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菲轉向身後的真涯子：是這位公子帶來的。真涯子上前一步，將夢中奇遇娓娓道來。說到在微露閣拾得此筆時，他的聲音開始發顫：那夜我渾渾噩噩，竟不知何時將它收入懷中...
    白仁父女臉色越來越凝重。當提及微露閣中反複出現的夢境，白菲菲突然打斷：那不是微露閣，它本名晨曦閣！
    晨曦？真涯子如遭雷擊，目光死死釘在筆杆的字跡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龐老四說過的隻言片語，夢中若曦哀怨的眼神，還有白菲菲與若曦那驚人相似的眉眼，那些在微露閣中格外清晰的夢境...一個驚人的猜測在他心中成形……
    前、前輩，他聲音發緊道您是否還有一位女兒？
    屋內陷入死寂。良久，白仁長歎一聲：老朽確有兩女，長女名喚白晨曦...話音未落，真涯子已跌坐在椅上。
    白仁說的每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真涯子心上……
    燭火搖曳間，筆杆上的刻字在三人之間流轉，八百年的時光在這一刻轟然坍塌。真涯子終於明白，為何每次一踏入微露閣，都能聽見穿越時空的歎息。
    三人相對無言。那些零碎的線索終於拚湊成完整的圖景——若曦幽怨的眼神，筆杆上鐫刻的名字，還有那座承載著穿越千年往事的樓閣。所有的疑問，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白菲菲與真涯子雖已隱約猜到了真相，但當白仁親口道出時，二人仍不禁相視愕然。似要從彼此眼中確認這難以置信的事實。白仁素來沉穩持重，此刻的話語卻如驚雷炸響。
    白菲菲與父親交換了一個確認的眼神，隨即雙雙上前，向真涯子深深一揖：公子待小女晨曦情深義重，我狐族上下永誌不忘。那白菲菲最後的聲音越來越小多謝公子待姐姐情深意重……
    真涯子慌忙扶起二人：前輩與菲菲姑娘切莫如此。若曦是我三生摯愛，為她所做皆是分內之事。說謝字反倒生分了。況且......話到此處，他喉頭一哽，眼中閃過痛楚再也說不下去了——至今未能給若曦帶來一日歡愉，此刻那愧疚如鈍刀般來回撕扯著他的心。
    白菲菲見狀輕聲道：爹爹，事已至此，不如將實情告知公子吧。他此刻想必......白仁長歎一聲，目光仿佛穿透千年時光：小女晨曦便是那梵音幻境那若曦的前世。
    而公子您......正是那當年的傳林。白仁聲音微顫繼續道：老朽雖蒙公子相救，卻從未見過晨曦意中人的模樣。直到她將你帶回族中，也僅是年幼的菲菲才得見一麵......說到這裏，白仁已是哽咽難言。
    白菲菲接過話頭：姐姐帶您回狐族那時我尚年幼，指尖輕撫牆上畫像，後來再見您時雖覺親切，卻記不清容貌。這幅畫像是爹爹憑記憶所繪，除姐姐外，狐族再無人見過您的真容。
    真涯子如遭雷擊，呆立當場。白仁繼續道：這段姻緣.....唉，實乃孽緣。昔年公子身為一介書生，屢次科舉不中，聽聞你二人正是在其趕考之時相遇。而後與晨曦情投意合，然彼時公子已有妻室。
    晨曦既不忍破壞他的家庭，又深知人狐相戀會折損書生陽壽，最終選擇黯然退出，老人眼中泛起淚光她獨自垂淚數十載。傳林雖難以割舍，終究選擇了人間道義。直到傳林九十四歲壽終，晨曦她才離開青丘穀追隨而去，隻為來世能與你再續前緣。
    白菲菲輕聲道：可妖族轉世為人，需散盡千年修為......話音未落，真涯子已淚如雨下。千年前的錯過，竟要付出如此代價。
    真涯子的淚水早已浸透衣襟，白菲菲遞來的絲帕懸在半空，他卻渾然不覺。淚水在他蒼白的臉上蜿蜒成河，每一滴都浸透著對若曦的痛惜與愧疚。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倒映著千百年的光陰錯位。白菲菲心疼地為他擦拭著淚痕，指尖觸及的皮膚冰涼如霜。仿佛觸碰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被回憶掏空的軀殼。
    更像是尊石像般毫無反應，任憑那些悔恨的淚珠砸碎在衣襟上。
    晨曦散盡千年修為時...白仁的聲音突然哽住，茶盞在手中微微發顫。真相像淬毒的匕首，每個字都在剜真涯子的心：她賭的不是必能重逢，而是三界眾生都畏懼的變數——業火會焚毀記憶，輪回會扭曲時空……
    原來晨曦散盡千年修為後，並非注定能與傳林再續前緣。需得二人靈犀相通，憑宿世業力與執念牽引，方能跨越忘川重逢。更何況那孟婆湯......話音未落，真涯子突然渾身劇烈顫抖，積壓的情緒如決堤洪水般奔湧而出。他此刻才明白，若曦的前世竟是那個為他枯等近七十載的晨曦，那個為他舍棄千年道行的癡情女子——而這場輪回中的相遇，原來是她用永恒換來的渺茫希望。
    神情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大漠孤煙裏晨曦跪坐成石像的模樣，看見近七十載春秋在她裙裾上結成的霜雪。最痛的卻是此刻才懂，那抹總在記憶深處和夢中出現的那道身影，原是千年前的意中人帶著破碎記憶的尋覓。
    三百年前她已轉世......白仁拭著淚正要繼續，卻被真涯子嘶啞的聲音打斷：您說多少年前？聽聞三百年前四字，真涯子心頭驟然一緊。他顫抖著描述起三百年前的雲夢仙子——那與若曦如出一轍的容顏氣質……時間在廂房裏凝固，三人同時意識到更可怕的真相——雲夢仙子那淺淺的梨渦，與白菲菲娘親的竟分毫不差。白菲菲猛然站起：難道...姐姐已經曆了雙重輪回？
    燭火搖曳中，三人拚湊出驚人的真相：雲夢仙子必是轉世的晨曦。可兩百年前救過白仁的書生，為何與晨曦的轉世相差整整一百年？這缺失的百年光陰像道猙獰的裂縫，任憑他們如何推演都難覓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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