的屍體在他腳邊蜷縮著，像一塊風幹多年的朽木。
    城牆之下，火海翻騰，空氣中彌漫著血肉燒焦的惡臭。
    遠處的天際線上，零星的黑點正在瘋狂逃竄，那是聯軍最後的幸存者。
    數名身披黑甲的神機衛奔上城牆，他們的甲胄上布滿了刀痕與血汙，眼神卻因殺戮而發亮。
    為首的隊長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城主！敵軍已徹底潰敗！請下令追擊，我等必將他們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對！一個不留！”
    “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其餘的神機衛齊聲怒吼，手中的兵器嗡嗡作響，殺氣匯聚成一股洪流。
    韓林沒有看他們，也沒有看那些逃兵。
    他的目光越過火海，穿過扭曲的空氣，投向了遙遠的北方。
    青州皇城的方向。
    “不必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讓所有人的吼聲戛然而止。
    那名隊長愕然抬頭。
    “城主？這是為何？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韓林打斷了他的話，“這些四散奔逃的，不過是些被嚇破了膽的魚蝦，已經翻不起任何浪花。殺了他們，除了泄憤，毫無意義。”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北方的天空。
    “真正的蛇頭，那條盤踞在青州，自以為是的所謂真龍，還在皇城裏苟延殘喘。”
    韓林收回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因疑惑而沉默的部下。
    “我們的目標，從來不是這些被派來送死的炮灰。”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要做的，是去把它從那張龍椅上，活生生地拽下來。”
    神機衛的士兵們先是一愣，隨即，他們眼中那股嗜血的狂熱，被一種更深沉、更灼熱的光芒所取代。
    那光芒，名為野心。
    韓林轉過身，麵向整個天鳳城。
    他的聲音不大，卻借著靈力傳遍了城牆內外的每一個角落。
    “傳我命令！”
    “天鳳城所有神機衛，所有築基期以上修士，放棄打掃戰場，放棄追擊潰兵！”
    “半個時辰之內，於城下集結！”
    命令下達，無人質疑。
    一道道身影從城牆各處躍下，開始迅速整隊。
    劉月娥扶著城垛，看著韓林堅毅的側臉，輕聲問。
    “夫君，我們現在就去皇城？”
    她體內的力量還未完全平複，血脈覺醒的後遺症讓她的經脈隱隱作痛。
    “對，現在就去。”韓林握住她的手，將一股溫和的靈力渡了過去，“趁他病，要他命。皇族老祖被我重創，法相破碎，神魂必然受損，現在正是皇城最空虛的時候。”
    劉月娥點了點頭，金色的瞳孔裏映出韓林的倒影。
    “夫君去哪，我便去哪。”
    半個時辰後。
    天鳳城下，一支肅殺的隊伍已經集結完畢。
    三千神機衛為骨幹，近萬名築基、金丹修士為羽翼，組成了一支精銳到可怕的突襲軍團。
    他們沒有攜帶任何多餘的輜重，每個人都隻帶了兵器與丹藥。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城樓上的那道身影。
    韓林看著下方那一張張年輕或滄桑，卻同樣寫滿決絕的臉，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想報仇，想把每一個踏上我們土地的敵人撕成碎片。”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但追殺一群已經輸掉褲子的失敗者，那不叫勝利，那叫打掃戰場。而我們，不是清道夫。”
    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片被戰火洗禮過的土地。
    “記住，我們不是去追殺失敗者。”
    他猛地握緊拳頭，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我們是去加冕！”
    “吼！”
    壓抑了許久的戰意，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上萬名修士齊聲怒吼，聲浪衝散了天空的硝煙。
    “出發！”
    韓林一聲令下，他與劉月娥的身影率先化作兩道流光，射向北方。
    大軍隨之而動，如同一柄出鞘的黑色利劍，撕開了夜幕，全速奔襲。
    行軍的路上，他們經過了無數被戰火波及的村鎮。
    沿途隨處可見聯軍丟棄的旗幟、盔甲，還有那些跑不動了，蜷縮在路邊瑟瑟發抖的潰兵。
    對於這些，韓林的軍隊視若無睹。
    他們甚至沒有分出半點眼神，鐵流滾滾，徑直從那些潰兵身旁碾過，帶起的狂風將他們吹得東倒西歪。
    韓林的意識，早已沉入了係統之中。
    一個無聲的指令下達。
    【廣域提取模式，啟動。】
    【目標鎖定：行軍路徑五百裏內，所有負麵情緒殘留。】
    【提取項選定：恐懼。】
    在他的感知中，整個世界變了模樣。
    大地之上，那些他們剛剛路過的戰場、村莊，甚至是每一具屍體上，都蒸騰著一股股灰黑色的氣流。
    那是戰敗者的絕望，是幸存者的後怕，是百萬聯軍崩潰時，在這片土地上烙印下的精神殘渣。
    是名為【恐懼】的無形能量。
    這些灰黑色的氣流，在韓林的指令下，如同百川歸海，化作無數道肉眼不可見的細絲，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係統界麵上，那原本因為啟用【掀桌子】而變得黯淡幹涸的神魂能量槽，正在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重新注入燃料。
    【恐懼已轉化，神魂燃料+1。】
    【恐懼已轉化，神魂燃料+1。】
    【……】
    係統的提示音在他的識海中不斷刷屏。
    他能感覺到，自己那損耗了九成九的本源神魂，正在這股燃料的滋養下，一點點恢複著生機。
    一日一夜的急行軍。
    大軍沒有片刻停歇，所有人都以丹藥補充著消耗。
    當黎明的第一縷光芒刺破東方的天際時，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城市的輪廓。
    那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城。
    城牆如山脈般連綿，通體由一種黑色的巨石壘砌，在晨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城內高塔林立，殿宇重重，即便相隔數十裏，依舊能感受到那股撲麵而來的皇道威壓。
    青州皇城。
    到了。
    然而，此時的皇城，卻像一隻縮進了殼裏的巨獸。
    四門緊閉，城牆之上看不到一個守衛的身影。
    一層厚重無比的金色光幕，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整座巍峨的城市籠罩在內。
    光幕之上，有無數條金色的龍影在遊走，發出無聲的咆哮，散發著一股拒絕一切外敵的磅礴氣息。
    大軍在距離皇城十裏外停下了腳步。
    所有人都抬頭仰望著那片金色的天幕，感受著那股令人心悸的陣法波動。
    劉月娥站在韓林身邊，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凝重。
    “這是皇族最後的底牌，萬龍朝宗大陣。據說此陣勾連了青州龍脈地氣，由皇族曆代先祖的龍氣加持，號稱化神難破。”
    韓林看著那固若金湯的金色光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伸出手，感受著空氣中那股厚重的陣法壓力。
    “烏龜殼而已。”
    他收回手，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敲碎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