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血雨之中，數萬人的歡呼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在原地。
    他們臉上的狂喜凝固，然後一點點碎裂，化為茫然。
    一名神機衛的統領甲胄上沾滿血水和雨水，他向前一步，聲音帶著無法理解的困惑。
    “城主，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韓林沒有看他。
    他的視線掃過一張張錯愕的臉，最後落回劉月娥蒼白的臉上。
    他看到她眼中的恐懼，不是因為敵人，而是因為他此刻的眼神。
    那是一種他從未在她麵前展露過的，混雜著殺意和徹底冰冷的眼神。
    他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真相，不能對這些人說。
    說了，隻會瞬間崩潰，連最後一絲反抗的勇氣都會被剝奪。
    “我的意思是，皇族老祖死了，但覬覦這片土地的人，不止他一個。”
    韓林的聲音恢複了平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朵。
    “我們打跑了看門的狗，但狗的主人隨時會來。”
    “我需要你們，立刻打掃戰場，收攏所有能用的法器丹藥，然後回到自己的防區，等待我的命令。”
    他的話語不帶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混亂的軍心，在這幾句命令下，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雖然疑惑，但出於對韓林力量的絕對信服，神機衛們開始行動。
    “是！”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響起，帶著一絲壓抑。
    韓林不再理會眾人，他抓住劉月娥的手腕，那隻手冰涼。
    “跟我來。”
    他拉著她，轉身走向皇宮深處，步伐快得像是在逃離什麽。
    劉月娥被他拽著，踉蹌地跟上，她能感覺到韓林手掌傳來的劇烈顫抖。
    “夫君，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穿過空無一人的宮殿長廊，劉月娥終於忍不住開口。
    韓林的腳步沒有停。
    “我看到了一個屠宰場。”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劉月娥渾身一震。
    “看到了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修士，是如何被圈養，如何被放血，如何被一片片割下來，當成‘刺身’品嚐。”
    劉月娥的瞳孔劇烈收縮。
    “三天。”
    韓林吐出兩個字，像兩塊冰砸在地上。
    “三天後，就是下一批‘收割’的日子。”
    劉月娥的呼吸停滯了。
    她終於明白，韓林眼中那近乎絕望的冰冷從何而來。
    兩人沉默地穿行，最終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假山前。
    韓林按照從老祖記憶中獲得的方法，將靈力注入假山的特定位置。
    轟隆隆。
    地麵裂開，一條通往地下的幽深台階顯現出來。
    一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靈氣，夾雜著藥香和金屬的氣息，從地底噴湧而出。
    “這是皇族寶庫。”
    韓林拉著劉月娥走了進去。
    石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的血雨和喧囂。
    當看清寶庫內的景象時，饒是劉月娥心神激蕩，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裏沒有精致的貨架，沒有分門別類的儲藏室。
    隻有山。
    一座座由極品靈石堆砌而成的小山，散發著炫目的光芒。
    地麵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萬年靈藥，年份稍低的甚至沒資格被扔在這裏，踩上去像是走在鬆軟的地毯上。
    各種稀有的煉器材料，被隨意地堆放在角落，光芒內斂，卻都價值連城。
    “這些……”
    劉月娥的聲音幹澀。
    “是他們準備進貢給上界使者的‘買命錢’。”
    韓林替她說了下去，語氣裏帶著濃烈的嘲諷。
    “每一次收割，除了獻上‘血食’，還要獻上這些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換取皇族繼續作為‘看門狗’的資格。”
    他環顧四周，眼中那滔天的殺意再次湧動。
    “既然都要死了，還留著這些家底做什麽？”
    韓林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瘋狂。
    “統統吃掉！”
    他站在寶庫中央，張開雙臂。
    “係統，開啟批量提取模式！目標，所有蘊含能量的物體！”
    嗡——
    幽藍色的光芒從韓林體內爆發。
    不再是之前那種精細入微的數據絲線，而是一場席卷整個寶庫的數據風暴。
    藍色的漩渦以韓林為中心，瘋狂擴大。
    那些堆積如山的極品靈石，表麵的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然後化作一捧捧灰白的粉末。
    地上那些萬年靈藥，在風暴中迅速枯萎，精華被抽幹，變成一地枯草。
    角落裏的神金秘銀，也在哀鳴中斷裂，其內部最本源的能量被強行剝離。
    整個寶庫，像是一個被戳破的氣球，海量的，無比精純的能量洪流，瘋狂湧入韓林體內的係統空間。
    【能量儲備急速上升！】
    【10%…30%…70%…】
    係統的提示音在韓林腦海中不斷轟鳴。
    劉月娥站在韓林身後，看著這如同神跡的一幕，心神震撼。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整個寶庫，被搬空了。
    原本光芒萬丈的地下空間，此刻隻剩下一地廢渣和灰塵，一片死寂。
    韓林緩緩放下手臂，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轉身，看向劉月娥。
    “還不夠。”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團拳頭大小，散發著七彩霞光的粘稠液體，在他掌心凝聚。
    那是係統將剛才吞噬的所有能量，提純壓縮後形成的靈液精華。
    僅僅一滴，就足以讓一名元嬰修士的靈力瞬間回滿。
    “月娥，穩固心神。”
    韓林將手掌按在劉月娥的後心。
    “夫君？”
    “你的古鳳真身，是我們的底牌之一，但它還不穩定。”
    韓林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將掌心一半的靈液精華，盡數注入劉月娥體內。
    “唔！”
    劉月娥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磅礴力量在她四肢百骸中衝刷。
    她眉心那枚古鳳印記瞬間亮起，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一股灼熱的氣息從她體內散發，背後那對火焰羽翼的虛影不受控製地顯現，比之前凝實了數倍。
    韓林沒有停下，另一隻手將剩下的一半靈液精華，全部存入係統儲備。
    他看著劉月娥盤膝坐下，周身火焰升騰，正在艱難地消化那股力量。
    他知道這需要時間。
    可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韓林看了一眼係統界麵上那條剛剛充滿，又瞬間消耗了一半的能量槽。
    他搖了搖頭。
    “不夠，遠遠不夠。”
    一個化神老祖自爆的能量，加上整個皇族數千年的積累，聽起來很多。
    可麵對那些能把化神修士當成牲畜一樣放血的“上界使者”，這點能量，恐怕連給對方撓癢癢都不配。
    韓林走出空蕩蕩的寶庫，重新站在皇宮的廢墟之上。
    血雨已經停了。
    天空依舊陰沉。
    遠處，神機衛們正在默默地清理著戰場。
    整個青州府，在一場大戰之後，顯得疲憊而蕭條。
    韓林低頭，看向腳下這片被鮮血浸染的大地。
    他看到了山川，看到了河流，看到了地底奔騰不息的地脈。
    他看到了遍布在這片土地上的無數生靈，無數修士。
    他們都在這片土地上修行，汲取著這片土地的靈氣。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不可遏製地滋生，然後迅速成型。
    既然這方天地是養殖場。
    既然我們所有人都是被養在豬圈裏的豬。
    那麽，這片土地，這山川河流，這地脈靈氣，不就是構成“豬圈”本身的材料嗎？
    上界的屠夫要來收割了。
    我打不過屠夫。
    那我就在屠夫來之前，把這個豬圈拆了，當成武器，砸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