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薑月初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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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風沒有再說話,隻是邁著步子,緩緩消失在雨幕之中。
薑月初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
自己既然能被任命為先鋒校尉,玉門關有成丹大妖一事,怕是已經證實了。
先鋒營校尉。
說白了,就是拿命去換前程。
不過,她不在乎。
富貴險中求。
對她而言,風險越多的地方,道行便越多,實力提升得也就越快。
徐長風此舉,將她調離涼州府這個是非之地,送去玉門關,既能讓她避開寶刹寺的鋒芒,又能讓她在戰場上曆練。
一箭雙雕。
雖說不知是魏合的意思,還是徐長風的意思,但這份情,她算是記下了。
鎮魔司校尉,乃七品之職。
月俸四十兩,米二十石,肉八十斤。
除了這些,還有一筆不菲的升官錢。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校尉之職,可調動百人。
這意味著,她薑月初,如今也算是一方主官了。
想到這裏,薑月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媽的。
太快了!
自己連第一個月的工資都未領,就已連升二級。
這般際遇,若是放在前世,怕是小說裏都不敢這麽寫。
“未來可期啊......”
...
雨還在下。
青石板鋪就的長街被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映出天邊昏沉的鉛灰色。
徐長風走在前麵,身後的漢子為他撐著傘,兩人踩著積水,不急不緩。
街上沒什麽人,偶有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見了這兩人,也隻是遠遠地避開,不敢靠近。
“一晃,來這隴右,已經七年了。”徐長風望著眼前被雨幕籠罩的涼州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七年前,他十八歲,鮮衣怒馬,一頭紮進了這風沙漫天的西北。
本以為憑著一身本事,總能在這妖魔橫行的地界,殺出個朗朗乾坤。
可如今,乾坤未朗,自己卻被困在了這四方城裏。
“大人。”
身後那撐傘的漢子,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府上前些日子又送了信來,老爺和夫人......都很想您,問您今年除夕,可要回京一趟。”
“回京麽......”
徐長風的腳步頓了頓。
“可如今有好多人盯著我呢,我若是一走,他們怕是覺都睡不安穩。”
“你說......”徐長風忽然愣愣地開口,像是問他,又像是問自己,“我還有機會回去嗎?”
“......”
漢子不敢接話。
若是這位爺真生出了就此回京的念頭,莫說京城總司那邊答不答應,怕是那位魏合大將軍,第一個便會親自將他摁住。
原因無他。
鎮魔司,太缺人了。
尤其是隴右這般苦寒之地,妖魔遍地,油水又少。
京城裏那些世家子弟,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往江南那等富庶之地鑽,誰又願意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
可一旦入了鎮魔司,尋常人還好說,對於徐長風這般被寄予厚望的天才之輩,很多事,便由不得自己。
從一開始享那麽多特權,勢必有責任要擔,在其位就要謀其事,行其道,當其責。
鎮魔司將他奉養著,拿鎮魔司的供奉不說可恨身不由己,要擔著身上的責任時卻來說可恨身不由己。
若是如此,就委實是可恨了。
似乎也沒指望身後的漢子能回答什麽,徐長風搖了搖頭,忽然又問道:“你說,我將她升為校尉,可否不妥?”
撐傘的漢子叫周大牛,跟了徐長風多年,從京城到隴右,名義上是親衛,實際上更像個管家。
他聞言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大人,薑姑娘雖頗有些功績,實力也不錯,可畢竟資曆尚淺,身為女子,又是罪臣之後,這般忽然提拔到校尉之位,怕是......難免會有人不服。”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便是在京城,卑職見過許多達官貴胄的子嗣,下放到各司鍍金,也不見得有這般升遷的速度。”
這話說的已經很委婉了。
何止是難免有人不服,簡直是駭人聽聞。
從九品鎮魔衛到七品校尉,尋常人就算功勞足夠,沒個三五年也別想。
這薑月初,滿打滿算,才多久?
怕是第一個月的俸祿都沒發吧?
徐長風轉頭看向他,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但你可知,我一開始,甚至向魏大人提議,將其直接升為郎將。”
周大牛手一抖,傘差點沒拿穩。
什麽?
郎將?!
那是六品官職!統管一營,手下校尉數名,兵卒近千!
你可真敢升啊!
他看著自家大人那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荒唐的念頭。
難不成......這位薑姑娘,與大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淵源?
他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可能!
大人不是那般徇私之人!
徐長風看著周大牛臉上那古怪的神色,哪裏猜不到他在想什麽,隻是淡淡一笑。
“最後,魏大人也是與你這般考慮,覺得太過驚世駭俗,這才委屈她,暫任校尉一職。”
周大牛徹底懵了。
合著......您二位還真就商量過這事?
一個敢提,一個還真就認真考慮了?
他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這......這究竟是為何?”
徐長風搖了搖頭,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濺在青石板上。
“此女確實不錯。”
“心性,手段,天賦,皆是上上之選,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我鎮魔司又一員大將。”
“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
周大牛更懵了。
這還不夠關鍵?
那什麽才算關鍵?
“是其身份。”徐長風淡淡道。
身份?
周大牛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薑月初的身份,他身為徐長風的親衛,自然是知道的。
其父薑洵,官拜禮部侍郎,從三品的大員。
這官職聽著不低,可誰都知道,禮部就是個養老的清水衙門,沒半點實權。
更何況,薑家也不是什麽世家大族,
甚至如今,那薑侍郎還在京城天牢裏關著。
一個罪臣之女,能有什麽特殊的身份?
“還請大人明示......”周大牛躬著身子,滿臉不解。
徐長風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與你說說也無妨。”
“當然,這些隻是我的猜測,魏大人也並未與我言明。”
周大牛豎起了耳朵,不敢漏掉一個字。
“我父親早年,與那薑洵有過幾分交情。”
徐長風緩緩道,“我曾聽父親酒後提起過一樁秘聞。”
“薑洵在薑月初出生前兩年,曾因一次意外,傷了身子,早已......失去了生育子嗣的能力,還向我父親尋求過寶藥。”
“啊?!”
徐長風沒有理會他的失態,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而自從薑月初出生之後,先皇便對薑洵一路提拔,短短十數年,便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官,坐到了禮部侍郎的位置上。”
“雖說隻是個虛職,可終究是入了朝堂中樞。”
周大牛瞬間明白了什麽,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一個不能生育的臣子,忽然有了一個女兒。
而這個女兒出生之後,他便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這背後意味著什麽,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幾分。
“難不成......難不成那薑月初,是......是先皇的......”
“當然,這也隻是我的猜測。”
徐長風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有些飄忽,“或許是那薑洵後來又治好了隱疾,又或許是他當真有幾分不為人知的本事,得了先皇青睞,也未可知。”
周大牛磕磕巴巴地應著:“是......是......”
“這樁秘聞,你聽過便是,莫要外傳。”
徐長風的語氣重了幾分,“如今新皇登基,先皇舊事,再多嘴,便是自尋死路,你我之間,到此為止。”
“卑職明白!卑職爛在肚子裏,絕不多說一個字!”
雨,似乎小了些。
徐長風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靖妖坊的方向,雨幕模糊了視線,什麽也看不清。
“天字營傳回的消息,那頭成丹大妖,並非尋常妖物,而是來自關外妖國,血脈不凡。”
“她若能在玉門關活下來,往後,這隴右道,乃至整個大唐鎮魔司,都將有她一席之地。”
徐長風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我倒是很期待,她能走到哪一步。”
周大牛看著自家大人臉上那許久未見的笑意,心中一動。
或許,大人將她提拔起來,並不僅僅是為了結個善緣。
更是因為,在這少女身上,看到了某種同類的影子。
同樣的驚才絕豔,同樣的身不由己。
