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略顯寬大的護工服。
    用手術室找來的剪刀，隨意的將植物人幾個月沒打理的‘披肩長發’剪短。
    哢嚓，哢嚓幾聲！
    一個參差不齊，零碎短發，就大功告成。
    配合略顯蒼白，清瘦的臉頰。
    陸昭這清秀的臉龐，倒是浮現幾分痞氣。
    將找到的登山背包重新塞滿高熱量食物、瓶裝水、葡萄糖……
    以及他認為必要的工具：
    撬棍、多功能刀、一個小型急救包。
    然後。
    他再次操控著輪椅。
    輪胎碾過光潔卻布滿灰塵的地麵，發出穩定而堅定的嗡嗡聲。
    義無反顧地向著醫院大門的方向駛去。
    “他要出去了！他真的打算離開醫院了！”
    “外麵什麽都沒有！隻有空房子和廢棄的車！出去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留在醫院也隻是等死啊！出去或許……或許還能找到點什麽？”
    “天真！留在醫院還能幻想救援或許會來……出去外麵，親眼確認整個文明都消失了，那種徹底的孤獨和絕望，隻怕會瞬間擊垮他！”
    所有人的心再次被無形的手攥緊。
    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死死跟隨著屏幕上那個毅然決然、駛向外部未知世界的身影。
    陸昭來到依舊被粗重鐵鏈和碩大掛鎖把守的醫院主大門前。
    他沒有浪費時間試圖去破壞那看起來就無比結實的鎖頭——
    那需要專業的工具和更多的體力。
    他早有準備。
    操控輪椅繞到建築側麵。
    找到一扇標識著“緊急出口，常閉勿動”的消防門。
    用撬棍費力地別開內部相對簡單的門閂後。
    用力一推——
    “嘎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劃破了寂靜。
    一股遠比醫院內部更加複雜……
    夾雜著塵埃、腐爛植物、淡淡燃油味和某種雨後清新氣息的空氣。
    猛地撲麵而來！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陸昭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瞳孔緩緩適應著光線的變化。
    眼前。
    是他熟悉的、生於斯長於斯的天海市！
    卻又在短短時間內——
    變得完全陌生，如同異星球的地表！
    街道空曠得令人心慌。
    各種車輛廢棄在原地，鏽跡初顯，如同蔓延的鋼鐵墳場。
    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不再反射人間燈火。
    而是映照著天際那越來越濃、妖異扭動的血紅色光幔！
    仿佛為城市披上了一層不祥的裹屍布！
    野草和藤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侵占著人類文明的痕跡！
    從人行道的裂縫中頑強探出。
    爬上斑駁的牆壁！
    一片末日後的死寂景象！
    唯有風聲——
    在樓宇間穿過，發出空洞而嗚咽的悲鳴。
    陸昭沒有過多停留感傷。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
    目標是城市中可能存在的、物資更豐富的區域。
    或者……交通工具集散地。
    他操控著輪椅。
    沿著堆滿落葉和雜物的街道，緩緩前行。
    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陸昭目標明確——
    尋找一輛能夠駕駛的汽車！
    輪椅的機動性和載貨能力。
    在探索更廣闊世界時，顯得太過局限。
    運氣很不錯！
    或者說。
    在這座被匆忙拋棄的城市，留下了太多未被帶走的“遺產”！
    沒過多久。
    他的目光就被街角一處格外醒目、即便蒙塵也難掩其奢華氣派的展廳所吸引——
    那是一家奔馳授權銷售中心！
    巨大的三叉星徽標有一半脫落。
    斜掛著，更添破敗感。
    展廳的玻璃大門碎裂，內部光線昏暗。
    陸昭操控輪椅直接碾過滿地的玻璃碴，進入其中。
    幾台展示車輛依舊光鮮地停在原位。
    如同被封印的藝術品。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跑車、SUV……
    最終落在展廳最中央，一台線條優雅流暢、氣勢沉穩的邁巴赫S級轎車上。
    黑色的車漆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流淌著暗啞的光澤。
    仿佛一頭蟄伏的黑色猛獸。
    就是它了。
    接下來的過程。
    對於擁有【精英級電動車維護與駕駛】知識的陸昭而言。
    並無太大難度。
    在經理室找到展示車鑰匙，檢查車輛基本狀況，解除運輸模式……
    當那輛龐大的邁巴赫緩緩駛出破碎的展廳大門。
    平穩地停在街道上時。
    低沉而有力的電機嗡鳴聲。
    在這死寂的城市裏，傳出去老遠。
    “啟明號”廣場上。
    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隨即。
    爆發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嘩然！
    “嘖嘖……陸昭這小子還真會挑！”
    “邁巴赫啊！我這輩子別說開，摸都沒摸過一下！”
    “昨天我還在為攢錢買輛二手代步車拚命加班……他現在直接零元購了一台邁巴赫？！”
    巨大的心理落差。
    讓許多人目光有些嫉妒。
    特別是想起了剛剛公布的《勞動積分法案》！
    想起了未來暗無天日的“踩輪子”的工作！
    而屏幕上那個被他們憐憫或質疑的“棄子”——
    卻在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如今空無一人的城市裏。
    輕而易舉地擁有了他們畢生難以企及的夢想座駕。
    並且……似乎正開著它，駛向某種難以言喻的、危險的“自由”。
    一種混合著極度羨慕、荒謬的後悔……
    在人群中瘟疫般蔓延。
    對比陸昭此刻“為所欲為”的處境！
    他們突然覺得……
    自己所在的這艘人類最高科技結晶的方舟。
    更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無法逃脫的牢籠！
    而那個孤獨的地球幸存者。
    或許才是真正開始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陸昭坐在邁巴赫柔軟舒適、包裹性極佳的頂級真皮座椅上。
    調整了一下方向盤的位置。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新車皮革味和香氛係統殘留的木質調氣息。
    他透過寬闊的前擋風玻璃……
    看著前方荒蕪而陌生的城市街景，眼神平靜無波。
    這輛車，隻是一個工具，一個代步的起點。
    他輕輕踩下油門，強大的扭矩瞬間輸出，車身安靜而迅捷地滑入街道。
    車輪碾過落葉。
    載著他，駛向這座‘空城’的深處！
    駛向那條布滿荊棘、似乎注定通往毀滅，卻又被他強行撬開一絲縫隙的……
    求生之路！
    車窗外。
    血色的光幔愈發濃鬱，仿佛蒼穹正在流血。
    倒計時。
    在一分一秒地無情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