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天穹，瞬間將東峰那間簡陋的屋子照得透亮。
    窗外，瓢潑大雨如天河倒灌，瘋狂地抽打著瓦片與窗欞，發出密集而沉悶的悲鳴。
    屋內，一盞孤燈如豆，燭火在穿堂的陰風中劇烈搖曳，隨時都可能熄滅。
    淩淵跪坐在師尊雲胤的靈位前，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雜著淚水，不斷從他消瘦的臉頰滑落。
    “不……不！”
    淩淵牙關緊咬，鮮血從嘴角滲出，他拚命運轉師尊傳授的無上心法玄天九轉訣，試圖恢複靈海的修為。
    可一切都是徒勞。
    “噗——！”
    一口鮮血猛地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麵。
    “師尊……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靈位上“雲胤”二字，手臂卻虛弱得抬不起來。
    淩淵的身體猛地一僵，而後軟軟地癱倒在地。
    天光從窗縫漏進來，灰蒙蒙的，照得滿室清冷。
    ......
    雨停了。
    淩淵癱在冰冷的地上，像一灘爛泥。
    動不了。
    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不是傷重，是空！
    是從裏到外被徹底掏空的那種虛！
    丹田裏死水一片，那片曾經浩瀚奔騰、給他無窮力量的靈海，沒了。
    碎得幹幹淨淨，連點渣都沒剩下。
    他現在喘口氣都嫌累。
    廢人。
    嗬嗬，真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師尊死了，靠山塌了。
    修為沒了，實力的脊梁骨也像被人抽走了般。
    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還有壓低的議論，像蒼蠅嗡嗡，吵得他腦仁疼。
    “……真廢了？一點不剩？”
    “那還有假？靈海崩毀，回天乏術！可惜了，曾經的天才啊…”
    “噓！小點聲！他現在就是個瘟神，誰沾誰倒黴！”
    “快走快走…”
    腳步聲倉皇遠去，生怕多留一秒就會染上晦氣。
    淩淵閉上眼，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類似破風箱的笑聲，比哭還難聽。
    這就是他拚死守護的宗門？
    這就是他曾經照拂的同門？
    砰、砰。
    敲門聲很輕，帶著猶豫。
    “淩…淩師兄？你在裏麵嗎？”
    是柳依依的聲音。
    沒了往日的甜膩，隻剩下小心翼翼的試探，像踩在薄冰上。
    淩淵沒力氣回應。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淩師兄……你還好嗎？”
    柳依依的聲音，隻是那聲音裏，再沒有了往日的清脆與親昵，隻剩下一種小心翼翼的疏離。
    柳依依那張嬌俏的臉蛋探進來，眼睛先快速掃了一圈，確認沒危險，才整個人挪進來。
    她今天穿了身素白裙子，卻沒掩飾住那玲瓏身段。
    她站在門口，離淩淵遠遠的，目光在他身上那件被血和泥汙浸透的白袍上掃過，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嫌髒。
    “師兄…節哀。”她聲音幹巴巴的，沒什麽真情實感，“聽說你…修為出了岔子？”
    淩淵睜開眼，看著她。
    柳依依被他那空洞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又退了一小步。
    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白瓷瓶，放在門邊的矮凳上，像是怕沾上什麽似的。
    “這是最低級的金瘡藥…你，你先用著。”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人死不能複生，你…看開點。以後…安安分分過日子，也挺好。”
    最低級的金瘡藥。
    安安分分過日子。
    淩淵記得，上次他練功擦破點皮，她哭著喊著送來的，是價值千金的玉髓生肌膏。
    現在，就隻剩這玩意兒了。
    他沒說話，隻是看著那瓶藥，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
    柳依依被他笑得心裏發毛。
    “那…那我先走了。丹堂還有功課…”
    她像是完成任務，一秒都不想多待，轉身就走，裙角劃出決絕的弧度。
    門沒關嚴，吹進冷風。
    沒過一會兒，門外又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門口徘徊了許久。
    窸窸窣窣的，像老鼠。
    一個油紙包從門縫底下飛快地塞進來，接著是倉皇遠去的腳步聲。
    淩淵認得那腳步聲，是李虎，那個以前總跟在他身後、唯唯諾諾喊“淵哥”的矮胖師弟。
    油紙包裏是三個冷硬的饅頭。
    這就是他曾經施恩、維護過的“兄弟”。
    連麵都不敢見，隻敢像施舍乞丐一樣，丟幾個冷饅頭。
    人情薄過紙，世態涼如水。
    淩淵靠著牆，一點點坐起來，每一個動作都耗盡他全身力氣。
    他拿起一個饅頭，冰冷僵硬，像石頭。
    他慢慢往嘴裏塞，機械地咀嚼，吞咽。
    噎得喉嚨生疼，眼眶發酸。
    他得活下去。
    無論如何，得活下去！
    師尊的死因還沒查清！
    這身修為丟得不明不白！
    他不能就這麽爛死在這裏！
    砰！！
    一聲巨響！
    房門被人一腳狠狠踹開！碎木屑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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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烈的光線湧進來，刺得淩淵眯起了眼。
    一個穿著西峰服飾，下巴抬到天上的青年弟子，堵在門口，雙手抱胸，用打量牲口一樣的眼神，上下掃視著淩淵。
    “喲？還真活著呢？命挺硬啊！”語氣裏的嘲弄幾乎凝成實質。
    淩淵認得他，趙無極的一條狗，以前見了他，腰彎得恨不得貼到地上，一口一個“淩師兄”叫得親熱。
    現在，主子得勢了，狗也敢齜牙了。
    淩淵沒理他，繼續啃他的冷饅頭。
    那青年見被無視，臉上掛不住，一步跨進來，劈手就打掉淩淵手裏的饅頭！
    冷硬的饅頭滾落在地，沾滿灰塵。
    “吃什麽呢？廢物隻配吃泔水！”青年嗤笑，一腳將饅頭踩得稀爛。
    他俯下身，湊近淩淵，壓低了聲音，滿是惡意。
    “淩淵，聽好了！”
    “執法長老有令！你師尊雲胤死因不明，你修為盡廢更是蹊蹺！懷疑你師徒二人暗通魔道，修煉邪功遭了反噬！”
    “即刻起，剝了你核心弟子的身份！停發一切修煉資源！你這身袍子，也配穿？”
    他說著，竟直接上手，粗暴地去扯淩淵身上那件代表東峰核心弟子的雲紋白袍！
    刺啦！
    布料撕裂聲格外刺耳。
    白袍被硬生生扯下，露出裏麵單薄的中衣。
    青年將白袍像丟垃圾一樣甩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幾腳，留下肮髒的鞋印。
    “現在，立刻，滾去執法堂接受審查！”他直起身，趾高氣揚，“嚴長老和趙峰主，可都在那兒等著審你呢！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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