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師徒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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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之上,灰與金的對峙仍在持續。那灰色的寂滅洪流如天幕垂落,無聲無息,卻將萬物拖入虛無;而那道金色的光柱,則像一根倔強的脊梁,撐在天地之間,不肯彎折。
林知文站在光柱的最前端,聲音早已沙啞,卻仍一字一字地誦出《正氣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肉裏擠出來的,帶著滾燙的信念,撞向那冷漠的天道。可他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臉色慘白如紙,指尖微微顫抖,連站姿都略顯搖晃。那金色光柱的邊緣,已經開始泛起灰暗,像是被蝕穿的金箔,一點一點地剝落。
他能感覺到,那股毀滅的規則正順著光柱滲入他的識海,冰冷、沉重,像無數根細針紮進腦髓。它不隻在摧毀他的力量,更在動搖他的意誌—— “你堅持的,真的有意義嗎?” “這天地之大,誰又會在乎一個書生的執念?”
他咬牙,不答。可心底那絲動搖,卻如野草般悄然蔓延。
司空長風看得心頭發緊,掌心全是冷汗。他知道,林知文快撐不住了。那不是體力的耗盡,而是意誌的崩塌前兆——當一個人開始懷疑自己為何而戰,再強的文氣也終將枯竭。
李寒衣的劍已出鞘三寸,寒光映著天穹的動蕩。她想衝上去,可她知道,那一層規則屏障,不是劍能劈開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哼。”
一聲輕哼,不響,卻如鍾鳴般撞進每個人的魂魄深處。
是李長生。
他不知何時已邁步而出,青袍拂動,步履沉穩,仿佛踏在時間的縫隙裏。他沒有看天,沒有看那毀天滅地的洪流,隻是靜靜地站在了林知文身側,與他並肩而立。
然後,他側過頭,望向自己的弟子。
那一眼,極輕,又極重。
他看見林知文額上青筋跳動,看見他嘴唇幹裂,看見他眼底那近乎執拗的光,也看見了那光背後,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疲憊與動搖。可正是這絲脆弱,讓他心頭一震。
這孩子,不是在逞強,而是在拚命。
他想起多年前,雪夜山道,一個瘦弱少年背著破舊書箱,站在雪月城門前,凍得嘴唇發紫,卻仍堅持要見“天下第一的文道宗師”。那時的少年,眼裏有光,有火,有不懼天地的勇氣。
而此刻,那光,那火,正在被天道的寒意一點點熄滅。
李長生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而是一種近乎溫柔的釋然。
“癡兒,”他開口,聲音不高,卻穩穩地落在林知文耳中,像是一塊石頭沉入湖底,“你既已向天亮劍,為師豈能讓你獨行?”
話音未落,他周身氣息轟然炸開,金光衝天!
可就在那金光升騰的瞬間,沒人注意到—— 李長生的右手,極輕微地抖了一下。
那不是力量失控,而是一種壓抑已久的痛楚在悄然浮現。他的五指微微蜷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仿佛在用肉體的痛感壓製某種更深層的崩裂。他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滯,喉結上下滑動,像是吞下了什麽苦澀的東西。
緊接著,他左手悄然撫過胸前衣襟,動作極輕,卻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鄭重。那位置,正貼著心口——那裏,藏著一枚早已泛黃的舊布符,是當年林知文母親臨終前托人送來的“護子符”。他從未示人,卻始終貼身帶著。
他不是在燃燒道基,而是在燃燒自己的命格,自己的壽元,自己的道心。
金光升騰,化作巨手,托住天穹。可他的身體,卻在無人察覺處,微微晃了晃。那青袍雖鼓蕩如風,袖口卻已悄然裂開一道細紋,一縷極淡的血絲,從他指尖滲出,無聲滴落,在半空中化作點點金芒,融入光柱。
他咬牙,不語。
那血,不是傷,而是道基崩解的征兆。每一息的支撐,都在消耗他千年的修為,消磨他本源的靈性。他的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連站姿都比往日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佝僂。
可他仍挺立著。
當林知文重新振作,誦聲再起,李長生的嘴角竟微微揚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息。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精光暴漲,仿佛將殘存的精氣神,盡數注入那金光巨手之中。
巨手與天刃相撞,轟然巨震。
他的膝蓋微微一沉,腳下的地麵無聲龜裂,蛛網般的裂痕蔓延數丈。他卻隻是緩緩抬起左手,指尖輕點虛空,仿佛在為弟子校準方向,又仿佛在默默計算著時間—— 他撐不了太久。
可他不能說。
他隻能用那微微顫抖卻始終未退的背影告訴林知文: 我在。
終於,浩然光柱破開漩渦,天道震怒,寂滅洪流瓦解。
李長生緩緩收回手掌,金光消散。他踉蹌一步,唇角溢出一縷血痕,卻抬手輕輕抹去,動作隨意,仿佛隻是拂去一粒塵埃。
他看向林知文,笑了:“喘口氣,別讓我白費力氣。”
林知文望著他,忽然注意到師父袖口那道裂痕,和指尖未幹的血跡。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問。
李長生受了那一禮,抬頭望向殘存的墨雲,聲音低沉卻如雷滾過:
“天道又如何?今日我李長生的弟子要立道,你這天,便攔不住!”
風起,雲開,光未散。
師徒二人立於天地之間,一前一後,一守一攻,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雪夜,一個少年背著書箱,走向他的師父。
隻是如今,角色已換。
而道,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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