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懸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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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去經年,每逢那酒入愁腸,思念便如潮湧。那些深藏心底無數次上頭後的克製不住的呼喚回憶,在醉意中愈發清晰,卻又漸漸消瘦……
    時光似水東流,如何挽得住?徒留清冷孤寂。一聲輕歎,獨坐空庭,恍若錯過花期數度輪回。不知何時回到榻上,輾轉反側,盡是昔年碎片。往昔點滴,反反複複湧上心頭……
    恍惚中,若曦的身影突然浮現於眼前。真涯子驚坐而起:若曦!她,卻隻是靜靜凝望,似不知已被發覺。掐臂生疼,這不是夢……
    真涯子複又掐痛臉頰,絕非夢境。他踉蹌下榻奔向若曦,卻始終觸不到哪怕隻是半片衣角。甚至,竟連她的身影都觸及不到……
    數次嚐試未果,他終是——沉默以對。四目相接間,無言勝有言。一滴清淚,無聲滑落……他在心底叩問:為何這般看我?若曦雖未言語,但那深情的眼眸已道盡千言:縱使此生再難開口,你仍然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為何如此?為何不答?你怎會在此?真涯子無聲中無數次於心中追問。回應他的,仍是若曦那深情的凝視,真涯子在他的沉默中,仿佛讀懂了——縱使一生之中她再無言語,你,依然還是那個,她最初喜歡的那個人……
    突然,急促的敲門聲將他驚醒。枕上淚痕未幹,原來又隻是南柯一夢?真涯子茫然地環顧四周,定了定神,眼神中透著疑惑:近日為何頻頻做此等怪異之夢?聞聽屋外再次傳來的敲門聲,真涯子應了一聲,出門與那白菲菲等用過早飯,便踏上了前往鬼界懸河嶺的征程……
    穿過那氤氳著黑霧的透明結界,眼前的景象令二人屏住了呼吸。暗紅色的天穹下,無邊無際的玄青色結界如同那倒扣的巨碗,將整片天地籠罩其中。鬼界的天空灰暗,仿佛永遠都彌漫著眼前這黑紅相間的霧氣,不見日月,唯有這飄忽的幽藍鬼火與慘綠色的磷火在遠處遊蕩。
    道路兩旁,枯樹的枝椏扭曲成詭異的姿態,像是無數凍結的求救手臂。保持著凝固狀態卻依然在絕望中呐喊。枯黃的野草從裂縫中鑽出,草葉蜷曲著向上伸展,仿佛垂死前最後掙紮的手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懸浮的鬼火——它們環繞著森森白骨,在離地九尺處幽幽燃燒,
    將地麵上扭曲的影子拉長得如同向上抓撓的鬼手。仔細看去,那些無頭軀體竟真的在摸索尋找自己的頭顱,有的手中還緊攥著各色發絲……
    還有那無數無頭軀體在地麵摸索爬行。它們瘋狂抓握著空氣,有些雙手直挺挺地舉著,似乎依然執念地朝著虛空嚐試著找回自己丟失的頭顱。
    突然間,淒厲的犬吠夾雜著嘶吼聲由遠及近。待看清那群惡犬的模樣,二人不禁倒吸涼氣:三頭犬齜著獠牙,雙頭犬為爭奪身軀主導權互相撕咬,更有甚者,一身多首的怪物正瘋狂啃噬著自己的同類。有的爭奪著身軀,有的在撕咬著爭奪頭顱。撕咬滴落的涎水腐蝕著地麵,騰起縷縷黑煙。
    順著犬群望去,鏽跡斑斑的鐵鏈從穹頂垂落,鎖鏈末端拴著半透明的遊魂。這些灰暗的魂魄像枯萎的柳枝般輕輕搖晃,在慘綠鬼火的映照下更顯淒楚。
    突然,一陣黏膩的咀嚼聲傳入耳中。隻見黑影攢動,待走近細看,成群的餓鬼推搡撕扯。有的甚至騎在同伴肩上,瘋狂啃食著彼此的血肉。那永無止境的吞咽聲在結界內回蕩,將這片鬼域的恐怖淒慘推向了極致,仿佛一場永不散席的饕餮盛宴……
    淒厲的哀嚎在陰冷的空氣中回蕩,夾雜著麻木的推搡與撕扯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仿佛置身於一個被神明遺忘的角落——這裏沒有慈悲,沒有憐憫,隻有無數飽受折磨的靈魂在饑餓中扭曲變形,這裏每個靈魂都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折磨,被饑餓蠶食,被痛苦撕裂,被饑餓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這鬼界宛如吞噬光明的深淵,以恐懼為食,以絕望為養。四周彌漫的恐懼如同實質,刺骨的陰風纏繞著兩人的脖頸而過。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脖頸不自覺地縮了縮。
    他們加快腳步向懸河嶺趕去,遠處的山影輪廓朦朧,在通往懸河嶺的路上,近處卻盡是觸目驚心的景象:扭曲的身軀在地上蠕動,有的潰爛的傷口流淌著膿血,有的癲狂身影在黑暗中搜尋著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如野獸般瘋狂搜尋食物。每一幕都讓他們的心髒劇烈收縮。
    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影間,此起彼伏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這充滿饑寒與絕望的景象,讓兩人心頭再次震顫。這裏是隱藏在諸天陰影中的深淵,餓鬼匯聚之地。充斥著無法言說的痛苦。這裏哪有什麽歡笑聲?溫暖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唯有刺骨陰風和淒慘哀嚎,與永恒的饑餓相伴。
    眼前的慘狀令他們縱然再好奇,也無法再忍目睹。兩人縱身躍向懸河嶺,隻見險峻的山勢間荊棘密布,嶙峋怪石後暗藏無數邪祟,遊蕩的殘魂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沒有鳥獸啼鳴,沒有任何生機,隻有永不停歇的陰風嗚咽著掠過寸草不生的荒嶺。幹涸的澗穀不見流水,幽深的洞穴吞吐著濁氣。整片山嶺死氣沉沉……
    兩人站在山崖上,望著腳下遊蕩的魃魈魁鬾鬼影,終於明白為何這裏被稱為六道中最淒慘的裂痕——它吞噬的不僅是生命,更是囚禁遊魂的牢籠。
    亂石嶙峋深處,兩道身影正穿行其間。忽然,一聲淒厲尖嘯劃破寂靜,驚得二人猛然抬頭——隻見亂發披散的怪物從山崖間竄出,猙獰麵孔扭曲可怖,其藍麵赤鼻,亂發如鬃,獨足撐著的碩大頭顱下掛著副枯瘦身軀,赫然是個頭大身細的山魈!
    當心……真涯子話音未落,漫天飛石已如蝗災般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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