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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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烈的向導素在唇齒之間洶湧而來。
    隻是才剛體會到那溫暖而舒適的安撫感,就漸漸消散了。
    那一點點肌膚上殘存的向導素,對於常年處於壓抑狀態、麵對汙染的S級哨兵來說,無異於是飲鴆止渴。
    黑曜知道自己並不是黎沉淵那樣的怪物,那男人可以做到從不接受向導疏導。
    但能真正安撫他的向導黑曜也從未見過。
    或許這也是S級哨兵的通病了。
    洶湧的負麵情緒、難以安撫的性格、充斥著血腥暴力的精神圖景……以及,注定難以打開的心防。
    多年來,黑曜已經習慣了定期注射提取後的向導素,配以經年累月的鍛煉、冥想和自我調節來疏導精神力。
    這並不意味著他的精神圖景就健康無虞。
    隻是把那些痛苦、掙紮和黑暗壓抑在了最深處,把它們緊緊地壓製在了精神圖景的最底層。
    直到現在,那純粹的向導素猶如火苗,點燃了牢牢扣住的門鎖。
    眼看著就要燎過整扇門,釋放背後的所有黑暗——
    仿佛被警醒。
    黑曜驀然拉開距離。
    他大口呼吸,腦子一片空白。心底深處的那個聲音還在叫囂——
    快啊。
    她就是你的向導,濃度這麽高的向導素你不也是第一次遇到嗎?
    繼續,她就是你的了!
    麵前的時念棠顯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顯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眼神中還帶著懵然。因為脫力,整個人都靠在了背後的牆上,茫然地舉著手裏的半個桃子。
    從頸側往下,全是濕漉漉的一片晶瑩。
    鎖骨那裏是一個鮮明的牙印。
    ——屬於他的牙印。
    黑曜的手蜷起又鬆開。
    終於用力把那個聲音狠狠壓在了深處,再關上了一道門。
    他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想要說點什麽。
    隻是剛張了張嘴,卡座外就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
    樂晴帶著紙巾回來了。
    黑曜理了理時念棠的衣領,遮住了那個牙印。
    隻扔下一句話,再不敢多看一眼時念棠。
    “……好好休息。”
    黑曜轉身就走,沉著臉和樂晴擦肩而過。
    樂晴疑惑了一聲,一邊拿紙巾給時念棠擦臉,一邊好奇:“黑曜隊長怎麽走了?看著好像落荒而逃似的……”
    時念棠擦了擦脖子。
    “可能是狂犬病犯了吧。你說我要去醫療部打個狂犬疫苗嗎?”
    “……誒誒?”
    ……
    …………
    飯後,樂晴還有工作,閑散人員時念棠就此和她分別回了宿舍。
    她找樂晴借了一本《向導基礎理論》,據說是向導們必看的教材,想自己試試能不能拯救一下廢柴。
    時念棠直接翻到“如何提升精神力”那一頁,開始閱讀。
    【精神力的提升與多種因素有關,雖然大部分都和基因、天賦掛鉤。但通過多年跟蹤實驗,冥想、戰鬥、大量使用精神力都可有效提升其上限。此外,身體素質和強度也與其正相關……】
    說得有模有樣的,和黑曜的話也能對上。
    時念棠盤腿坐在床上,試著冥想了一下。
    嗯……
    放空思緒……
    什麽都不要想……
    “……啊,今天中午的桃子好好吃,還想吃。”
    壞了,她還不小心說出來了。
    越是放空,她越是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思緒。
    而且一學習就犯困這個定理穿越了也沒消失。
    時念棠幹脆躺在床上,準備在夢裏回味一下可愛的桃子。
    天光漸暗。
    下班時間到,白塔陷入了短暫的喧鬧,又漸漸安靜。
    燈光一盞接著一盞滅掉。
    已經是淩晨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牆上掠過。
    這間不大的宿舍裏,床剛好擺在靠窗的牆角。窗簾縫隙裏透出一縷月光,照在了床上安眠的人臉上。
    時念棠窩在鬆軟的被子中,半張臉埋在枕頭裏,睡得正香。
    一隻冰涼的手輕輕地探上了她的額頭。
    探完了溫度,這手也並沒有收回來,可又似乎不敢多碰她。
    隻是用指尖輕輕點一點她的額發。
    輕到宛如呼吸。
    ……等等。
    指尖忽然一頓。
    床上安眠的人原本綿長的呼吸不止何時停了,此刻毫無起伏。
    幾乎是瞬間,那隻手已經朝著頸部下頜角的主動脈而去。
    帶著肉眼可見的急切慌張。
    指尖碰到肌膚的一瞬,有力的跳動聲就傳了過來。
    被子裏的人身體緊繃,正在發力。呼吸聲也重新出現,隻是因為憋得久了,顯得更加急促。
    手的主人立刻意識到不對,以肉眼無法辨認地速度撤開,幾乎隻有一陣風吹過。
    原本應該睡著的時念棠忽然睜開眼,右手舉起,狠狠地朝她頸側的手戳去。
    寒光閃爍。
    隱約可見她手裏的,是一把不鏽鋼餐叉。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秒鍾內。
    本該是一個很完美的計劃。
    但可惜,兩個人在各方麵的速度都並不在一個層麵。
    以至於那手撤走時,時念棠還沒來得及反應,依然朝著之前的位置用力。
    眼看著她就要戳到自己的頸側,那隻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又伸了回來。
    一聲悶響。
    那隻冰涼的手掌心向上,在叉子刺過來時穩穩地接住。尖銳的叉尖陷入肉裏,讓人看著都覺得刺痛難忍。
    他卻動也沒動,以掌心包裹住了上麵的每一個尖。
    然後微微一用力,就把那把餐叉從時念棠手裏拿了過來,然後妥善地放在了她的床頭櫃上。
    甚至是很細心的刀柄朝內,尖尖朝外。
    時念棠:“……”
    她剛剛雖然用了十成十的力,但架不住她的身體力量擺在這,的確是皮外傷都沒給這隻手留下,可起碼是會很疼的吧?
    這人卻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不怕痛嗎?
    但比起想要設局捉住他時的警惕和防備,現在的時念棠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並不是錯覺。
    這個神秘人……好像很在意她的安危。
    接連兩次都在用額頭試她的溫度,後來又害怕她沒了呼吸,最後甚至冒著可能受傷的危險也要替她接下攻擊。
    “……你是誰?”
    她好奇地詢問。
    那人依然一聲不吭。
    不知為何他全身上下都黑不溜秋的,時念棠雖然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卻隻能看見麵前的一個黑色的輪廓。
    就像……
    就像一道影子。
    這道影子越來越小,好像是要準備逃跑。
    時念棠忽然哎呦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可憐兮兮地開口:“好痛……”
    她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就感覺自己被扶著坐在了床頭,一雙熟悉的手小心翼翼地摁了摁她的肚子。
    “……”
    怎麽會這麽好騙啊?
    時念棠隻是想試試,甚至沒覺得能成功。
    可對方還真的就這麽咬鉤了。
    當然了,就此收手是不可能的。
    時念棠當機立斷,抓住了這個好機會,試了吃奶的勁兒握住對方的手不讓他掙脫。
    當然,她的力氣大概是沒這個效果,所以一定也是這人不願意和她掙鬧的結果。
    但時念棠並不是要捉住他。
    借著那一縷透進來的月光,她一個猛然湊上前去,終於在那人往後仰身前瞥見了他的臉。
    是個男人。
    準確地說……是個年輕的男人。
    深灰色的頭發零零散散地遮住了一部分麵孔。右側的半張臉則被一隻像是特製的黑色皮革麵具掩蓋。
    這樣精心遮掩,自然導致時念棠隻看見了小半張臉。
    淺灰色的左眼,瞳孔淺而清透,睫毛微垂時遮掩了眼神,卻在和她對上視線後閃過一絲驚異。
    好幹淨的麵孔和眼睛。
    時念棠怔住。
    年輕男人大概也意識到肚子疼不過是時念棠的小伎倆,立刻就如同一條滑溜溜的泥鰍,從她的手裏扭了出去。
    不過這次,他倒是沒有要馬上跑的意思了。
    兩個人隔著大約一米的距離。
    時念棠在床上的月光下,他則在床下的黑暗中隱沒。
    時念棠有十萬個為什麽:“你為什麽一直跑來監視我?你到底是誰?”
    那人沉默。
    時念棠不得不猜測:“你不會說話?”
    “……”
    毫無回應。
    時念棠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她最想問的問題。
    “我們……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那隻淺灰色的眼睛,她好像很熟悉。
    這一次,那團黑暗終於有了反應。
    一個年輕的男聲倏然回答。
    “……你不記得我了?”
    時念棠還是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是他在回答。
    那聲音幹淨通透,竟意外地好聽。
    就是這個內容……
    時念棠有一種假話說多了變成真的的負罪感。
    “我失憶了。你是誰?我們之前真的認識?”
    她有點著急。
    主要是這人完全沒在推文視頻裏出現過,她對不上號。
    而且她總覺得,這個神秘人似乎知道很多秘密。
    “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床上的女孩懇求著。
    臉上滿是惶然。
    黑影遲疑了一瞬,輕輕走上前。
    然而下一秒,要碰到那某月光時,不知哪裏忽然響起了一聲巡邏的哨音。
    是蘇維爾區夜間的正常巡邏,可就像是驚擾了一場好夢,他又決然地退了回去。
    “我……沒有監視。隻是看看你的身體好了沒有。”
    他說完這句話,就朝著窗邊掠去。
    時念棠根本來不及阻止和反應,就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看到了這個人為什麽能在二十層高空來去自如,又為什麽能在她門窗緊鎖的情況下隨時來去。
    那團黑暗在接近窗邊時就真的化為一道影子,從窗戶的縫隙裏輕鬆穿梭而過,接著掠過白塔的外立麵,滑行一段很快不見了蹤影。
    時念棠打開窗戶,伸出頭去看。
    哪裏還找得到人。
    此時天邊剛剛亮起一道光,快天亮了。
    好像昨天他也是這個時間點出現的,正好是人最疲憊最困的時刻。
    ……到底是誰啊?
    這日子怎麽感覺越來越危機四伏了。
    時念棠退回到床上,歎了口氣。
    目光卻忽然被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個布包吸引了視線。
    那是什麽時候放在那裏的東西?
    他臨走時放的嗎?
    時念棠幹脆地把布包拆開,反正也不可能是什麽危險品——雖然她挺希望是的。
    但即便如此,裏麵的東西還是讓她一愣。
    布包裏滿滿當當,正擺著十幾個熟透的桃子。
    每一個,都精挑細選、鮮嫩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