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林風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空中無力地翻滾、下墜，視野劇烈晃動。胸膛處傳來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殘存的意識，溫熱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湧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淒豔的軌跡，灑向下方的古老祭壇。
    他看到了王浩那張因極度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臉，嘴巴大張著，李悅癱坐在地，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滾落，眼中充滿了無助與悲慟。
    他也看到了那些從空間裂隙中躍出的骨蜥妖獸，它們暗紅的瞳孔中閃爍著殘忍而嗜血的光芒，發出低沉而興奮的嘶鳴，仿佛在慶祝即將到手的獵物。
    最後映入他模糊視野的，是那九條如同太古巨龍般匍匐環繞、散發出蒼茫威嚴氣息的能量龍脈，以及那座在他下方越來越近、通體暗沉、布滿斑駁痕跡與無數玄奧刻痕的懸浮祭壇。祭壇冰冷、死寂，卻又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一個等待了萬古的囚籠，又或是一個孕育著無限可能的……原點。
    “結束了嗎……”一個念頭如同水中泡沫般在他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意識中浮起，帶著深深的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下一刻——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林風的身體重重地摔落在祭壇冰冷的表麵。預想中粉身碎骨的劇痛並未傳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他接觸祭壇的瞬間托了他一下，但撞擊依舊讓他五髒六腑如同移位，眼前一黑，險些徹底昏死過去。他像是一條離水的魚，癱在祭壇中央，動彈不得，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著他尚未死去。
    而他灑落的、蘊含著某種獨特生命信息的鮮血，卻在這一刻，與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祭壇，產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接觸與共鳴！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低鳴，自祭壇的核心深處響起，初時細不可聞，卻瞬間傳遞了整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那聲音似乎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響徹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王浩和李悅的哭喊戛然而止，就連那些凶殘暴戾的骨蜥妖獸，也在這一刻齊齊停下了動作，暗紅的瞳孔中首次流露出一種源自本能的、混雜著疑惑與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懼的光芒。
    緊接著，在三人以及那些妖獸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異變陡生！
    林風身下，那座原本黯淡無光、死氣沉沉的青銅祭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亮起的，是那些沾染了林風鮮血的、原本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與符文！如同幹涸的河床迎來了甘霖，一絲絲微弱的、呈現出混沌色澤的光芒，順著血液流淌的軌跡，開始在那些符文凹槽中緩緩流淌、蔓延！光芒起初十分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燃燒著，並且以一種恒定的速度，變得越來越亮！
    隨著那混沌色光芒的流淌，仿佛點燃了某種連鎖反應，祭壇之上，更多未被血液觸及的、更加複雜、更加玄奧的巨大符文和圖案，開始逐一亮起！這些符文仿佛擁有生命，彼此勾連，相互呼應，構成了一副龐大、精密、充滿了難以言喻道韻的立體光圖！
    光芒並非單一色彩，而是在混沌的底色中，時而呈現出開天辟地般的清濁二氣，時而演化出地水火風奔湧的原始景象，時而又有點點如同星辰般的數據流一閃而逝！整個祭壇被這越來越盛的光芒所籠罩，散發出一種古老、蒼茫、霸道、仿佛淩駕於諸天萬界之上的無上氣息！
    “這……這是……”李悅忘記了哭泣，忘記了恐懼，她癡癡地望著那座如同蘇醒的遠古神明般的祭壇，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超出了科學所能解釋的範疇，那是神話，是傳說，是隻存在於想象之中的神跡！
    “活了……祭壇……祭壇活了！”王浩癱在地上，指著祭壇，語無倫次，巨大的震撼甚至暫時壓過了對妖獸的恐懼。
    而那些骨蜥妖獸，則顯得焦躁不安起來，它們低伏下身體，發出威脅性的低吼，猩紅的瞳孔死死盯著祭壇中心躺著的林風，以及那越來越耀眼、讓它們感到本能厭惡與恐懼的光芒，卻一時不敢再上前。
    與此同時，摔在祭壇中心的林風，正處於一種極其詭異的狀態。
    他的身體依舊無法動彈，劇痛依舊存在，意識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掙紮。但外界的一切聲音、景象都仿佛被隔絕了，取而代之的，是響徹在他靈魂深處的、越來越洪亮的轟鳴！
    仿佛有億萬神魔在他耳邊嘶吼、咆哮，又仿佛有無數星辰在他體內誕生、湮滅！他的鮮血，似乎不再是簡單的液體，而是變成了某種橋梁，某種媒介，將他與這座祭壇，與那九條能量龍脈，與某種沉睡在無盡時空深處的偉大存在，連接在了一起！
    祭壇核心處，那股蒼茫、古老、霸道至極的氣息，不再僅僅是散發，而是化作了一道凝實的、肉眼可見的混沌色光柱，如同受到了最本源的吸引，猛然爆發，順著林風身上那道最深的傷口，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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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啊啊——！”
    這一次，林風再也無法抑製，發出了一聲痛苦到極致、卻又仿佛帶著某種解脫的嘶吼！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最細微的細胞層麵開始，正在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強行撕裂、粉碎！每一個神經元都在傳遞著超越極限的痛苦信號，仿佛整個人被扔進了宇宙誕生之初的混沌熔爐之中，接受著最殘酷的煆燒與錘煉！
    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滿了無限生機與可能性的力量，也在伴隨著那極致的痛苦，瘋狂地重塑著他的身軀！
    骨骼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後，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混沌色澤，變得更加致密、堅硬，內部仿佛有微小的星河在流轉。肌肉纖維被撕裂，又被更加強韌、蘊含著爆炸性力量的新的組織所取代。經脈被拓寬了十倍、百倍，如同幹涸的河床化作了奔騰的大江大河，能夠容納更加磅礴的能量洪流！甚至連他的血液，顏色似乎也變得更加深邃，隱隱泛著混沌的光澤，流淌間帶著風雷之聲。
    這不僅僅是肉身的蛻變！
    他的意識，他的靈魂，同樣在接受著一場風暴般的洗禮！無數破碎、模糊、光怪陸離的畫麵在他腦海中飛速閃現——那是宇宙初開，清濁分離，陰陽衍化的景象；那是神魔征戰，吼碎星辰，血染星河的史詩；那是文明興起又覆滅，紀元輪回，萬物凋零又新生的片段……龐雜、混亂，卻又蘊含著某種直指本源的大道真意。
    仿佛有一道道無形的、束縛了他前世今生的枷鎖，在這股源自祭壇的混沌力量衝擊下，發出“哢嚓哢嚓”的碎裂聲，寸寸斷裂！
    痛苦與新生交織，毀滅與創造共存！
    就在這非人的折磨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
    “轟！”
    林風感覺自己的腦海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炸開了！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霸道、仿佛源自混沌未分時代的本源力量，如同沉睡了萬古的火山，自他身體的最深處，轟然爆發，席卷全身！
    外界，祭壇的光芒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將整個地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那九條能量龍脈也仿佛受到了刺激，發出震天的龍吟，光芒大盛！
    而祭壇中心，本應死去的林風，在那頭最強壯的骨蜥終於按捺不住殺戮欲望，咆哮著撲上來，利爪即將觸及他頭顱的千鈞一發之際——
    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左眼，是一片混沌，仿佛蘊含著天地未分的原始景象，深邃、古老、漠然，倒映著宇宙生滅的規律。
    右眼，卻仿佛有無數細密、冰冷、理性的數據流如同瀑布般飛速刷過，分析、解析著外界的一切信息，包括那頭骨蜥撲來的軌跡、速度、力量分布，以及它周身能量流動的薄弱點！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
    在下方王浩和李悅徹底呆滯、如同見鬼般的目光中，林風的身體違反物理定律地，悄無聲息地懸浮而起，離地三尺！他破碎的衣衫在無形的能量場中微微飄動，胸膛那恐怖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著、愈合著，隻留下幾道淡淡的紅痕。
    麵對那頭攜帶著腥風與死亡氣息撲至眼前的骨蜥，林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有一種初醒般的茫然與冰冷。他沒有使用任何技巧，沒有調動任何所謂的“靈力”，僅僅是遵循著身體本能深處湧出的戰鬥意識，抬起了看似尋常的右手，對著那張開的、布滿獠牙的巨口，隨意地、輕描淡寫地一拳揮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甚至沒有聽到拳頭與骨甲碰撞的巨響。
    在所有人的感知中，仿佛隻是時空微微扭曲了一下。
    然後，那頭體型龐大、凶焰滔天的骨蜥，前衝的勢頭驟然停滯。它那堅硬無比、足以抵擋工兵鍬劈砍的慘白頭骨，從與拳風接觸的那一點開始，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無聲無息地瓦解、崩散，化作最細微的、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塵埃！這崩解的趨勢迅速蔓延至它的脖頸、軀幹、四肢……
    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一頭足以輕易屠殺他們三人的恐怖妖獸，就在林風這看似隨意的一拳之下，徹底湮滅，沒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地下空間。
    剩下的幾頭骨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暗紅的瞳孔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與難以置信，它們望著懸浮在祭壇之上、眼神漠然的林風，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被掐住脖子般的怪異聲響，開始一步步地向後倒退。
    王浩和李悅更是徹底石化，大腦完全停止了思考。他們看看那飄散的骨蜥塵埃，又看看懸浮在半空、氣質已然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林風，感覺自己二十多年來建立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重組。
    林風緩緩收回了拳頭，雙腳輕輕落回祭壇表麵。他低頭，看著自己這雙似乎與往常無異，卻又蘊含著足以撼動山河力量的手掌，感受著體內那如同浩瀚星海般奔騰咆哮、仿佛一念之間便可執掌生死、顛覆規則的陌生力量，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與震撼湧上心頭。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驚恐退卻的妖獸，掃過呆若木雞的同伴，最後落在自己這具已然脫胎換骨的身軀上，用一種帶著些許不確定、卻又無比清晰的低沉嗓音，喃喃自問：
    “這力量……我……到底變成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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