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指環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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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還在下。
    火把的光照在雪地上,影子拉得很長。雷猛的匕首插在凍土裏,隻露出把手。他單膝跪著,不像是投降,也不像是要站起來。這個姿勢很奇怪,既不是打,也不是停。
    陳寂站在原地,右手貼著大腿。手上的鋼爪有點燙,裏麵的彈簧一直在抖,隨時能彈出刀刃。他沒動,但全身都緊繃著,準備應付突然襲擊。
    雷猛慢慢抬頭,看了眼陳寂手上的戒指,又看向他的臉。
    “三年前,”他說,聲音很低,“我在北荒找燃料庫,遇到一頭變異熊王。”
    那東西有四米高,背上長刺,一巴掌能把人拍進地底。八個人進去,六個死了。他被按在地上,喉嚨被掐住,腿也被踩斷了。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活不了了。
    陳寂沒說話。
    他知道那種感覺。他也曾躺在雪地裏,等死。
    “趙武帶著三個人衝出來。”雷猛繼續說,“他們用炸藥引開熊,再從後麵偷襲。趙武親手拿冰鎬挖它的眼睛。那一戰,他左肩的肉被撕掉,骨頭都露出來了,但他沒走。他把我拖上車,自己斷後。車開出五公裏,他還站在後麵開槍。”
    說到這兒,他的手抖了一下。
    不是因為冷,是心裏難受。手指緊緊抓著膝蓋,指節發白。
    “他救了我。”聲音變輕了,“不是為了資源,也不是為了好處,就因為我是個活人。”
    陳寂低頭看戒指。
    黑色金屬做的,磨損得很厲害,邊上有一道裂痕,像是被砸過。這枚戒指他一直戴著,從來沒摘下來。它不重,但壓得心沉。
    記憶湧上來。
    冰原上全是血,風吹在臉上像刀割。趙武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支冰箭,箭尾還在晃。他一把抓住陳寂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快死的人。戒指被塞進他手裏,指甲都崩裂了,血順著金屬流下來。
    “活下去……別回頭。”
    這是最後一句話。
    後來,趙武被雪埋了,隻剩一隻手伸在外麵,五指還保持著抓的動作。
    陳寂閉了下眼。
    再睜開時,眼神更冷了。
    “你說這些,我不管真假。”他說,語氣很平,“這東西在我手上,就會一直在我手上。”
    這不是回答,是告訴對方。
    雷猛看著他,忽然笑了。
    不是嘲笑,也不是高興,是一種累過之後的放鬆。
    “你不信我,正常。”他說,“我以前也不信人能活這麽久。”
    他慢慢站起來,動作穩,沒有攻擊的意思。轉頭對身後兩人說:
    “收槍。”
    左邊那人猶豫了一秒,慢慢放下槍。
    右邊那個斷手的人靠在雪堆上,另一隻手鬆開刀柄,輕輕點頭。
    三個人的陣型散了。
    陳寂還是不動。
    他知道,信任不是一句話就能建立的。他被人騙過,也被人笑著遞水、背後捅刀。在這片廢土上,最貴的不是子彈,是真心。
    但他也能感覺到,雷猛剛才的情緒是真的。
    一個想爭權的人不會為一個死了三年的人手抖。
    一個騙子不會提到名字時,聲音變啞。
    “趙武讓我等一個人。”雷猛說,“一個戴這枚戒指的人。”
    他頓了頓,像是在想是不是記錯了。
    “他說,見到了,不管是誰,都要傳一句話。”
    陳寂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知道這句話。
    隻有很少人知道。
    “北線未斷,火種尚存。”
    風突然大了。
    火把一歪,光掃過雷猛的臉。他脖子邊的狼頭紋身在火光下清楚可見,和三年前趙武說的一樣。
    陳寂呼吸一頓。
    這句話對上了。
    不是巧合。
    趙武死前,隻對兩個人說過這句話。一個是小蟬,另一個就是他自己。眼前這個人,竟然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了。
    心裏的信任開始變化。
    不是完全相信,但從“必須殺”變成了“可以不打”。
    雷猛看著他,像是在等回應。
    陳寂沒動。
    幾秒後,他低聲問:“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說了你會信?”雷猛反問,“你連我的名字都沒聽過。”
    他說得對。
    在這片廢土上,名字已經沒用了。活下來的人,靠的是拳頭和判斷。
    “趙武還說了什麽?”陳寂問。
    “沒了。”雷猛搖頭,“就這一句。他說隻要傳到,就算完成任務。”
    陳寂盯著他兩秒。
    然後抬起左手,摸了摸戒指上的裂痕。
    這道裂痕,是趙武死前用石頭砸出來的。當時他一邊咳血,一邊把戒指砸向地麵,說:“它會認你。”
    現在,它真的認了。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像爆炸,又像重物撞冰岩。
    地麵輕輕震動,火把的光影亂晃。
    雷猛立刻抬頭,眼神變了。
    第二聲響起,比剛才近。
    第三聲緊接著來,方向偏東南,距離不到兩公裏。
    “屍群。”雷猛低吼,“規模不小。”
    他快速看四周。瞭望塔在後麵,地勢高一點,但太舊,扛不住重擊。左邊是緩坡,右邊是碎石帶,前麵空曠,沒遮擋。
    “不能上塔。”他說,“頂板撐不住。”
    陳寂已經轉向聲音來的方向。
    他的耳朵比常人好,能聽出震動節奏。這不是普通喪屍,是有組織的隊伍,至少三百個以上,步伐整齊——說明有人指揮。
    他右手慢慢伸進外套內側,鋼爪完全展開,六把刀片卡進手指,發出輕響。
    雷猛抽出鏈錘,錘頭閃著寒光。他轉頭下令:“左邊警戒,右邊準備投擲瓶,保持距離。”
    兩人立刻行動。
    氣氛變了。
    剛才的回憶、試探,全都停下。真正的危險來了。
    陳寂站著沒動,也沒往後退。
    他是獨行者,不屬於任何隊伍。
    但現在,他和他們麵對同一個方向。
    “你打算怎麽辦?”雷猛問。
    “活著。”陳寂說。
    “那就別擋我路。”雷猛冷笑,“我殺人從來不挑時候。”
    “你也別擋我的。”陳寂回。
    兩人對視一眼。
    沒有握手,也沒有結盟。但他們同時轉向前方雪霧,擺出戰鬥姿勢。
    第四聲響時,地麵震得更厲害。
    一支火把滅了。
    剩下兩支在風中搖晃,照出三人長長的影子。
    陳寂眯起眼。
    遠處雪塵翻滾,一條黑線快速靠近。
    越來越近。
    腳步聲聽得清了。
    整齊,沉重,帶著腐臭味。
    第一排屍兵出現,穿的是舊軍裝改的軀體,手臂是機械的,胸口有發光的晶核。它們沒眼睛,卻能聞到活人的氣息。
    數量至少一百五十。
    後麵還有第二批。
    “操。”雷猛吐出一口白氣,“這是正規軍改造的。”
    陳寂沒說話。
    他的眼睛開始發紅,身體有點熱。
    【血源共鳴】自動啟動,等著吸第一具屍體的能量。
    雷猛舉起鏈錘,錘頭轉動,發出低沉的聲音。
    “你要是敢跑,我就當你是叛徒殺。”他說。
    “你要是敢擋我,我也一樣。”陳寂答。
    他們之間沒有信任,隻有一個敵人。
    第五聲響時,屍群開始衝鋒。
    地麵震動更強,雪塊從塔頂掉落。
    陳寂邁出一步。
    鋼爪在手,手指緊扣。
    第一具屍兵衝進三十米內,舉起機械臂,掌心炮口亮起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