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叼著那汁水豐沛的朱果，看著眼前直挺挺躺倒、不省人事的兩位“前世仇人”，心情十分複雜。
    這就……暈了？
    她醞釀了三百年的複仇大戲，台詞都想好了八百個版本，正準備循序漸進、花樣百出地讓他們體驗一下什麽叫“天道好輪回”，結果開場鑼鼓還沒敲響，主角就先自己躺地上訛人了？
    “碰瓷！這絕對是新型碰瓷！”洛璃斬釘截鐵地對著聞聲趕來的阿圓和小高說道，“看我贏了比賽拿了獎勵，就想用這種方式來訛詐我的靈果和貢獻點！其心可誅！”
    阿圓看著地上臉色慘白、氣息微弱的柳清漪，有點猶豫：“師姐，他們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行了吧？”
    小木則老實巴交地試圖去探林風揚的鼻息：“還有氣，就是有點涼。”
    “涼？那是他心術不正，自帶寒氣！”洛璃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上前救治的意思，反而指揮起來，“小高小木，別愣著啊！趕緊的，把這倆‘不可回收垃圾’拖遠點，就扔那邊灌木叢後麵，別擋著我院子風水！看著就晦氣，影響我食欲！”
    她說著，又惡狠狠地啃了一口朱果，仿佛咬的是那兩人的肉。
    高空中，雲珩的神識默默籠罩著這一切。仙尊大人那萬年冰封的臉上，嘴角似乎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這條鹹魚的反應……永遠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清晰地感知到，林風揚和柳清漪並非偽裝，而是真的因極度恐懼、力量反噬加上情緒劇烈波動而陷入了昏迷。他們的靈魂深處，那“回溯”的痕跡因方才的崩潰而愈發清晰，與洛璃靈魂內核外那層被奇特道韻包裹的異常波動，同出一源，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態——一個充滿了恐懼與執念，另一個卻……懶散得仿佛隻是出門溜了個彎。
    重生之事，確鑿無疑。
    而這洛璃，明知對方是重生歸來、知曉前世一切仇怨的仇人，竟能如此……平靜？甚至還有閑心嫌棄對方擋路、影響風水？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雲珩的心中，那探究的欲望如同野草般瘋長。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繼續觀察這出由洛璃主導的、離奇至極的“複仇”大戲。
    小高和小木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把同門扔灌木叢，隻好一人一個，將林風揚和柳清漪拖到了不遠處一棵大樹下靠著，至少看起來沒那麽像拋屍現場。
    做完這一切，兩人看著依舊在淡定啃果子的洛璃，欲言又止。
    洛璃被他們看得發毛，撇撇嘴：“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心善。去，給執法堂那邊遞個信，就說林師兄和柳師妹練功走火入魔，暈在我門口了，讓他們趕緊來領人。記得說得慘一點，突出他們的神誌不清和胡言亂語。”
    阿圓眼睛一亮：“師姐英明！這樣既顯得我們以德報怨，又能把他們‘胡說八道’的事情坐實！”
    洛璃投去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很快，執法弟子趕來，看到林風揚和柳清漪那副慘狀也是嚇了一跳，尤其是感受到他們體內混亂的氣息和那若有若無的邪氣，更是臉色凝重，連忙將人抬走去救治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跪地求饒”風波，暫時告一段落。
    但洛璃的小院卻沒能恢複平靜。
    “反卷聯盟”的成員們圍坐在一起，個個臉上都寫著“八卦”兩個大字。
    “師姐師姐！他們剛才說的‘前世’、‘挖靈根’……是真的嗎？”阿圓按捺不住好奇心，小聲問道。小高和小木也豎起了耳朵。
    丹陽子更是捋著胡子差點又捋到燒焦處），眼神發亮：“莫非是某種新型的走火入魔產生的幻知妄想？涉及到靈魂層麵的課題，很有研究價值啊！”
    洛璃啃完最後一口朱果，將果核精準地彈進遠處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一臉高深莫測：
    “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是前世夢魘，還是今生心魔，誰又說得清呢？”她模仿著雲珩那清冷的調調，可惜學得四不像，反而有點滑稽，“或許隻是他們虧心事做多了，產生了幻覺，看我太過優秀美麗善良，自行慚愧，道心崩潰了呢？”
    眾人：“……” 師姐，後麵那句可以不用加的。
    雖然洛璃插科打諢，但大家心裏都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林風揚和柳清漪那恐懼到極致的眼神，不像是完全裝出來的。
    “總之，”洛璃總結陳詞，“不管他們是真瘋還是假瘋，是重生還是撞邪，咱們的策略不變！繼續保持警惕，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別往心裏擱！他們要是再敢來碰瓷……”
    她頓了頓，從儲物袋裏掏出幾顆丹陽子新研製的“超強效癢癢粉·加強版”，嘿嘿一笑：“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刻骨銘心’！”
    眾人看著那冒著不詳綠光的藥粉，齊齊打了個冷顫，默默為林、柳二人點了根蠟。
    接下來的幾天，青雲門內流言蜚語更盛。
    “聽說了嗎？林師兄和柳師姐真的走火入魔了！在洛璃師姐門口又跪又哭又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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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懺悔前世做了什麽對不起洛師姐的事……”
    “太離譜了！肯定是練功把腦子練壞了！”
    “不過洛師姐真是以德報怨，還好心叫人救了他們。”
    “是啊，對比之下，高下立判！”
    輿論幾乎一邊倒地傾向了洛璃。畢竟，一個是在宗門大比上靠“邪門”手段贏了比賽但似乎運氣很好的師姐，兩個是當眾發瘋、胡言亂語、還疑似修煉邪功的弟子，正常人都知道該信誰。
    洛璃的“擺爛”人設之外，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寬宏大量”的標簽。
    而被抬回各自洞府救治的林風揚和柳清漪，在昏迷一天後相繼醒來。
    醒來後的兩人，回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丟人現眼、崩潰求饒的場景，皆是羞憤欲絕，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尤其是聽到門外弟子們的議論，更是氣得差點再次吐血！
    “洛璃！賤人！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故意羞辱我們！”柳清漪在洞府內瘋狂打砸，狀若瘋癲，體內的陰冷力量因為情緒激動而再次躁動。
    林風揚則相對“冷靜”一些，但臉色也陰沉得可怕。他仔細回想著洛璃當時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那全然不信、甚至覺得好笑的態度，不像偽裝。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前世之事？他們的重生隻是個意外？他們自己嚇自己，反而出了大醜？
    這個念頭讓他更加難受！如果洛璃不知道，那他們豈不是自曝其短，白白丟人現眼？
    可如果她知道……那她的城府和演技就太可怕了！
    兩種念頭在他腦中交戰，讓他備受煎熬，道心更加不穩。
    而更讓他們恐懼的是，昏迷期間，他們似乎都做了一個相同的、極其可怕的夢——夢見一個冰冷貪婪的聲音在不斷催促他們，命令他們必須盡快找到“噬魂幽晶”，否則就會吞噬他們的靈魂！
    兩人都被這噩夢驚醒，冷汗淋漓。
    他們知道，那個存在已經不耐煩了。他們必須盡快行動，無論洛璃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都必須從她那裏找到線索！
    於是，傷還沒好利索，兩人又不約而同地開始暗中打聽洛璃的近況，以及……秘境中那塊“奇特晶石”的下落。
    他們的行動，自然瞞不過一直暗中監控的雲珩，也瞞不過時不時開啟“美食雷達”掃描一下周圍的洛璃。
    “嘖，賊心不死啊。”洛璃躺在搖椅上，感受著那兩股小心翼翼卻又充滿惡意的“味道”再次活躍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想了想，從儲物袋裏掏出那本《山海異聞錄》，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一幅畫著某種扭曲陰影、旁邊標注著“心魔噬魂”故事的插圖，對旁邊正在搗藥的丹陽子說道：
    “師叔，你看這個像不像某種……嗯，因為虧心事做太多而產生的幻覺詛咒？聽說中了這種詛咒的人，會整天疑神疑鬼，覺得有人要害他，最後自己把自己嚇死。”
    丹陽子湊過來一看，眼睛一亮：“心魔顯化？有意思！師侄你是從何處看來？此圖描繪的形態與古籍中記載的‘蝕魂瘴’有些類似，但更具象……或許可以研發一種能模擬此種氣息的丹藥，用於……呃，學術研究？”
    洛璃笑得像隻小狐狸：“師叔果然博學！我就是隨便看看，隨便問問。”
    幾天後，林風揚和柳清漪分別通過“偶然”的機會，得到了一些關於“古老詛咒”、“心魔反噬”的零星記載和信息，其描述的症狀……與他們之前的崩潰和噩夢驚人地相似！
    兩人本就疑神疑鬼，看到這些信息，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難道……他們不是重生？而是中了某種惡毒的詛咒？所以才會產生那些荒唐的“前世記憶”？才會行為失控？
    這個猜測讓他們稍微鬆了口氣不是重生就不用麵對洛璃的報複了），但隨即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懼——是誰給他們下的詛咒？目的何在？是不是和那個噩夢中的存在有關？
    他們的注意力成功被洛璃誤導，從“如何應對洛璃” 部分地轉移到了“如何破解詛咒”上，行為越發鬼祟和多疑。
    高空中，雲珩看著洛璃這四兩撥千斤、隨手布下的疑陣，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條鹹魚……對人心的把握，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甚至不需要親自出手，隻需要輕輕撥動一下線索，就能讓那兩人在猜疑和恐懼中自我折磨。
    仙尊大人看著監察玉碟上關於洛璃的最新評估：【戰術：心理暗示、信息誤導。效果：顯著。消耗：極低。】。
    或許……對付這種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這種“懶散”卻高效的方式，真的比正麵強攻更合適？
    他看向洛璃小院的方向，目光深邃。
    而我們的洛璃大師姐，此刻正打了個哈欠，對著夕陽伸了個懶腰。
    “啊……又是平靜而充實的一天。希望明天那倆傻子能消停點，別耽誤我試吃新口味的靈果醬。”
    複仇之路還長，但她一點也不急。
    畢竟，躺著看仇人自己嚇自己，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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