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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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涯子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天際。風停了,雲卻將這一切默默銘記。錦兒呆立原地,身為鼠妖的她,那份熾熱情感早已衝破種族與世俗的樊籬。方才那聲願有來世為人的呐喊,撕碎了寂靜的蒼穹。這情深幾許的誓言,莫說妖界罕見,縱使人間又能得幾回聞?
    她失魂落魄地凝望遠方,胸口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塊。這份情來得猝不及防,去時卻抽絲剝繭般痛徹心扉。真涯子的出現打亂了她平靜的修行歲月,如今他的離去,更讓她的世界驟然失色。既不敢靠近,怕情絲纏繞成劫;又不敢遠離,恐轉瞬即成永訣。
    此刻的錦兒如同斷線的紙鳶,在虛空中無助飄零。淚水浸透粉衫,每一滴都是妖身與人心的激烈交鋒。愛意每深一分,對這副皮囊的憎惡便添一重。這蝕骨的相思,何時才能不再撕裂她的魂魄?天邊的雲霞漸漸暗淡,仿佛連蒼穹都在為這段禁忌之戀黯然神傷。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殘留體溫的衣角,錦兒忽然輕笑出聲。這笑容驚飛了棲息的夜鶯,也驚碎了自己未曾說出口的癡念。原來有些相遇注定是劫不是緣,就像桃花開得再豔,也終將零落成泥。遠處傳來更鼓聲,她終於起身,任夜風帶走最後一滴淚……
    思緒如潮水般翻湧,真涯子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腳下的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人間的故人可還安好?師尊反複無常的頑疾是否依舊時輕時重?還有那個讓他心尖發顫的名字——若曦......這個名字像把鈍刀,每次想起都在他心上緩緩劃過。每每想起,胸口便泛起陣陣鈍痛!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唯有明月知曉他的煎熬。
    她是否還保持著初遇時的明媚笑顏?眉間是否仍縈繞著那抹揮之不去的愁緒?可曾安睡,可曾......萬千牽掛湧上心頭,方才那隻願為他來生轉世為人的鼠妖,此刻早被盡數拋在了腦後。
    連日來的種種變故在腦海中閃回。白族不過是灰族這場陰謀下的犧牲品,而幕後黑手灰族勢力已近乎覆滅。......唯獨罪魁禍首灰常道,與那斷腿的灰常風仍逍遙法外。要安心前往三界尋找鳳羽神劍的封印之物,必先平息妖界五族紛爭。而這一切禍亂的源頭,正是潛藏的灰常道及其黨羽。
    赴宴?那孽障竟還有閑情赴宴?既知灰常道正在柳族赴宴,何不直搗黃龍?心意既定,
    真涯子眼中寒光乍現。身形已化作流光掠向西南。遠山輪廓漸入眼簾。八百裏鷹愁崗轉瞬即至,落地後信步山間,忽覺饑渴難耐。抬眼望去,山間酒旗獵獵,醉仙居三字赫然在目。他暗自詫異:這妖界倒也有幾分人間氣象。
    剛踏入酒肆,迎麵便對上一雙陰冷的豎瞳。隻見那店小二猛然抬頭間,那道毒蛇般殺意如有實質的目光直刺而來。腳下更是暗藏攻勢,仿佛隨時會暴起傷人。真涯子心下了然——柳族地界,這店小二必是那蛇精無疑。
    他率先打破沉默。店家,上酒!對方卻不答話,隻是陰惻惻地打量著真涯子,突然森然道:閣下可是從萬灰洞而來?真涯子心頭一震,這荒山野店竟藏龍臥虎!麵上卻笑道:正是,店家好眼力。
    哼!店小二聞言竟怪笑一聲,轉身疾步隱入內室。留下真涯子獨自愕然。暗自嘀咕:縱是這柳族以冷血著稱,這修得人形的蛇精,未免也太不諳世事了些。他摩挲著劍柄,眼底閃過一絲玩味——這頓酒,怕是比想象中更有趣。
    真涯子尚未理清思緒,兩道身影已從屋內先後躍出。當先的黑袍道人步履沉穩,緊隨其後躍出的灰袍道人步履輕捷,二人目光如刀,將真涯子從頭到腳刮了個遍。更引人注目的是躲在陰影處的第三人——整個身形都裹在寬大的黑鬥篷裏,
    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倒讓真涯子眼前一亮,沒想到妖界也有這般見不得光的角色?
    閣下就是血洗萬灰洞的那位?黑衣道人開門見山。真涯子眉梢微挑——消息倒是傳得比風還快。他坦然應道:正是。灰袍道人滿臉驚疑突然激動起來:我那灰常懷兄弟...當真命喪你手?真涯子聞言恍然,原來是一窩的。真涯子嘴角噙著冷笑,當即朗聲道:不錯!二人對視一眼,殺機驟起。
    隻見那兩位道人衣袍無風自動,周身騰起肉眼可見的煞氣,擺出搏命架勢。真涯子卻對那縮在角落的黑鬥篷更感興趣,側身招呼道:那位朋友,何不現身一敘?鬥篷下的身影明顯瑟縮了一下。真涯子突然厲喝:既來了,為何藏頭露尾?
    這一聲斷喝聲如驚雷,震得兩個道人踉蹌後退,如臨大敵。真涯子暗自搖頭:早聞柳族常支多暴戾之徒,今日倒要見識見識。他忽然仰頭打量房梁:這積灰...怕是有百年未掃了吧?黑白二人麵麵相覷,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看這屋子……
    真涯子話音未落,轟然巨響中整座房屋轟然倒塌。煙塵散去時,他已負手立於院中。
    那黑衣道人頭顱突然扭曲變形,瞬間暴漲,竟化作猙獰的眼鏡蛇首;那灰袍道人單腿獨立,褲管裏急速傳出嘎啦嘎啦刺耳的鳴響。這位兄台,真涯子戲謔道,閣下還是趴下來露出你的響尾豈不更自在?
    原來是眼鏡蛇精與響尾蛇精。真涯子嗤笑道,一位頂著帽兜,一位搖著響鈴,倒是絕配。二妖聞言暴怒,想起灰常懷慘狀,當即暴起發難。霎時間妖風大作,萬千毒霧彌漫,招招式式皆欲取人性命。真涯子身形如電,眨眼間便將他們撂倒在地。誰知這兩孽畜凶性不改,倒地瞬間,竟同時顯露本相。須臾間,腥風呼嘯,黑霧彌漫,令人頓感眼前一片漆黑。
    真涯子猝不及防被那兩道巨尾掃上半空,定睛一看不由倒吸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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