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拍電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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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清源市。
城東機械廠,職工家屬院三號樓二單元209室,是李鋒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棟樓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灰白的水泥外牆已經斑駁剝落,樓道裏堆滿各家舍不得扔的雜物。
許多老鄰居都已搬走,住進了兒女購置的新房,唯獨402室的門前永遠幹幹淨淨,李鋒的母親王秀英每天都會將樓道打掃一遍。
“萬一小鋒回來,看著家裏髒亂,會以為我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心裏會難受的。”她總是這樣對勸她搬去養老院的鄰居說。
十年了。
李建興和王秀英這對老夫妻,從未放棄過尋找兒子。
他們跑遍了清源市的派出所,救助站,登過無數次尋人啟事,甚至省吃儉用攢下錢請過私家偵探。
得到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李建興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支撐著他們度過三千多個日夜。
十年過去,李建興背駝了,頭發全白了,年輕時工傷留下的腿疾越發嚴重,走路需要拄拐。
王秀英的眼睛花,看東西要戴老花鏡,心髒也不太好,藥不離身。
但他們依然守著這間六十平米的老屋,就擔心李鋒回來找不到他們。
牆上貼著李鋒從小到大的照片,從百天照到大學畢業照,時間凝固在二十五歲略顯青澀的笑容上。
三個月前,突然通知小區要拆遷。
可每平米卻僅僅補償四千元,而周邊房價已突破兩萬,這簡直是明搶嘛。
更荒唐的是,拆遷方華榮地產,要求住戶一個月內全部搬離,逾期後果自負。
家屬院裏炸開了鍋。
住在這裏的大多是機械廠退休老職工,積蓄有限,這點補償款根本買不起新房。
一群老人聯合起來維權,李建興因為當過車間主任,有一定威望,被推舉為代表,跟拆遷的人談判。
“李老頭,識相點趕緊搬,胳膊擰不過大腿。”
負責拆遷的劉胖子叼著煙,眯著眼說:“你們的破樓,早點拆掉對大家都好。”
“我們不搬!這是我們的家!”李建興拄著拐杖,聲音洪亮。
“補償不合理,程序不合法,我們要等政府給個說法!”
“說法?”劉胖子嗤笑一聲。
“華榮地產的背景,你們這些老東西不清楚?告訴你們,這個項目是市裏重點工程!誰敢阻撓,就是阻礙城市發展!”
“你們不搬,我會讓你們住不下去!”
說完就讓人往住戶門口潑油漆,砸玻璃。
一天後,李建興家窗戶又被砸了。
玻璃碎片濺一地,一塊磚頭裹著紙條落在客廳,上麵寫著赤裸裸的威脅話。
“再不搬,下次砸的就是人,你們兩個老不死的,死了也沒人給你們收屍!”
王秀英嚇得不輕,心髒病發作,吃過救心丸才緩過來
“秀英,要不咱們先搬去老張家借住幾天?”李建興看著妻子蒼白的臉,歎息一聲。
“不搬!”
王秀英喘著氣,眼神卻異常堅定。
“小鋒要是回來,找不到我們怎麽辦?”
李建興紅著眼眶,重重點頭:“好,咱們就不搬,看他們敢不敢把我們埋在這裏!”
第二天早晨,推土機的轟鳴聲,將小區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
五輛黃色的重型推土機,堵住家屬院的唯一出口。
數十名手持棍棒,身穿黑衣的壯漢,簇擁著一個戴金鏈子的光頭男人,戲謔的看著住戶們。
這個光頭叫王彪,是華榮地產實際控製人,江城有名的“地頭蛇”。
他的耐心已經消磨幹淨了,今天就算強拆,也要把地盤拿下來!
“老子給你們下最後通牒!”王彪拿著喇叭喊話。
“一小時之內,所有沒搬走的,連人帶東西都會被清出去,到時候可別怪老子不客氣!”
老人們驚恐地聚在院子裏,有人開始收拾細軟,有人抱頭痛哭。
李建興拄著拐杖,站在最前麵,紅著眼睛怒道:“欺人太甚,我們跟他拚了!”
“對,跟他們拚了,看他們敢把我怎麽樣!”
他身後跟著七八個同樣白發蒼蒼的老夥計,大家手挽著手,組成一道人牆,擋在推土機麵前。
“李老頭,又是你。”
王彪叼著雪茄走過來,上下打量著這群老人,麵露不屑。
“一把老骨頭了,逞什麽能?乖乖拿了錢走人,還能過幾天舒坦日子。”
“補償不合理,我們絕不搬!”李建興挺直腰板,據理力爭。
王彪冷冷一笑:“不合理?我說合理就合理!你們這些老不死的,住著黃金地段破房子,還想按市場價補償?做夢!”
他吐出一口煙圈:“實話告訴你們,這塊地華榮三個月前就拿到手了,拖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今天你們搬也得搬,不般也得搬!”
李建興怒目圓睜:“你敢,現在是法治社會!”
“法治?”王彪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腳踩滅了煙頭。
“在這一畝三分地,老子就是法!別說你們這些退休老頭,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我!”
他揮揮手:“動手!先把這老東西拖開!”
兩個壯漢上前就要拉扯李建興。
王秀英尖叫著撲上來,用身體護住丈夫。
“你們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滾開!”一個壯漢隨手一推,王秀英踉蹌後退,摔倒在地,額頭磕在水泥地上,頓時鮮血直流。
“秀英!”李建興目眥欲裂,想衝過去卻被死死按住。
“你們別動她,有本事衝我來!”他嘶吼著,目眥欲裂。
推土機引擎轟鳴著向前推進,距離最近的二號樓隻有十幾米了。
老人們哭喊著大聲咒罵,但無人能阻止鋼鐵巨獸的步伐。
王彪冷笑著看著這一切,對身邊的秘書吩咐道掏:“都錄下來,到時候用ai修一下圖,就說居民自願配合拆遷。”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一陣響亮的嗡鳴聲。
所有人都下意識抬頭望去,隻見四五架武裝直升機呈戰鬥隊形,從遠處飛來,機身上的軍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幾乎是同時,街道兩頭傳來坦克履帶的軋軋聲,四輛主戰坦克碾過路麵,封死了所有出口。
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裝甲車上躍下,動作迅捷如獵豹,瞬間控製全場。
“不許動!舉起手來!”
“放下武器!”
嗬斥聲此起彼伏,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王彪和他的手下。
這種拍電影一樣的陣仗,直接把推土機司機嚇得趕緊熄火,舉著手從駕駛室爬出來。
王彪呆立當場,雪茄都從嘴裏掉到地上,一臉茫然的看著這一幕。
“這……這是幹什麽?我們是合法拆遷啊。”
要不是雪茄燙到手,王彪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