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閉關!為凡人開一線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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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亮,山風穿林而過,吹得院前青竹簌簌作響。林知文站在師父李長生的院門外,靜立良久。他沒有立刻敲門,隻是抬頭望著天邊那抹漸次暈開的魚肚白,像是在等一個心緒落定的時刻。
    這一夜,他未曾合眼。
    李家村的哭聲、城南王婆婆凍得發紫的手指、孩子們躲在牆角時怯生生的眼神……一遍遍在腦海中翻湧。那些人不是故事裏的配角,不是武者口中“無關緊要的凡俗”,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是這世間最沉默、也最沉重的大多數。
    “既然看見了,就再也裝不回看不見了。”他低聲說,抬手叩響了門環。
    門“吱呀”一聲開了,沒有仆從通報,也沒有陣法阻隔。李長生就站在院中,一襲素袍,手執拂塵,仿佛已等他多時。
    “想清楚了?”李長生問,聲音不高,卻像鍾聲般敲在人心上。
    林知文整衣正冠,躬身行禮:“弟子懇請入禁地閉關。”
    李長生凝視著他,目光如淵:“為何?”
    “為這天下凡人,開一線天機。”林知文抬起頭,眼神清亮而堅定,“武者持劍,救得了一村一鎮,卻救不了千村萬鎮。弟子不才,願以文為道,為無路之人,辟一條生路。”
    院中寂然。
    風過處,梅枝輕顫,落下一地碎影。李長生久久不語,似在衡量這句話的分量。
    終於,他輕歎一聲:“你可知,這是在逆天而行?千百年來,武道為尊,靈氣為貴,根骨定命。你這一條路,是踩在所有強者的腳背上走過去。”
    “弟子知道。”林知文聲音平靜,卻字字如鐵,“可若無人逆天,天便永遠不公。我既得了這份機緣,又親眼見了這些苦楚,便不能轉身離去。”
    李長生盯著他,忽然笑了。那笑裏有欣慰,也有蒼涼。
    “好!這才是我李長生的徒弟!”他轉身入屋,片刻後取出一枚古舊令牌,遞了過來,“後山寒潭之下,便是禁地。持此令,可入。三年之內,無人擾你,也無人救你——生死由你。”
    林知文雙手接過,指尖觸到那冰涼的玉麵,上麵刻著繁複的符文,像是某種早已失傳的文字,又像是一道封印。
    “謝師父。”
    “不必謝我。”李長生擺手,“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閉關不是為了躲清淨,是為了尋道。尋你心裏那條該走的路。”
    ……
    後山寒潭,終年霧氣彌漫,水寒入骨。尋常武者在此站上片刻,便會覺得經脈凝滯,真氣難行。而林知文手持令牌,踏步走入潭心。
    水波自動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幽深的石階,仿佛這潭底本就為他留了一條路。
    他一步步走下,身後水幕緩緩合攏。石階盡頭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四壁如鏡,頂上夜明珠幽幽泛光,像沉睡千年的星。
    中央隻有一蒲團,孤零零地擺在那兒,仿佛已等了千年。
    林知文盤膝而坐,閉目凝神。
    “開始吧。”
    起初數月,他一無所獲。
    他將前世所學的《論語》《孟子》《道德經》一一默誦,試圖以文入道,可這些文字在這世界如同浮萍無根,無法與天地共鳴。武者練的是真氣,是筋骨,是破境殺敵的手段;而他想走的這條路,卻連“氣”都摸不著。
    “是我錯了?”某夜,他睜開眼,望著石頂的微光,第一次感到迷茫。
    直到某日,他忽然想起《周易》中的一句:“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他心頭一震。
    武者走的是剛猛之路,奪天地之靈,煉己身之勁。可若文道偏要與之爭鋒,豈非以短攻長?
    “陰陽相生,剛柔並濟。”他喃喃道,“武者取剛,我何不取柔?”
    這個念頭,像一道光,劈開了迷霧。
    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世界——武者吸納靈氣,強化肉身,可靈氣有限,根骨定命,九成九的人連門檻都摸不到。可天地之間,真的隻有這一種力量嗎?
    他閉目靜思,不再強求“吸納”,而是嚐試“感應”。
    他想起《道德經》裏的“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水不爭,卻能穿石,能載舟,能潤萬物。它不搶,卻無處不在。
    “文道,或許該如水。”
    他不再與天地爭靈氣,而是以心為引,以文為媒,試著去“聽”天地的聲音。
    起初,隻是讓石室裏的塵埃微微浮動;後來,他念一句“浩然之氣”,文氣便如春風拂麵,石壁竟泛起漣漪;再後來,他默誦《正氣歌》,整間石室都隱隱震動,仿佛與某種宏大之物產生了共鳴。
    他將這種力量,喚作“文氣”。
    它不壯碩,不淩厲,卻溫潤綿長,如雨入土,如風過林。它不強化肉身,卻能讓人心與天地同頻,讓文字有了重量,讓道理有了力量。
    而在這閉關的三年裏,他並非真正與世隔絕。
    每月初一,會有山下村裏的孩童偷偷來到寒潭邊,放下一籃粗糧、幾冊舊書,還有一封封用麻繩捆好的信。那是李家村的孩子們寫的——字跡歪斜,紙張粗糙,有的用炭筆寫在廢紙上,有的甚至寫在樹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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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先生,我學會寫‘天地’兩個字了。” “我爹說,讀書沒用,可我想試試。” “城南的王婆婆走了,臨走前讓我替她謝謝你送的藥。”
    林知文每次都會在深夜取出這些信,一盞油燈下,逐字細讀。他不回信,卻將每一封信都貼身收好,壓在蒲團之下。有時,他會輕聲念出某個孩子的名字,然後閉目凝神,將那一聲呼喚化作文氣的一縷波動,悄然送入風中。
    他知道,那些孩子或許永遠無法修煉武道,但他們值得被聽見,被記住。
    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他感應到山下有數十人被困在塌方的礦道中。他沒有動用真氣,也沒有破關而出,而是盤坐入定,以文氣為引,將《孟子》中的“民為貴”三字反複默誦,借天地共鳴,化作一道無形的“意念之光”,投射向雪月城的文廟。
    次日清晨,文廟中的老祭酒突然驚醒,仿佛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救人。”他來不及細想,立刻組織城中文人前去救援,竟奇跡般救出十七人。事後,無人知其緣由,唯有那老祭酒望著寒潭方向,久久不語。
    還有一次,城南私塾的先生因傳播“凡人可學”之說,被武者當眾羞辱,書卷被焚。林知文在石室中閉目,以文氣引動天地之力,將那被焚的書頁灰燼聚攏,在空中重組成字——“道在民間,不在高台”。
    那一夜,整條街的燈籠無風自亮,灰燼在空中飄舞如蝶,百姓跪地叩首,稱其為“神跡”。而林知文隻是輕輕咳了一口血,繼續打坐。
    但真正讓文道成型的,不是這些神異,而是那些深埋在他記憶裏的苦難。
    某夜,他冥想中忽然“看見”了李家村的少年阿木——那個總在私塾外偷聽的孩子。他夢見阿木跪在雪地裏,雙手被凍得裂開,卻仍死死護著一本破舊的《千字文》。他聽見少年喃喃:“先生說,識字的人,眼裏有光。”
    那一夜,林知文第一次在閉關中落淚。
    他終於明白,文道的力量,不來自經書,不來自頓悟,而來自那些被踩進泥裏的尊嚴,來自那些在黑暗中仍不肯熄滅的微光。
    他將阿木的夢刻入文道根基,以“尊嚴”為引,以“希望”為綱,讓文氣不再隻是精神共鳴,而成了凡人對抗命運的武器。
    又有一次,他感應到城南貧民窟爆發疫病,武者們避之不及,官府也置之不理。他閉目三日,以自身精血為引,將《黃帝內經》與《傷寒論》中的醫理化作文氣,借風傳播,讓幾戶人家的孩子無師自通地熬出了對症的藥湯。
    事後,一個老婦人跪在寒潭邊,哭著說:“林先生,您救了我孫兒的命,我們給您供了長生牌位。”
    林知文在石室中搖頭,輕語:“我不是救你們的人,我是被你們救的人。”
    正是這些苦難,這些無聲的呼喊,這些在絕境中仍掙紮著抬頭看天的眼睛,成了文道最深的根。
    他不再隻是“修煉”,而是在“承重”——承載凡人的苦,承載他們的願,承載他們對“公平”與“機會”的渴望。
    文氣,因悲憫而生,因不公而強,因希望而不滅。
    第三年春,他終於徹悟。
    那夜,他夢見阿木站在雪地裏,捧著一本破舊的《論語》,輕聲念道:“子曰:有教無類。”
    夢醒時,他淚流滿麵。
    “原來如此……文道不在經卷,而在人心。”
    他盤坐不動,卻以文氣為線,將三年來所有收到的信、所有聽過的哭聲、所有見過的掙紮,一一串聯,織成一張無形的“文道之網”。
    那一夜,天地震動。
    石室四壁的鏡麵竟浮現出萬千文字,如星河倒懸,流轉不息。夜明珠的光暈中,仿佛有無數凡人的身影在低語、在誦讀、在書寫。
    文道,成了。
    他緩緩睜開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又似有萬卷書頁在風中翻動。
    他站起身,走向出口。
    身後,蒲團碎裂,化為齏粉,隨風而散。
    潭水再次分開,陽光灑落肩頭,暖得有些陌生。
    林知文站在潭邊,抬頭望天。
    風拂過他的衣袖,像是天地在低語。
    “這個世界,準備好迎接一場變了麽?”
    他輕聲問,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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